《凤回成君》群华溪

16、挞挞来了

　　次日，到卯时中时，天还没亮，肖战出了营帐，看天空果然黑沉沉一片，只怕很快就要有一场雨。他记得赵七之前就说过，最近会变天，现在看来，她说的很有可能都会成为现实。

　　“呼，不管怎么样，希望这次，一切都按照队长想的那样发展吧。我们神兵营每个队伍，里面的每个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但这么长时间，我们居然没有做出很值得称道的成绩……这一次，希望神射队率先出众，打一场漂亮的仗！”

　　肖战在心里想了许多，脚下步伐却不停，径直走到神射队集合处，这才深吸一口气，敲响集合的大锣，放开了嗓门喊道：“集合，集合！大家赶紧去食堂领来早、午饭干粮，我们今天有仗打了！”

　　按照惯例，士兵们需要在辰时到来之前集合完毕。今天肖战因为心里装着事，起的早了些，还有士兵并未准备好。但锣声一响，所有人都加快了动作，尽显这支队伍的高素质。

　　有士兵一边收拾着自己，一边不解地问身边同伴：“怎么了，不是说还有十来天吗，怎么今天就去啊。”

　　“甭管了，队长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呗。要是今天能完成任务的话，我们也少了一桩事。”士兵们都奉行一个原则——万事以上级命令为行动准则，只要上头的人下了令，管他什么情况，跟着大部队就是上。

　　“哈呼”，有几个士兵精神不太好，他们是昨夜里被叫起来的那一批，到深夜才得以休息，精神自然差了一点。昨天夜里，肖贺瞒着其他人，叫他们去战场做了站前布置，不然现在过去做，连防御墙都来不及搭。

　　肖贺注意到这几个人，附在赵七耳边说了两句，赵七大声将这几个人喊出来，“你们几个，今天上午不要过去了，先休息，下午过来收拾战场。”

　　这几个人嘴上立刻应了，但心里其实不太乐意。战场上是最能捡战功的地方，虽然神射队用弓箭来杀人，不好计数杀了多少人，但参加战事的都会有分功，只要领头的不想着抢底下人功绩，那他们多参加点战斗，就能更有优势去竞争升职，亦或是提升拿到军饷的分量。

　　“行了，昨天让你们先去布置战场，也算参与战斗了。”肖贺也是军中老油条，哪能不知道这些士兵的心理，自然会给出合理的安排。
　　被这样劝说了，这几个人嘿嘿笑着，才相互搭着肩膀，离开了大部队。他们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宜上战场，但是只要上午再休息一段时间，精神就能恢复。到时候若是战斗没有结束，还处于焦灼状态，他们一定会申请也加入进去的——只要上头允许的话。

　　做了站前动员后，神射队组出一支不到二百人的队伍，赵七、肖贺、肖战三人骑马，在队伍最前面领头。赵七来之前，肖家兄弟是掌握着绝对话语权的正副队长，赵七来这之后，肖贺职位自然下降了一级，只不过拿的军饷未变而已。按理说，原来的副队就会失去这个位置，但赵七没有提这个事，肖战也是个心思活络的人，赵七觉得他挺适合培养，就一直让他跟着她做事。
　　队里现在的情况，倒像是一个队长带着两个副队似的了。

　　除去他们三个队长级，后面紧跟着的是赵子轩、张放、张盾等人，他们实力优秀，在队里都是组长级别，以前出战，都是分开领着各自小组的，不过这次不一样。这次的战术是，他们要先点杀敌方特定人物，所以为了保证成功率，就将最擅长射箭的这些，全部排在最前头。

　　后面士兵不敢交头接耳，但他们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排列，把队里领头兵全调前头去了，后面的人怎么安排？虽然他们都选择了服从命令，但心里还是不住嘀咕：这队伍看起来整齐，但不适合打仗啊，这个新队长不会是空有一身武力，却是领兵白痴吧？
　　可有过长时间带兵出战经验的肖贺和肖战也没说什么，这就让底下人弄不懂了。

　　这场战斗，说白了，天时、地利、人和，三点，前面两个占了最大的比重，而最后的人和，却是说的队伍前面这群人。
　　一般的士兵都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安排的，但骑马走在前头的这一批人，却都被喊去队长营帐，大致搞明白了这次的任务。

　　敌方的大批普通士兵，要交给天时地利，加上赵七的秘密武器来解决，那些高层，营长、队长、军师之类的，就需要他们来盯死，要在他们反应过来埋伏，并做出指挥之前，就将他们射杀！

　　前头这些人都提着一颗心，可以说这次他们的负担十分重，绝对不可以有失手，他们也决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点失误。
　　他们几人相互看看，点点头，表示都做好了准备。

　　这时，肖战先去安排，把两个小投石器放到两个防御墙后面，自己和哥哥各带领两个亲近的士兵，分别负责一个投石器。

　　后头的士兵看不懂，不知道这些安排是为了什么。就连被喊去投武器的士兵，也迷迷糊糊的，只能依着服从命令的本能，在投石器后头严阵以待。

　　见他们已进入备战状态，赵七对肖家两兄弟使个眼色，表示这边之后就靠他们了。
　　她自己从马上跳下来，要确认一下敌军位置。
　　此时地面有些回潮了，但她也不顾脏，让大家在自己的位置上待好，不要乱动也不要说话，然后直接半趴在地面上，耳朵紧贴地面，听远处的动静。

　　仔细听了片刻，赵七喊了肖家两兄弟一声，“听地面传来的行军动静，预计还有小半个时辰，他们就会到这里了。肖贺、肖战，你们教会几个人操作我们的点火壶，等确定我们目标被毒箭射中后，立刻开始投火。这片乱石场挺大的，但也留不下对方全部，顶多把他们前头那几百人弄死。”

　　“得令！”肖贺还算冷静，但肖战已经处于亢奋状态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战术成功的威力。

　　“赵子轩、张放、张盾，你们跟我一起，埋伏在这个防御墙后面，他们营长肯定在前面领军，我们一看到对方进入有效射程后，就放毒箭，主攻挞挞营长一人，其次是其他领头人物。”

　　被点名的这三个走到赵七身后，赵七随后又让人把他们的马暂时牵走，免得太引人注意。

　　“毒箭用完了就换普通箭，能杀几个是几个，剩下的交给肖贺他们。”赵七再次嘱咐身边三人。

　　“叶恒伟、吴启凯，”赵七再次喊道，“你们两个分别冒充队长、副队长，一看到敌方出现，就带领前面几十个人佯攻，用乱箭射他们，等到肖贺肖战开始投石之后，你们立刻后撤，明白了吗？”

　　“明白！”叶恒伟两人没想到还有这种事，虽然心里没什么底，却立刻驱着马走到队伍最前头，像模像样地戴上队长头巾和臂章。

　　乱石场纵长大约有一公里到两公里之间，但越靠近王朝的这边，那种毒白石越多。等挞挞大军出现在神射队眼前时，正是叶恒伟和吴君凯两人直面着他们。

　　叶恒伟觉得自己从前的冷静都没了，原来领军、发布号令的感觉是这样的，当初要是没跟那谁谁闹矛盾，他可能也当上神枪队的副队长了吧。
　　将心中的杂念压下，他既然已经进了神射队，就要誓死为这个队伍效力。

　　在挞挞前锋队伍刚冒个头，身形都还看不清时，叶恒伟就高举左手，顿了片刻，估测到他们进入射程后，便大喊：“射！”

　　挞挞们开始一惊，定睛一看，发现就寥寥百人，加上躲防御墙后头的，也就一个二百人小队。

　　“他们是来搞笑的吗？”挞挞队伍中有人嗤笑，“我们可是整整两千人的营，他们派出来两百人，就想给我们造成伤害？”

　　挞挞的副营长犹豫着，对营长提议说：“阿鲁，要不我们挺下来观望观望？”

　　阿鲁皱着眉，“他们可能是今天一早发现天气不对，这才临时组织的队伍出来阻拦，我们若是犹豫不决，说不定等打过去，那个什么荣胜军已经排列好了军队，到时候就很难再有战功了。不观望了，进攻！”

　　听阿鲁这意思，他是打算强攻过去了，“反正他们就一个小队，我们派一百人骑兵，一百人步兵，在前面开路，不要耽误时间了。”

　　副营长总觉得这样不妥，他对何广荣还是挺了解的，这个人心思缜密，不可能明知没有什么作用，还让一个小队出来拦截。

　　其实副营长也没想错，早上何广荣一起来，就看到天色不对，心下觉得不好，立刻去找了神兵营的营长，两人简单商讨几句后，便一起找到神射队，想让他们等等，不按原计划进行了，而是要安排整个神兵营一起出动。
　　但万万没想到，等他们到了神射队，却只找到几个在睡觉的士兵。
　　神射队提前了行动时间！

　　“你们神射队的人呢！”何广荣有些惊怒，他想的更多，这赵七刚当上队长不久，就得到队伍的认可，这一点证明了她是个良才。但在这种重要时刻，居然擅自提前行动，带着小队去应敌，难道她是敌方奸细？
　　——她明明应该知道，挞挞那边是一个营，人数本就占优势，现如今天气居然也变了，恐怕又更有利于适应极端气候的挞挞。这种情况下还冲动出兵，那不是给挞挞送人头吗！

　　有个士兵迷糊地摸着脑袋，对何广荣说：“队长应该跟营长报备了啊，我们昨夜里去布置战场，所以上午没跟过去，其他人都在乱石场那边打挞挞呢。”他们被拉起来时还在被窝里，这会没穿好衣服，觉得冷死了，但他们什么抱怨都不敢有，只回答军主的问题。

　　何广荣看向身边的营长，营长身上惊起冷汗，回忆半天，这才握拳一拍手掌，“哎呦，我这记性！昨儿赵七是来找过我，她说挞挞很可能提前进攻，所以领了战令，我今天正打算汇报这个事来着，可军主您一早就找到我了，我一时忘了。再说了，我没想到他今儿就带兵出去了啊！”

　　何广荣稍松了点气，赵七不是奸细就好说，不过他也是今天看到天色暗沉，才预测挞挞会趁下雨或冰雹时进攻，这个赵七怎么像一早就感知到了？

　　“李松，”李松正是营长的名字，何广荣一般喊他松叔，严肃的时候才会喊他名字，“你立刻召集轻甲神战队、重甲神战队、轻骑神马队、重骑神马队、神盾队，整军前去支援神射队，我本想让他们暗杀一人，但这次挞挞有了天时相助，只怕一路冲过来战意高昂，之前的安排就太危险了。”

　　“得令！”李松也不耽搁，立刻征集了现场这几个士兵，“你们分别去通知这几个战队，让他们立刻整军，到树林前集合，我带着亲兵们在那等他们。”

　　几个士兵虽然很冷，但也不敢误了大事，他们抄起自己的军装，一路小跑，同时把衣服往身上套，分别去到这五个小队，传达营长命令。

　　虽然他们没有手令、也没有其他营长令的证据，但队长们不敢延误，在紧急时刻是有可能出现这种传令的，传令者带着各自的身份牌，以及营长或更上级的印章手令，几乎不会出现伪令。
　　即使有意外，他们是假传，那也要到集合地点确认后，才能处罚他们。

　　这边都在紧急排兵，赵七这边却并没有军主想的那么危险。

　　阿鲁刚举起右臂——这是他要发布号令的动作，他准备喊一对骑兵和步兵开路，但叶恒伟身后几人开始乱射，只是准头不太好，加上距离有点大，很多人力气不足，箭支没到挞挞们面前就下落了，只有很少一部分到达阿鲁等人面前，前排的防御兵竖起盾牌，阿鲁也挥动长.枪，打落几支箭。

　　挞挞的士兵还愣了下，没想到那边气势汹汹地吆喝，结果就是这么个鬼样。
　　这该不会是王朝这边刚好在练兵，叫他们碰上了新兵吧？

　　挞挞内部发出一阵哄笑声，就连副营长也是无语，开始相信这队兵是临时出战，被当成拖时间的“牺牲者”；或者两边相遇就是个意外，何广荣根本没有安排这次对敌。

　　阿鲁高举着右臂，大声道：“骑兵队科岚……”

　　他话未说完，一只箭透过防御盾牌的间隙，狠狠扎进他的胸膛。

　　阿鲁不可置信地低下头颅，还没来得及想什么，毒素瞬间发作，他脑中一片空白，眼珠翻白，直挺挺地从马上翻落下去。

　　战场陷入短暂的寂静——发生什么了？明明毫无威胁的王朝小军队，从哪里来的暗袭，竟然一击就杀了他们的营长！
　　那一箭不致命，但阿鲁却立刻倒下，恐怕王朝军队确实是早早准备过，不然不可能一击就是用那种剧毒的箭。

　　挞挞的士兵们仿佛陷入了僵直状态，不知如何是好，但突然的爆裂声又把挞挞们从痴呆中惊醒。

　　“嘭，嘭，嘭，嘭！”几个泥色的小东西被砸过来，士兵们避开，但这玩意砸到地面上、石头上，瞬间爆起大火，挞挞们反应不及，仓皇避让，就这么一下子，前面的队伍开始变乱。

　　副营长来不及想阿鲁死了怎么办，他也是当过营长的，所以这种情况下，他立刻开始指挥，另外还防备着王朝队伍这边的毒箭。

　　“石头，石头也会起火！”随着越来越多的小泥壶被投过去，挞挞这一片都是火焰，暗沉沉的天空，更加衬的这样青白的火焰很恐怖。

　　赵七准备的泥罐只有三百多个，但这些只是导火.索，真正发挥威力的是现场的乱石。

　　而就连赵七也没想到，老天居然也帮她了。

　　在战场各处爆起火焰后，天空突然一个闪电，直直劈到挞挞一个货堆上。这里面不知道塞的什么，堆得老高，这才被雷招呼上了。

　　那一瞬间，仿佛有极其强烈的不详之意，笼罩住了挞挞军队。

　　挞挞副营长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咯噔，联想到现场起火的石头，发出命令的声音都带着满满的惊惧，“撤，快撤，后面的快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