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妖志》瑞源

5、铸（5）

　　白洛和墨风坐在酒店外的花坛边，看着街上车来车往，满脸无奈。
　　白洛叹息道：“怎么办？现在线索断了，我看我们就一直守在这儿，那个男人明早或许还会来泡温泉。”
　　墨风眉头紧锁，“不行，这期间万一莫琦琦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那怎么办？”
　　墨风想了想，“我觉得那个梁涛身上有很多疑点，他是个人类，可是身上却有妖气，说明最近他一定和那个妖怪有过接触。”
　　“可是现在找梁涛，他一定不会理我。”
　　“你知道梁涛家在哪儿吗？”
　　“不知道。”白洛沉思了片刻，“对了，我记得在老师的登记簿上看到过学生的家庭地址。”
　　墨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吧，我们去学校。”
　　墨风开车，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学校门口，白洛瞄了一眼紧闭的校门，轻声问：“怎么进去？学校管得很严的。”
　　墨风没说话，沿着学校的外墙走了走，然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下。这里是小巷和正街的交叉口，小巷中有几间网吧和小吃店，巷口堆着杂物。此时巷子里没有什么人，正街上虽然车来车往，却也没人注意这里。墨风朝白洛笑笑，“我们翻墙进去，你行吗？”
　　“我？”白洛抬头看了一眼近两米高的院墙，上面还加装了一米多高的铁丝网，顿时没了底气，“我看我还是算了吧。”
　　“你这是哪门子的猫？”
　　白洛噘了噘嘴。
　　墨风不屑地“切”了一声，然后突然抱起白洛。白洛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觉耳畔风声大作，她紧紧地搂着墨风的脖子，墨风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额头，在她心头荡起一阵酥麻。
　　“你还不下去吗？真以为自己很轻吗？”墨风冷冷地问。
　　白洛睁开紧闭的双眼，这才发现自己已在学校里面。她忙松开紧紧搂着墨风脖子的手，想要骂他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办公室在这边。”
　　高二教师的办公室在顶层，走楼梯上去，要路过高二一班的教室。此时教室中无人，门锁着，白洛靠在门边，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里望去，“看见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了吗？那就是莫琦琦的座位。”
　　墨风在她身后默默地打量着教室里的陈设，眉头紧锁。
　　白洛问：“你怎么了，怎么这副神情？”
　　墨风摇摇头，“说不好，总觉得这里怪怪的。”
　　“可是闻到什么怪味道了？”
　　“那倒没有。”
　　白洛松了一口气，“没有妖气，最起码说明妖怪没来过这里。”
　　墨风冷笑，“那也不一定，有的妖怪能够想办法隐藏妖气。”
　　教师办公室的门锁着，不过却难不倒墨风。他从白洛头上扯下一根发卡，顺带扯下了几根头发。在白洛还在为掉了几根头发而惋惜的时候，墨风已经轻松地将门打开了。白洛忍不住给他鼓掌，“你还真是个全才，翻墙撬锁都会。”
　　墨风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本少爷的本事你才见识多少？”
　　白洛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将他一把推开，直径跑到里边的一张桌子旁，开始翻寻。她记得这张桌子应该是文渊老师的，她之前交作业的时候偶然瞥见文老师的桌子上有一班的登记簿。
　　“在这儿，找到了。”白洛迅速扫了一眼文件上的名字，“梁涛家东城区。咦，这是什么？”
　　白洛从抽屉的缝隙里抽出一张泛黄的报纸，墨风也凑过来看。报纸已经有些年头，上面的大标题赫然写着《考古队太白山中遇难，警方全力营救》。
　　“这是什么时候的报纸？”墨风问。
　　白洛扫了一眼日期，“两年前的。”她快速浏览了一遍文章的内容，两年前的夏天，京华大学考古系师生二十余人来到太白山实地考察，遇到山崩，十多人下落不明，兰城警方全力营救，却还是有五位学生、一名老师、三位警察不幸遇难。
　　白洛看了一眼遇难警察的名字，猛地瞪大双眼，“怎么会？”
　　“怎么了？”墨风问。
　　白洛指着报纸上的名字，“这个梁瀚，我记得好像是梁涛哥哥的名字。”
　　墨风问：“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白洛看向墨风，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可是我记得梁涛说过，他现在就跟哥哥住在一起。”
　　墨风嘴角微扬，“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文渊就住在学校后面的教师公寓，梁涛在小巷中穿梭了几分钟，就看见了那栋年代久远的深灰色建筑。由于地处山区，兰城的道路大多狭窄曲折，茂盛的垂柳似有百年历史，将这条小巷笼罩在一片浓郁的绿荫中。
　　梁涛爬上五楼，文渊招呼他屋里坐。屋中满是各种绿植，有高大的发财树，有低矮的金桔，还有一些梁涛叫不上名字的植物。整个房间沉浸在一片绿意中，空气中弥漫着着淡淡的草香。
　　文渊给梁涛倒上一杯茶，梁涛坐在沙发的角落，阳光透过窗口的绿植缝隙，斑斓地落在手中的玻璃杯上。
　　梁涛静静地盯着手中的玻璃杯，茶叶在水中上下起伏。水是温的，梁涛的手却已无法感知温度，从心底渗出的寒意让他在这个初秋的午后彷入寒冬。
　　文渊坐在梁涛对面的小凳上，默默地看着面前这个眼角带着阴郁的男生，淡然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梁涛深吸一口气，目光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玻璃杯，“老师，你是京华大学考古系毕业的吧？”
　　文渊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偶然发现你桌上的报纸，你好像很关注两年前京华大学考古系在太白山上出的事。”
　　文渊默然地点头。
　　“老师知道那次事故中有三名警察遇难吗？我哥哥梁瀚就是其中一位。”
　　梁涛仰头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光影，两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梁瀚的尸体躺在冰冷的停尸间，梁涛默默地坐在一旁，窗外雷电交加，雨滴重重地跌落在玻璃窗上。他忘了流泪，只是默默地看着哥哥没有血色的脸。三年前他失去了父母，如今他又失去了哥哥，他就那样木然地坐在停尸间，将周围的嘈杂自动屏蔽。警局负责处理哥哥的后事，当几位哥哥的同事将他拉走的时候，梁涛就那样漠然地走了，好像身体已经全无知觉。直到他回到家中，将门关上，一个人靠在墙角的时候，他才感受到剧烈的心痛。
　　那几天，梁涛如行尸走肉，不知时光如何流逝，一个人蹲在家中的角落，不敢开窗，不愿见人，抱着哥哥的照片默默流泪。
　　就在哥哥离世后的第三天，房门外突然传来窸窣的声响，像有人在拿钥匙开门，然后房门缓缓地打开，走廊里的光线落温和地落在客厅，空气中有些许灰尘翻涌。哥哥拎着盒饭走进来，三天滴水未进的梁涛恍惚地站起身。哥哥朝他微笑，晃动着手中的塑料袋，一如往常的温暖，“饿了吧，给你买了饭。”
　　梁涛点点头，缓缓地向哥哥走去。哥哥站在光线里，身从身后照射过来的阳光模糊了他的轮廓。梁涛好怕这一切都是梦，他紧紧地抱住哥哥，那触感却出人意料的真实。
　　哥哥回来了，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
　　梁涛看向对面的文渊，真奇怪，他没有一丝惊异，“你不觉得奇怪吗？”
　　文渊摇摇头。
　　梁涛苦笑，“哥哥回来了，还是如以前一样待我，我当然开心，可是最近我却越来越心慌。我知道哥哥已经死了，那个人不是哥哥，他借用哥哥的身体一定是为了什么目的。直到，直到……”梁涛紧紧地攥紧拳头，“直到出了那起掏心的凶杀案，我怀疑凶手根本就不是人类，而哥哥的嫌疑最大。”
　　文渊轻抿了一口茶，神色从容地问：“为什么？”
　　“因为哥哥的身上开始散发出越来越重的花香，为了掩盖那种味道，他开始每天早上去泡温泉，只要泡过温泉，他身上的味道就会转弱然后消失，而到了午夜，那股味道有会变浓，然后周而复始。哥哥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不停地说，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但是我知道哥哥和那起凶杀案有关。”
　　文渊笑笑，“所以你找到我，想了解太白山上的妖怪传说，你认为你哥哥就是那个吃人心的妖怪——铸？”
　　梁涛点点头，“老师，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让哥哥离开我，可是，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残害无辜而无动于衷。”
　　文渊收起笑容，死死地盯着梁涛的眼睛，“如果我说，我知道杀死铸的方法，你会杀了你哥哥吗？”
　　“杀死，杀死哥哥？”梁涛觉得胸口像是被重击了一拳，“不……”
　　文渊摇摇头，“你来找我根本没有意义，你不会去伤害你哥哥，无论他是人还是妖。”
　　梁涛痛苦地摇头，内心充满矛盾，“我……”
　　文渊叹了口气，“所以说，我讨厌你们人类，人类是矛盾和自私的综合体，你们只关心自己关注的，哪怕你最在乎的那个人会为害整个世界，你依然会选择维护，这就是情感的愚蠢。”
　　“你说什么？”梁涛惊恐地看着面前的文渊。
　　文渊站起身，缓缓地晃动着脖颈，眼中发出淡绿色的光。他咧着嘴笑，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了满嘴尖牙。
　　梁涛周围弥漫起淡绿色的气体，他顿时觉得四肢无力，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