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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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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到了大堂,仆役已经备好饭菜。方才宴席上温辞心情不好,光顾着喝酒,此时才隐隐觉的饿了,温泽宁赶着过来,亦没有吃什么,便干脆添了几副碗筷,一起坐下来用膳。
连翘倒是吃饱了,坐在桌前哼着奇怪的小调,两只手灵活地剥着虾肉,面前的小碗堆满了,就分到两个孩子碗里。
“谢谢连翘姐姐。”温泽宁乖巧道。
连翘笑眯眯地扭头看向小安,刚夹起虾肉的小孩筷子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嘿嘿~”连翘又往小安那里凑了凑。
“…………谢、谢谢。”
用完膳温泽宁想起自己还带了礼物,立刻抱着卷轴跑来献宝:“皇叔,皇叔,宁儿给皇叔准备了生辰礼。”
“哦,宁儿要送什么给皇叔?”
温泽宁垫着脚将画卷展开,露出一幅月下竹林图。笔触虽尚显稚嫩,但形意皆具,以小孩现在的年龄而言,已经相当不错了,而且竹林七贤中有两人恰好是叔侄关系,所以竹林亦可寓意他与温辞。
温辞心中一暖:“皇叔非常喜欢宁儿的贺礼。”
温泽宁仰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亮闪闪地注视着男人,眼中是藏不住的孺慕。
小安趴在桌旁,看着那幅竹林图,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小安想学吗?”温辞蹲下身问道。
“想。”小安立刻回答道。
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那,只要小安拜我为师,叔叔就教你好不好?”温辞哄道。
“也可以学她那样的功夫吗?”小安指了指连翘。
“唔,当然。”温辞应允道。
“师父。”小安立刻改口叫道。
温辞瞥了连翘一眼,调侃道:“我收的徒弟总是特别干脆。”
连翘扯着小安两边的脸颊笑道:“有师姐的风范,哎呀,小安太瘦了,得好好养养。”
温泽宁闻言低头摘下腰间的荷包,塞到了小安怀中。那是温辞缝的零嘴袋,里面装了不少他爱吃的糖果点心:“嗯,小安要多吃点。”
那个荷包看上去有些时日了,却保存的很好,想来荷包的主人非常爱惜。
小安捏了捏鼓鼓的袋子,抬头对上了温泽宁的双眼。
他在那户人家当侍童时经常吃不饱。有一次小主人闹脾气,嫌弃婢女买来的糕点不够甜,咬了一口就扔在了地上,他偷偷捡起来,却被小主人发现了。
那个胖乎乎的小主人气的打了他一顿,还把糕点扔到了泔水桶中,冲着他叫嚣着:“像你这种卑贱的东西,只配去捞泔水桶里的猪食!”
曾经那个小孩连自己不需要的东西都不会施舍于他,而现在却有一个将自己珍爱之物赠与他的孩子。
“我会好好爱护的。”小安默默移开了视线,有些害羞地小声说道。
温泽宁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激动地抱住了小安:“那,那小安叫我哥哥好不好?”
小安:“…………”
许是看出了小孩的不自在,连翘伸手抱起温泽宁:“小宁儿,我们该去洗漱了。”
“小安,”温辞拉过小孩:“你的身份文牒还在吗?”
小安摇了摇头:“不在我身上。”
想来也是,既然被卖了,身份文牒自然是放在买主那里用来牵制仆役,防止他们逃跑。
温辞敲了敲桌子:“我会替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你以后便叫钟离安。”
“钟离安。”小孩重复了一遍。
温辞目光柔和,抚摸着小安一侧的额发:“嗯,钟离是我原来的姓。”
“钟离安。”小孩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这是一个新名字,或许也是一段新的人生。
注定和温辞纠缠不清的人生。
晚上叔侄三人睡在了一起,温辞外侧,温泽宁在里侧,钟离安则在两人的中间。后半夜的时候温辞是被一声尖叫惊醒的,借着月色发现两个孩子似是做了噩梦,紧皱着眉,恐惧地挥舞着手臂。
小安睁开眼睛,月光透过窗栏投到地面,眼前是熟悉的柴房,没有温暖的床铺也没有那个温暖的人,好像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有些迷糊,他不是已经从这个大宅子里逃出去了吗?难道被抓回来了?
小安想要站起来,才注意到自己的右腿还肿着,根本无法移动。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那声音并不重,步子很小,他却克制不住的全身发抖。
他知道来的是谁。
柴房的门被推开,来人个子不高,背着月光看不清模样,又好似有着一张地狱恶鬼的脸庞。
他手上拿着像是小孩子玩具的皮鞭,只是小安知道,这个鞭子打在身上有多疼,他向墙角畏缩了一下。
稚嫩的嗓音吐露着冰冷刺骨的话语,那些声音像是蒙了一层布,听得并不真切,但是小安一字不差的全部听懂了。
咒骂声细碎地回荡在房间,充斥于脑海,突然破空的鞭声在耳边炸开,小安捂住头,吓得蜷缩成一团。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温辞抱着钟离安,面露焦急,轻轻拍打着小孩的后背。
他发现两个孩子一起做了噩梦,想要叫醒他们。温泽宁推了推便醒了过来,小安却似是被魇住了,怎么都叫不醒。温辞坐起身,快速点了安神的穴位,抱着他耐心安抚。
温泽宁担忧地看着:“皇叔,弟弟怎么了?”
小安绝望地闭上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过这次毒打。他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只是想要活着,都成了奢望。
鼻尖蓦地传来一股熟悉香味,小安有些疑惑,这是他在梦中梦到的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他不由睁开了眼睛,高大的身躯摆出保护的姿态挡在了他面前,咒骂殴打和那个孩子全部消失了。
怀里的人终于平静下来,温辞松了口气,这才察觉自己急出了一身汗,正欲起来冲个澡,却发现自己的前襟被小安死死攥在手里,只能重新躺了回去。
“弟弟没事了吗?”温泽宁凑了过来。
温辞抬手替他掖好被子,摸了摸温泽宁的脑袋:“宁儿还害怕吗?”
温泽宁握住温辞的手:“宁儿是哥哥,宁儿不怕。”
“宁儿一定是个好哥哥。”温辞笑道。
温晟殷为人强势狠厉,他们的母亲冯琬亦是将门风范的刚毅女子,也不知温泽宁这性子随了谁。
“不过,真的很吓人。”温泽宁嘟囔了一句。
温辞有些好奇:“宁儿梦到了什么?”
温泽宁想了想:“就是在一个黑黑的房间里,有个看不到脸但是觉得特别可怕的孩子,拿着鞭子要打我,我的腿动不了,没办法逃跑。”
温辞不由皱了皱眉。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温泽宁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梦?是因为看到小安身上的伤口吗?
“不过我相信皇叔和连翘姐姐一定会来救宁儿的,所以宁儿不怕。”温泽宁握着小拳头,言之凿凿的说道。
“嗯,皇叔就算拼了命也会救你的。”温辞声音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行,宁儿才不要皇叔有事。”温泽宁立刻急了。
温辞笑弯了眼睛:“皇叔很厉害,所以我们都会好好的。”
钟离安醒得很早,这是他当侍童时留下的习惯。他看着面前月白色的衣衫怔忡了许久,视线慢慢上移落到了男人脸上。
这是现实还是在梦中?
小孩不由抬起手摸上了温辞的脸颊,指尖的温度那么真实。
“醒了?”温辞估计了一下时辰:“要不要再睡一会?”
钟离安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点点头往被窝里缩了缩。
温辞笑笑,自己却从床上起来,弯腰揉了揉他的脑袋:“睡吧,到时间了我会叫你们的。”
昨晚出了汗,温辞觉得有些不适,想着既然醒了索性练会剑,再去沐房冲个澡。
温辞离开房间后,钟离安翻了个身,便看到了旁边熟睡的温泽宁,许是他睡得太香了,让钟离安觉得困意又涌了上来。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温辞去书房取下佩剑,刚走到院中,就见那里已经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连翘挽弓而立,尚有些料峭的春风吹过,拂动青丝。少女却犹如石化了一般,纹丝不动,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靶子,那靶子的红心上已经有了一支箭。
温辞走到连翘身后,没有出声,静静地等待着。忽然羽箭射出,只听“咚”的一声,钉在了靶子上,并且将前一支箭从尾部破开,占据了原来的位置。细细看去,靶子下面已经散落了七八只这样的弓箭。
连翘满意地点了点头。
温辞忍不住拍了拍手,少女转身笑道:“师父,你今天起的有点早啊。”
“比不得你。”
“我有点烦,所以练练箭,冷静一下。”连翘抓了抓头发。
“烦心什么?”温辞问道。
“说不定现在宫里已经知道你又收了个徒弟,现在他们兄弟二人并不相像还好,以后……”连翘叹了口气:“人心总归是偏的,有个亲疏之分,我是喜欢小宁儿,也心疼小安,可是,他们都比不上师父。”
“我不想师父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