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难深》一**狸

4、第四章

　　两人来得快走得也快，迈出门的刹那陆见深就撑不住往墙边一靠，低着头肩膀开始一颤一颤地耸动。
　　他一想到那三个人的表情就越觉得好笑。
　　楚野咬着烟神色古怪：“妈的，你倒是敢坑我。”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狼狈，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没人有那个胆子拿这种话来戏弄他，一时间楚野有口难辨，竟然逼得他无话可说。
　　“彼此彼此，”陆见深深吸几口气，努力控制着笑到打颤的嗓音，“那会脸都黑了，有意思。”
　　楚野张扬惯了，给人挖坑手段一流，谁见过他这副吃瘪的模样？
　　“你以为你看见Judy的时候好了很多？”楚野瞪他，但脸上没绷住，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想想刚才的场景，旁若无人地因为同一件事而放声大笑，之前的嫌隙也似乎烟消云散。
　　好半晌这两人缓过来，陆见深道：“这个点了，吃完饭再回去吧。”
　　看着他自然的神色，楚野点点头。
　　楚野人生地不熟，陆见深定的餐厅，吃完饭后陆见深问：“还要不要什么娱乐活动了？”
　　这显然是在挤兑之前楚野半路逃跑的事，楚野神态自若，恍若未闻：“累了，先回去睡了。”
　　“哪个酒店？我送你。”
　　楚野唇角一勾，语气耐人寻味：“送我？那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要不要？”
　　陆见深几次下来也学会装聋作哑，楚野见他不答话也不多说，报了地址就上车闭目养神。
　　来大河市的这几天楚野就没怎么合眼。本来预计在这边开分公司只是一个总的规划，还没有具体方案，为了能及时赶过来他催着一堆人加班加点搞通宵，他自己自然也没时间睡，总算在聚会前拿出一个还看得过去的方案出来。
　　否则徐则明那老头也肯定不会放他过来。
　　陆见深停车后注意到楚野靠着座椅睡着了。
　　楚野五官立体棱角分明，应该是很多女人迷恋的类型。醒着时他的眼神很多时候带着玩味和冷漠，笑容敷衍；这会大概因为睡着不太舒服，眉头紧皱，像是不耐烦。整个人萦绕着一股厚重的排斥感，通俗点说，就叫玩世不恭。
　　在车上都能睡着，这是玩累了？
　　陆见深没有叫他，可能楚野的警觉性太高，一小会后他自己就醒了。
　　他先眯着眼睛低哑道：“到了？”因为刚睡醒，颧骨还带点薄红，不那么锋芒毕露；陆见深按下车窗让夜风灌进来，楚野立马清醒了。
　　“今天谢谢你了，”楚野解开安全带，“回去慢点。”
　　在接下来几天陆见深一直忙活这个项目，院长看在楚野的面子上直接让他来负责。一方面他个人能力在这，另一方面林院器重他，本就有给他再提提的想法，多拿几个项目做好，再评几个奖往上升也算名正言顺，大家对此心知肚明。对于这个项目来说陆见深也是花了两百分的心力，连轴转了一周多，没有准点下班的时候。
　　楚野不久后回帝都，陆见深算是挤了时间去见他。吃饭是没空的，只有空开车送他去机场。楚野好笑：“难不成你不吃饭？你们院对待合作伙伴就这个态度？”
　　陆见深也跟着微笑：“这不是我们院的对外态度，这是我的态度。”
　　“看来我这是享受独一份的待遇了，”楚野嘴上就这么一说，冲着他颇有深意的一笑，“够特别啊。”末了打量了他几眼，“你这脸色，有空还是多睡睡吧。”
　　刘宇在后排嘴角抽搐：这两人感情还真是不错。楚野跟一般人懒得啰嗦，一开口即无差别讽刺状态，这会还知道关心人了…
　　正想着，就听楚野慢悠悠接了句：“看着像肾虚。”
　　刘宇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陆见深老神在在：“看来楚总很有经验。”说完找了个位子停好，“到了。”
　　陆见深将他们送进去，没提防楚野走在后面突然转身紧紧抱了他一下。楚野比他还高点，热热的吐息扑在耳边让他不自在地一躲；没等陆见深动手楚野已经松开了，若无其事地向他挥手：“别送了，回去吧。”
　　这个人…纯粹就是来挑战他的底线的吧？
　　陆见深想起他刚才的耳语颇为无语。
　　——我是不是肾虚，要不咱们床上试试？
　　这个插曲没给他带来多少波澜，忙过这昏天黑地的一段时间后陆见深终于有空带着鸽子去散步了。
　　连续冷落它一阵陆见深挺愧疚的，刚给栓上绳鸽子就迫不及待地往门外钻。让它拽着疯跑了几圈，它才肯老老实实地走路，大尾巴欢乐地甩来甩去。
　　陆见深揪揪它尾巴：“看你那傻样。”
　　鸽子听他说话就歪头看他，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吐着小舌头直喘气。
　　陆见深被它逗乐了，揉了揉它的脑袋，鸽子立刻摊平露出圆滚滚的小肚子一动不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陆见深没理它，坐长椅上扔了只球给它捡，正看鸽子乐颠颠地跑来跑去，冷不丁有人在他身边坐下：“最近怎么样？”
　　“挺忙，”陆见深向后靠在椅背上，“才有空出来遛狗。”
　　乔宣从那一晚后三五不时给他发短信，陆见深也不好一直不理睬，偶尔回几句。之前有要约着吃饭，他给拒绝了，一是因为太忙，二是因为目前他还不想见到乔宣。
　　他对乔宣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想保持住距离。
　　“难怪最近来这都没见着你人。”鸽子捡了球往陆见深脚边一放，乔宣伸手摸摸它的头，它也友好地舔舔他的手，“这你家的？什么狗？”
　　陆见深一笑：“中华田园犬。”
　　鸽子长得好看，浑身雪白，圆圆的黑眼睛还透着点蓝，性格也不错，反正陆见深是觉得小区里这么些狗就自家的最好。
　　乔宣看上去也挺喜欢它的，弯腰给它顺毛，逗了阵狗，他说：“今晚正巧碰到，一起吃个饭？”
　　他自然是知道陆见深之前是不想见他，所以他几乎每天往这来，但一直没遇上过。守株待兔了这么久，他不会浪费这个时机。
　　巧？怎么巧？听说之前刚从国外回来，没道理他是散步散到他们小区吧？陆见深心里明白，就当不知道。
　　乔宣所做的一切都太过自然，但却没有让人拒绝的余地。他知道怎样会让陆见深反感，就很好地卡在了临界点上。
　　到了吃饭的时候这种感觉更明显了。乔宣很清楚他的口味，点的菜他都挺爱吃，甚至连他吃饭的习惯都很了解，直接伸手将他的餐具摆到了左手边：“你吃饭不是习惯用左手？”
　　陆见深右手拿起筷子：“改了。”
　　那还是他上学时候的习惯。他不是左撇子，只是个人习惯，工作后在外就没这样了。
　　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时时刻刻都是不同的，人也是。
　　乔宣沉默了一会勉强笑了下，连酒窝都黯淡了不少，浅浅的：“…哦，我还以为和以前一样呢。”
　　看他这样陆见深心里有点不舒服，他不想去仔细探究这种情绪。
　　自从知道陆见深有条狗，乔宣就提着一堆“朋友不用”的宠物玩具上门了。
　　鸽子在一堆骨头玩具里啃来啃去摇头晃脑，陆见深给他倒杯水：“谢谢了，这个多少钱？”
　　乔宣推推眼镜：“他都不用，放我那也是浪费，你收了还是替我解决麻烦呢，”说着他眉眼一弯，“真想谢我，那你请我吃饭好了。”
　　陆见深是小瞧了乔宣。陆见深对他知之甚少，而乔宣却有备而来，凭借着对他过去的了解，像昼夜不息的海水般慢慢腐蚀他，让他说不出来一个不字来。
　　他看着乔宣低头逗鸽子玩的场景，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不是没谈过恋爱，这种忍不住想要接近的感觉是什么，他自然知道。
　　——可是他不想。
　　情感上他受到乔宣的吸引，但理智上他却很不情愿。这种投其所好的行为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他摸不清乔宣是真的本来如此，还是因为明白陆见深喜欢而故意表现如此。
　　“你忙的时候就把鸽子放我这吧，总是关家里它也容易抑郁。”乔宣有一次提议，“动物和人一样都需要陪伴，不然它会感觉很孤独。”
　　陆见深笑笑：“你很闲？”
　　“回国后就准备当个自由职业者，找个在家做都行，”乔宣看着他认真说，“一辈子重要的事就那几件，其余的都可以等等。”
　　“没事，忙的时候我把它送程渡那儿去。”陆见深拒绝了。
　　实际上这条狗还是因为程渡他才养的，他有事程渡理应照顾鸽子。
　　不过他这个粗心大意只能勉强照顾好自己的人，让他照顾其他东西，实在是太过拔高要求了。
　　偏偏那么不巧的是，两天后林院长要他出差。邻省，事有点麻烦，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三四天。程渡跟着他去牵狗，一开门就见到一地的玩具：“你准备的够齐全啊？”
　　鸽子认识他，亲热地蹭他裤腿，程渡一乐，蹲下来就要叫它，陆见深随手捡一根狗骨头砸他背上，“不准叫。”
　　程渡委屈：“这我儿子，我给它起的名都不能叫了？”
　　“难听。”陆见深扬眉，“注意，我这还是委婉的说法。”
　　程渡不理他，对着鸽子做鬼脸，冷不丁被鸽子扑上来舔了几口，陆见深一回头见这场面直皱眉：“脏不脏？”
　　“不脏不脏，它逗我玩呢。”程渡开心得很，逮着鸽子使劲呼噜。
　　“我是问它，”陆见深又补了一刀，“程渡，现在你已经沦落到要狗逗你玩的地步了？”
　　顶着一张正经脸说这话扎心程度翻倍，程渡一骨碌站起来：“东西收拾好没？好了我就走了。”
　　接过陆见深收拾的一大袋物品，程渡又往里塞了两根骨头玩具：“它喜欢这个，带着带着。”
　　……是你喜欢这根一捏就有声音的骨头吧？陆见深也不拆穿，领着鸽子把它送到程渡车上：“注意事项发你手机了，科学养狗，别没事祸害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