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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血亲离散 ...

  •   而此时,御医不得不再次刺激她一下,说驸马爷就剩下一个时辰的寿命了。她还在犹豫着,她知道若她进去很有可能感染天花病毒,自己的性命也岌岌可危。她又想着,这个男人对她实在太好,成婚五年从没大声对她说过一句话,而她却连累他一生无后。她一定要见他最后一面,哪怕不幸感染了天花,那就随他一起去吧!不然,她后半辈子,一定会终日愧疚难安。
      她穿上了白色的防护衣,戴上面纱,不顾左右的劝阻,进了那间死亡之屋。
      “子义,子义。”长孙恒坐到床边,动情地呼唤着夫君,冯继臣渐渐醒了过来,看到了最爱的妻子竟然不顾被感染的风险,守在自己身边,赶忙躲进了被子里,艰难地说:“公主,公主!您快出去,子义不想传染给您。”
      “夫君,到现在你还唤我公主。”长公主瞬间泪崩,一边伸手去掀蒙在夫君头上的被子,一边说,“唤我恒儿,我喜欢子义唤我恒儿。”
      冯继臣缓缓掀开被子,蠕动着惨白如纸的嘴唇:“恒儿,子义对不住你,也辜负了父皇与母后的嘱托,要先行一步了。”说着说着,他的眼泪顺着太阳穴滑落在玉枕两侧,眼泪滴下去的瞬间,被玉枕吸收了,“恒儿是南晋嫡长公主,也是父皇与母后的掌上明珠,却嫁给了我这样一个胸无点墨的御史,这些年委屈你了。”
      “不委屈,恒儿此生能得到夫君如此疼爱,深感荣幸。”长公主泪如雨下,轻轻抬起夫君布满红斑的手靠在自己脸上,隔着一层面纱,依然感觉冰凉刺骨,“夫君,人世间除了已故的母后,在乎恒儿的只有夫君一个,夫君不能死,恒儿可以什么也不要,只要你挺过去。恒儿还要和夫君白头偕老呢。”
      长公主将面纱取了下来,在场之人无不惊愕。
      “我的傻恒儿,这又是何必呢!”冯继臣想要伸手去阻止,奈何连翻个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长公主扑到他怀里,强忍住情绪,轻声地说:“夫君,再抱抱恒儿,恒儿便知足了。”冯继臣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恒儿拥入怀中,然后微笑着闭目而逝。
      所幸长公主并没有染上天花,不过,自驸马去后,长公主性格大变,变得更加冷漠,固执己见,也不爱与人亲近。丧期满一年后,慕文帝又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但长公主宁死不从,陛下没办法,只好作罢。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慕文帝去世,长子长孙弗登基,称慕武帝。封姐姐为贞闾长公主,封弟弟为粟王。这三年,粟王被派遣到西北边疆作战,而长公主却常住宫里帮着陛下处理朝政。长孙弗是个思虑单纯善良之人,他认为姐姐是心疼他劳苦,所以不辞辛劳来帮帮他,殊不知长公主另有所图。
      往事不堪回首,长公主的思绪转回现实之中,她看着熊熊火焰,眼睛里布满红红的血丝,忽然站起来,大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弗弟,你死的正是时候,只要除掉长孙琏,本公主就是南晋真正的统治者!阿琏啊阿琏,也只能怪你运气不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天下百姓都知道陛下驾崩的消息,远在西北作战的粟王也不例外。一身白色戎装的粟王知道了皇兄驾崩的噩耗,一时难忍抑制心中的悲痛竟然在营帐里大哭起来,和他一起长大的侍卫拓跋炎还是第一次见主子这样伤心。他端着茶水进入营帐,放在桌子上,扶起主子,说:“殿下,陛下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顺变。”
      长孙琏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眼泪,他才二十岁,许是因为在西北奔波劳苦,样子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阿炎,我要回京奔丧!见皇兄最后一面。”
      这时候正值作战的关键时刻,作为主帅本不应该擅自离开。拓跋炎知道主子和陛下兄弟情深,也没有阻止,收拾了细软跟着主子连夜赶回建业。他们刚刚离开军营,长公主安插在军营里的细作就把这一讯息,通过飞鸽传书传给了长公主。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去世第二日,小皇帝长孙庭的登基大典如期而至。长孙弗的皇后,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她今日穿着皇太后服饰牵着儿子的小手登上金銮殿上当长公主的傀儡。
      今日长孙恒穿着勾勒宝相花纹服,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梳着霸气侧漏的凤冠,冠上镶着凤鸾,珍珠玉翠,看起来比皇太后的凤冠还有贵重。她巍峨地走上大殿之上,让舍人念了一遍,她伪造的传位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嫡长子长孙庭,中宫皇后所出,身份贵重,深肖朕躬,宜承继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
      此诏一下,朝臣们都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大家都觉得皇子才两岁,尚不懂事,如何能担起国家大任?长孙恒脸色一沉,拉起长孙庭的小手,对大家说:“先帝遗命,立嫡长子长孙庭为新帝,因陛下年幼,由粟王辅政。只是粟王远在西北,一时之间难以赶回建业,这段时间本公主暂代朝政。”说完,她将长孙庭抱到龙椅上,自己率先跪在侄儿面前,大声地说:“贞闾长公主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看此情形也跪了下来高声呼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孙庭面对群臣山呼海啸的朝拜,一下子被吓得哭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喊着母后母后。皇太后也才二十出头,哪见过这场面,显然已经蒙了。
      晚些时候,长孙恒接到了飞鸽传书。她立即吩咐左右半道上截杀粟王,绝不能让他活着回到今日。
      在群山环抱,风景如画的安平县,苏轻轻正坐在院子里研究棋谱,父亲忽然穿着一身白衣走了进来。苏轻轻这才知道,陛下驾崩了,明年就是定安元年。
      轻轻看父亲一脸愁容,起身将父亲扶到椅子上,给父亲倒了一杯茶水:“既然陛下已经走了,父亲不要过度悲伤,以免伤了身子。”父亲接过茶杯放在案上,长叹一口气,摸着额下一缕花白的胡须,对女儿说:“轻轻,你还小,不懂这件事的影响力,陛下驾崩,本该粟王即位,现下长公主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推上皇位,南晋......哎!”
      “什么?父亲您是说即位的不是粟王,而是先帝的小皇子。”苏轻轻瞪大了眼珠,脱口而出,“胡闹!简直是胡闹!一个黄口小儿如何治理天下?”
      轻轻这些年待字闺中读了不少圣贤书,知晓上下五千年。之前的朝代后期衰落的原因就是因为皇帝即位时年纪太小,导致外戚和宦官在朝堂之上兴风作浪,致使王朝走向衰败之路。南晋正值鼎盛时期,便出现了一位尚不足两岁的小皇帝,前途令人堪忧。
      “父亲,难道,难道长公主......”苏轻轻还没有说出口,父亲便出言阻止道:“女儿心里知晓就好,切不可宣之于口。”苏轻轻点点头示意父亲,父亲走后,苏轻轻看着自己摆的棋子,心中戚戚!陛下是个好陛下,在位三年间,轻徭薄赋,造福百姓。她还想将来凭自身实力在陛下的麾下,完成自己当南晋第一女县令的夙愿。长公主把持住朝政,她这条路愈发不好走。她伸出手,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放到棋盒里。
      粟王长孙琏换上平民百姓的衣裳,与拓跋炎一起带着数十名护卫。骑着快马从西北赶往建业奔丧。他们赶了一天的路,人马劳顿,干粮也快吃完了,拓跋炎骑着马靠近粟王,对他说:“公子,时辰不早了,咱们找个地方落脚吧。”
      长孙琏低头看着他的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又抬头望了望渐渐西沉的太阳,不出一个时辰漫漫长夜就要来临。此时的他想插上翅膀飞回建业见皇兄最后一面,可他也知道深夜赶路的危险性,他犹豫再三,开口道:“阿炎,我们这是在哪里?”
      “回公子,再有十几里就是安平县了。”拓跋炎指着东南方对粟王说,“咱们不妨在安平县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再赶路。”
      “也好。”
      大家策马扬鞭向着安平县前进,当走到安平县的未央湖时,忽然数十个黑衣人将粟王的人马团团包围。拓跋炎看此情形紧紧将粟王护在身后,随手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那群黑衣人,怒吼道:“你们是何人?”
      黑衣人不语,立即发起了进攻。当然粟王那十几名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很快的和那群黑衣人厮打在一起。武功高超的拓跋炎知道,这数十名护卫只能拖延一时,那群黑衣人招招狠毒,目的明确就是冲着粟王来的,眼神里透露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拓跋炎当机立断,骑上快马将粟王拉在马上,想安平县境内逃去。黑衣人怎会罢手,吹了一声口哨又召唤了数十名同党骑上快马追逐着他们。十几柄刀剑无情地向他们身上砍去,他们虽做着殊死抵抗,奈何敌众我寡。拓跋炎肩上背上多处剑伤,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色外衣。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晕,骑在马背上身子摇摇欲坠,他用剑狠狠地扎了一下马屁股,自己则跳下来。
      马儿被剧痛刺激着,发疯一般想前面奔去,黑衣人被甩在了身后。黑衣人怒不可遏,在背后放了箭。那一箭正中长孙琏的背部,扎进他的椎骨里,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求生的欲望一直在支撑着他,一直向前奔去。
      安平县的西北边境有一处雅致的小院落,这里曾经是苏轻轻的外祖父家。外祖父过世后这院落就荒废了,苏轻轻渐渐长大后,就请父亲将这个院子整修一下,作为苏家别院。苏轻轻隔三差五和侍女薛戎戎女扮男装在这里住些日子。有时候她们二人登登不远处的山,或者在未央湖边钓鱼嬉戏,再或者坐在院子里喝着茶画着风景。
      这一天,薛戎戎拿着篮子外出采买食物,刚刚打开院门就看见了一个血淋淋的物体,起初她还以为是哪家打猎捕获的猎物,她上前踢了踢,嘴里还哝哝道:“哪家缺德的,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扔到我家门口。”
      “救命!”那个血淋淋的物体,一把抓住了薛戎戎的鞋子,“救救我,救救我。”
      一向胆小的薛戎戎被吓得魂飞魄散,拔腿逃进了屋子。坐在妆台前正在梳妆的苏轻轻听到外面的响动,也不顾散开的头发奔向了门外。
      那个血淋淋的物体正是身受重伤的长孙琏,他的马已经死在了五里外,他是一步一步爬到这里的。他抬眼看了看一袭白衣的苏轻轻,举起一只手,喊着:“姑娘,姑娘......救救......救救我!”说吧,便昏死了过去。苏轻轻虽然不知道此人是何身份,为什么出现在自家门口,并且身负重伤?但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她赶紧与戎戎一起,将这个人抬入屋内。还吩咐她将门前以及沿途街道的血迹处理干净。
      屋内,他背上的箭还没有拔出,只能让他趴在床榻上。洗去伤者面上的灰尘,苏轻轻看清了这个人的相貌。鼻梁高挺,耳垂和嘴唇都很厚,额发生的极高,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小姐,你还别说,这么一洗,这个人长得还挺......帅!”薛戎戎的脸颊越来越红晕,眼睛乱转,苏轻轻看见了极为不满,责备道:“生死关头,你怎么还有心思说这些,还不去请朱伯伯过来。”
      “小姐,戎戎知道了。”戎戎噘着小嘴退出了房间。半柱香之后,安平县名医朱大夫闻讯赶来。他是苏大人的好友,医术了得,被称为再世扁鹊。
      朱大夫处理完长孙琏的伤口,走到屋外对苏轻轻说:“轻轻,此人是谁?”
      “他......他是戎戎的远房表哥。是吧,戎戎。”她冲着戎戎使了个眼色,戎戎只好点点头,她接着说:“朱伯伯,他有无性命之忧?”
      朱大夫说他的伤情不太乐观,身上十余处剑伤,最最严重的是背上的箭伤,已经深入脊椎骨,如果不好好休养,恐怕日后会受些影响。轻轻吩咐下人去抓药,还叮嘱朱伯伯此事切不可告诉任何人。此人身负重伤,定是被仇家追杀,万一暴露了,不仅仅他自己死路一条,还会累及她们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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