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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NO.1 ...

  •   我爷爷说,林浩男生下来只有三斤八两重,天生骨头轻,不给他点苦头吃吃,他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那时候我妈妈正好去日本会她的老相好,还没来得及给我哭诉求情,家里头六千多个人一投票,就把我送上了这条贼船。
      我走的时候,偷了我爷爷床底下的那把西域匕首,据说他老爷子当初就靠这把杀人不见血光的利器,拿下了第一块地盘。只有郝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塞了一张信用卡给我,叮嘱我过去之后一定要忍辱负重,少胳膊少腿不要紧,带着头回来就行。他给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那断了右手右腿的哥哥正坐在轮椅上,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我真恨不得立即掏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直接砍了他左手左腿。林浩伟你给我等着。
      据说这哥们三年前进了那鬼地方才两个月,就被人给抬着出来了,只剩一口鸟气。
      咬咬牙,勒紧皮带,上路。

      日夜兼程,20多个小时才到那地方。本来我也可以坐飞机,就跟孙悟空翻跟斗似的,嗖的一下。可爷爷说不准给那兔崽子买飞机票。等我下了火车下了汽车,吐得胸腔里只剩一泡黄水。
      一辆牛车颠着一车的大便从我跟前扬长而去,害我吃了一天的黄沙,满口都是畜牲味。
      支着两条打颤的腿,走了有两个多钟头,才算看见了一点眉目。
      要不是有这张手画的地图,我非死在这儿不可。还好老天爷有眼,传说中那座石狮子桥就这么端卧在我的面前。
      一溜儿跑上了桥,朝着前头那古墓似的校门口刚吹了一声口哨,顿觉天摇地晃,风云变色,远处轰隆隆一阵千军万马奔腾之气,脚下一片稀里哗啦碎石裂瓦之声。
      没时间让我撤退,就看见西北面一座巧克力蛋糕似的小楼,像给谁一屁股坐烂了似的,歪歪扭扭地垮了下来。接着那校门也垮了,团团黑气中,迎面冲出来一群喊打喊杀的乌合之众。
      两分钟以后大地终于停止了颤抖。
      我坐在桥梁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凶神恶煞。其中有一个只穿了条花裤衩,浑身肥肉犹如装了弹簧。还有一个脖子上挂了一只双节棍,往下看,裤子拉链敞开着,脚上蹬了一只唐老鸭拖鞋。
      都他妈是些成不了气候的小角色。我心中冷笑,拍了拍肩上的灰,调整了一下姿势,忽然看到小角色后面的庞然大物,惊得把一口沙子全吞进肚子里去了。
      操。居然是辆坦克。坦克顶上钻出来一个人,解开制服扣子,把他那亮晶晶的黑头发往后一撂,懒洋洋地看着我。
      顿时才发现大家都在看我。我有些不自在,正想着是不是该抱拳行个江湖礼数,忽然桥就塌了。
      早不塌晚不塌,偏偏是这个时候,让我林浩男的脸往哪儿摆去。
      偏偏,我还是个旱鸭子。
      等校长喊了一群校工把我拉扯上来,脸都涨成霉绿色了。
      天昏地暗。七窍一股脑儿地往外喷水,众目睽睽之下,摊在地上像一头死驴。正在死去活来之际,恍惚瞥见一只脚踢了踢我的腰,“又是个软柿子,捏一下就挂。”这声音我记住了,等老子回了人间,非让你把鞋子给吃进嘴里去不可。

      床上躺了两天,下地的时候听说死了三个人,伤了六个,连夜抬回老家去了。
      林浩男还没来得及报道,盛名已经传遍全校。
      校长见了我,跟见了亲爹似的,脸都笑烂了。教导主任,他死对头,地震的时候正在厨房里头偷螃蟹吃,一把菜刀没架好,砍下来,直插在他背心上,立马一命呜呼掉了。
      “可惜,死的都是些没用的,那些小瘪三,一个个都还跟梁上的跳蚤一样,活蹦乱跳。”校长咬牙切齿,我看见他白牙一闪,阴森恐怖。
      鼻子一痒,朝着他脸上就打了一个喷嚏。
      老头子一把抹掉我喷在他嘴巴上的唾沫星子,挤眉弄眼,“放心,我不会暴露你的底细,林老爷子也真狠,要是被这群小瘪三知道你的家底,起码有七八个兔崽子天天来砍你。”
      我心口一凉,“我做了什么了我?”
      “你哥林浩伟当年在这儿把李家那位大少爷给揍成了植物人。后来就……”
      后来的事我也知道了。全天下在道上混且有名有姓的家族,不超过四个。李家一向是北边的霸主,素喜与官僚勾结,不像我们林家,走商业化道路。
      “所以呀,浩男,你长得这么斯文,一看就不是个逞凶斗狠的主,千万别跟那群坏东西学。”老头子给我抛了个媚眼,我只得捂住眼睛喊头痛,立马装晕。
      这时忽然有个校工屁滚尿流地跑进来,“校长!不好了!刘振远和霍泽带了一群人在山头上火拼……”
      “让他们拼去!死一个算一个!”老头子看来见惯了大场面。
      “问……问题是他们偷了李家伦的坦克……”
      “王八羔子!还要不要命!”老头子跳起来,扭动着胖屁股像一阵烟儿似的跑了。

      当天晚上我拖着行李,从医疗室出来,被带到第一宿舍楼419室。
      “嗯,419……”好风骚的一间房,正自心神荡漾,拿钥匙开了门,摸着黑去找电灯开关。
      突然一束阴惨惨的光就打在我脸上,对面一个人靠在椅子里,表情冷淡的出奇,盯住我,若有所思地把玩着一个薄薄的金属盖手机,
      “对不起,我走错了。”我转身要退出去。
      “你没有走错。”
      “那是你梦游了?”
      “……”
      我仔细看了看房间号,“1号楼419,没错。如果你之前爱好夜闯民宅,ok没有问题,但是不带这么阴森恐怖坐在别人房间里吓人一大跳的,而且最可恶的一点是,还不开灯。”
      “那你要怎样?”
      “你出去,不然我报警。”
      “报警?”
      “不然我告诉校长去,让你留个级什么的。”
      “别忘了告诉校长我叫李家伦。”
      我回头就找校长去哭诉,他做什么把我和李家伦分到了一间房。校长推了推鼻头的眼镜,长叹一声,说地震刚震塌了一座宿舍楼,房间不够用了,拜托你先委屈一下。
      我说你明知道林家和李家结了仇你还把我往李家伦手上送,你是准备让他开着坦克来碾死我么?
      校长接下来说了一句语重心长的话,“浩男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正他也不知道你是林家人。”
      “可是我姓林。”
      “你长成这个样子,和你爷爷爸爸哥哥长得一点也不像,谁要怀疑你是林家的,准是患了狂想症。只要我不说你不说,没人知道。”
      也是,我爷爷长得像狼。我爸爸死得很早,照片上看像老虎。林浩伟更别提了,就像一头狗熊。我爷爷还一度怀疑我是我妈和日本那个牛郎生的孽种,直到验过DNA才放心。

      回去的时候,李家伦已经洗过澡,套了一件宽宽的白浴袍,坐在沙发上喝红酒。
      “你叫林浩男?”
      我就算准了,他一定会琢磨我的名字。
      “我妈我爸恋爱的时候最喜欢看那个叫《古惑仔》的电影,我妈恨不得给我取名叫陈浩男。”
      “哦。这样。”
      李家伦那个语气,活像坐在酒店房间里盘问小姐的老大。
      想到这里,忍不住去瞅他。茶色的乱发,衬着清淡的一张脸,柔眉细目,一点攻击性也没有。这种面相,在□□上只能遭人鄙视。到歌舞伎町去做牛郎还差不多,说不定能迷惑住我妈。
      “喂,我说,你……”
      “怎么?”
      “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他起身,把酒杯放在桌上,双手插在口袋里,赤着脚慢悠悠的走过来。
      “快点快点。”
      “你要干什么?”
      “我的脚,卡在这里了。”我掀开床单,给他看夹在床缝里的左脚。我一紧张,脚就喜欢往洞里面钻。
      “你把鞋子脱了就可以出来了。”
      “可是可是,我这样怎么脱鞋。”我叉开腿,蹲都蹲不下去。
      “那……你在这里站一夜吧,反正,也没有多余的床给你睡。”
      “李家伦!半夜我就往你床上撒尿。”
      他的脸黑了。一声不吭地跑进厨房,拿了一把剪刀出来,三下五下把我的鞋带剪成几段。鞋子一松,脚就出来了。
      这个人,蹲下来给我解个鞋带都不肯,比跟我家老爷子拜把子的李连杰还大牌。我四岁的时候,李连杰把我抱在膝上,就给我系过鞋带。
      李家伦那一晚上就没再跟我说过一句话。
      后来我才知道,他有语言洁癖,我那句恐吓,冒犯他了,让他恶心了好几天,不过最重要的是,他把那张床让给我了,他觉得那张床已经脏了,不能用了。

      第二天李家伦起床的时候有两个黑眼圈,他的脸本来就苍白,这样看起来有些惊心触目。
      我跟着他去上课,看他穿着一尘不染的黑色制服,提着皮质大包,走路走得跟个模特似的。路上的学生不多,毕竟,现在已经十点半了,第二节课都上了一半了。
      学校还真是空旷,校长正叉腰站在路口,指挥一辆挖土机清理那幢在地震中不幸遇难的宿舍楼废墟。
      我像个影子一样飘到三年级9班的教室里,讲台上那个老师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不一会儿我就发现了两件事,其一黑板上挂着一幅人体解剖图,那个瘦得好像猿猴一样的老师正在讲解如何一刀致命,其二我前面坐了一个患有多动症的家伙,他一秒钟换一个姿势,十分钟没有停过。
      后来我忍无可忍,拿一支钢笔尖抵住他的背,低声道,“如果不想给我练习一刀致命的话,就乖乖别动。”
      这一招果然凑效,这小子再也没动过。
      后来人家说,你惹谁不好,偏要惹到李家然,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李家然下课了以后,就一溜烟儿的逃跑了。他走之前,恶狠狠的说,“叫我表哥来把你打的找不着东南西北!”
      表哥是没来,来了一个帅哥。我眼熟,发现他就是那天那个从坦克顶上爬出来的人。
      他歪着头,双手插在裤袋里,懒洋洋的问,“家伦的弟弟也有人敢动啊?”
      他恶魔般的声音令我一阵汗毛倒立,好不容易忍住吐口水的冲动,假笑道,“坦克兄,幸会幸会。”
      “我是骆俊翔。”他伸出手来,动作倒是很快。
      我的手才碰到他的手,他手上一用劲,便把我右胳膊往外一扭,整个人被他绞成麻花,跟着小腿吃他一记狠踢,差点儿一软便跪了下去,还好小时候马步扎得稳,饶是如此,也暗暗心惊,身后那人低声喝道,“不过就是个软柿子!”
      原来是你小子!我手肘狠狠往后一撞,卸去了他的力道,回身就给了他一巴掌,顿时把骆俊翔那张水灵灵的脸打出个梅花掌印来。
      “你敢打翔哥!”李家然在旁边吼了一声,端起一个大花盆,眼见着要往我头上扣过来。
      我心里冷笑,这等功夫敢来本少爷跟前献丑,正琢磨着该如何展示一番漂亮的身手,就瞥见李家然右手往花盆里一挖,掏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朝我劈头盖脸扔过来。
      砸到脑门上,痛倒是不痛,一块稀巴烂的春泥,混合着一股浓郁的肥料味,淌了我一脸。
      李家然你让我出丑了你让我出丑了你让我出丑了!
      脑子都腾空了,就没想到堂堂一个李家公子,竟然使出这么下三烂的伎俩来。
      我一定受了打击,忽然咧嘴一笑,“你好啊你,李家然。我今晚就这么回去睡你表哥的床。”
      “你你……你变态,我表哥才不会让你进他的房间。”
      “不就是那个1号楼419?我昨晚就进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你胡说,你胡说。”
      “今晚我不但要睡他的床,我还抱着他睡,让他闻一闻他表弟的大便味。”
      “你去死!”李家然气晕了,砸烂了大花盆。
      骆俊翔却插嘴,“林浩男你这扫把星以后离家然远一点,别把你的臭味传染给别人。”
      “来呀来呀,闻一闻闻一闻。”我欺身过去,他一皱眉,丢下一条方帕到我身上。转身走开。
      浅黄色的芭芭莉格子,就好像他这个人,偏要玩低调的奢华,令我作呕。
      我抓起来抹了抹脸,刚想随手扔进垃圾筒,转念,却塞进了书包,不如,留个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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