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三-四章 ...
-
第三章
官道之上,百多骑人马浩荡前行,一辆描金的华丽马车夹杂其间。南宫影,慕雄飞,颜含情三人并辔而行,却独不见冷清寒的身影。
“军师啊,你有没有发现楼主对那个男人好特别哦?居然亲自在马车里陪他。”颜含情嘟哝。
“那位公子有伤在身,楼主对人体恤,自然对他特别照顾。”南宫影面无表情,说着连自己也不会相信的解释。他现在的心乱得很。打从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冷清寒,他就爱上她,认定她是唯一能与他匹配的女子。虽然他知道她不爱他,但她也不爱任何人。所以他深信,她终将会了解他的好。而现在,却不知从哪冒出这样一个男人,令冷清寒如此另眼相看,只怕她是不容易接受他了。
“对人体恤?”颜含情很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
“你……。”南宫影一阵郁闷,策马向前奔去。
“情儿,你太放肆了。”慕雄飞薄责。
“人家说的都是真的啦。军师好可怜,我要让他早点意识到危机感,免得到楼主被抢走了才哭得很大声,这可没用。真不知道那个病恹恹的男人有哪里好了?楼主居然对他那么特别。”颜含情知道南宫影对冷清寒的感情,为他不平。
“也许这其间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慕雄飞极客观地道。
“什么隐情吗?分明就是那个男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看上楼主的权势财富,自己粘上来,小白脸一个。”颜含情言语嘲讽到了极点。
“别乱说,楼主岂是个会被外表所迷的人?”
“天晓得啦。我们女人最容易被你们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颜含情向马车方向扮了个鬼脸。她早晚要整整那个小白脸。
听了她的话,慕雄飞差点摔下马去。她倒会一竿子打倒所有人啊。呜呼哀哉,这种女人怎么会让他遇上呢?他真是太可怜了。
○ ○ ○ ○ ○
残月楼 燕南分舵
楚落尘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脸色苍白至极。冷清寒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前。已经三天了,他却还未醒来。三天前,大夫告诉她,他伤得太重,再加上原本体质就极弱,是极难熬过这关的。现在,只有靠他自己,靠一股活下去的信念。而她能做的,只是陪着他。这三天来,她大肆收购各类珍贵的灵药,日日喂他千年首乌,万年人参,但他的状况仍毫无起色。
“楼主,”颜含情推门进来,“您去休息一下吧,三天三夜下来,谁撑得住啊?”
“出去。”冷清寒淡淡地道。
“不要啦。您叫下人来照顾这位公子不就得了,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就算他是为您受伤的,也犯不着天天守着他吧。”颜含情嘟起红唇,满不在乎道。
“出去,你。”这妮子越来越大胆了。
“楼主,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对他?谁知道他是不是看上您的权势,妄想攀龙附凤,一步登天?说不定连薛问道他们也是和他串通好的。要不然,他能那么宽宏大量为他们求情?阴险奸诈的小白脸。”颜含情口不择言。
“放肆,你给我住口。没有任何人可以侮辱他,你给我记住。别以为你是我身边的人,我不会动你,少自作聪明。”冷清寒听得心头火起,疾言厉色道,“现在,你给我出去,别让我说第四遍。”
“是。”颜含情使劲跺脚,退出房间。
冷清寒冷冷地望她出去,回眸。再也难以掩饰心中的忧急惊惶,轻握住楚落尘的手,“别离开我,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你会活着,会伴我一生,你不能食言。”终于,她的泪滑落。此时此刻,她不是叱咤风云的霸主,不是驰骋武林的豪杰,她只是一个女人罢了,一个正为唯一被视为至亲至爱的生命而忧心如焚的平凡的女人。
“尘,别让我担心害怕,你快醒来,你听见没有?你给我醒过来。”她轻推他,“别再吓我了,你若有事,我定随你共赴黄泉,你忍心吗?你向来最疼我的。尘,你醒来,你醒来,我承认我爱你,我承认了,你别再吓我了。我再也不会骗自己,也不会再骗你,让你伤心。求你,快醒过来。“冷清寒任泪水爬满脸颊。她真的好担心,好担心。都三天了,他为什么还不醒。难道真的……,她不敢想,一点也不敢。这几天来,她好累,实在太累了。连续的拼斗,几日几夜的白眠不休,再加上精神上的担忧惊惶,令她心力交瘁。她却不敢休息,就怕再次睁开眼睛就再也见不到他,见不到那熟悉的温柔笑容。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人,终究不是铁打的。她再也撑不住,趴在他床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冷清寒被一声低弱的呻吟惊醒,他被她握于手中的手微微地动了动。冷清寒屏住呼吸,眼睛瞬也不敢瞬一下,只是紧紧地盯着他。
楚落尘如扇的睫毛轻轻地翕动了下,缓缓睁开眼睛,猛觉眼前一阵刺目的亮,不禁又闭闭眼,努力使自己适应房内的亮度。其实,现在正是傍晚时分,夕阳薄暮,室内光线是极柔和的,但即使这样,对于处于黑暗之中整整三天的他来说,已是太强烈了。
“你……你终于醒了。”冷清寒伸出手,轻触他的面颊。
“……”他微微张口,却发现喉头一阵干涩,发不出声,只得勾动嘴角,给她一个温柔的笑。
冷清寒的眼一下子变得朦胧了。终于,她没有失去他,没有。
○ ○ ○ ○ ○
楚落尘一身素白,刚洗过的微湿的发披拂肩背之上,使他看起来更显清瘦单薄。他半靠在床上,整个人透着秀雅出尘的风神。
冷清寒坐于床沿,端着一碗燕窝。
“寒儿,你当真还要我吃吗?”楚落尘微感无奈地望着她手中的燕窝。近日来,他几乎天天在进补,而今一见到这类东西他就头痛。
回答他的是一匙递到唇边的燕窝。
“寒儿……”他别过头去,实是不愿再吃这些东西了。
冷清寒皱眉,“尘,别让我担心,把它喝下去。”她知道他素来不爱吃这些,但为了他的身子,他一定得喝。
“你没有别的事可忙吗?我已无甚大碍了。”望着她担忧的脸,楚落尘无奈地吞下她手中那匙燕窝,问道。他不愿她为他误了正事。
“没有。”冷清寒又一匙燕窝送入他口中,简洁地道。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让他尽快好起来。她已经让南宫影先行回到残月楼,处理楼中大小事务。她,并不着急回去,一切都等他身子好些再说。
“够了,寒儿,别再递过来了。”眼看第三匙接踵而来,楚落尘忍不住推开。他向来食欲不好,何况今日先是雪莲子,再是老参汤,而后又是千年灵芝茶,现在又来了什么燕窝,实已在他所能承受的能力之外了。
“你一定得把它喝完。”冷清寒不容推脱。
他淡淡一笑,摇头。
“你……”冷清寒一阵气怒,索性丢开调匙,冲动地伸手便扣住他下颌,硬是将一碗燕窝给他灌下去。楚落尘万万想不到她竟会来这一着,一阵呛咳不止,脸色蓦然泛白。
“尘,你没事吧,你别吓我。”望见他苍白的脸色,她一阵后悔。她只是气他不懂得珍视自己,才一时控制不住,那么粗鲁地对他。但现在她真的后悔了,望着他苍白的容颜,她眼睛一红,泪水掉落。
“寒儿,别哭。我没事,真的没事。刚才只是呛了下,没事的,别哭,乖。”楚落尘伸手搂住她,不停地拍哄。她从来不哭的,但这几天,他觉得她有些爱哭,也有些脆弱。不过,这却是他乐见的。她总是将情绪压抑得太好,却不懂得宣泄。这样的她,让他心疼。
冷清寒反手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入他怀中不住地摇头,“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好担心你知不知道?在你昏迷的三天里,我怕你一睡不醒,怕这世上唯一重视我的人也离开我。”她的泪沾湿了他的前襟。
“不会的,寒儿,不会的。我答应过你会陪你一生,又怎会弃你于不顾?何况这世间重视你的人有许多,只是你不去看罢了。你残月楼中愿为你出生入死的属下,这些与你生死与共的手足兄弟,你怎能说他们不重视你?”楚落尘轻抚她的长发,柔声道。
冷清寒仍是不住地摇头,“我只要你,只要你一人。”经历了这次生死大关,与他差点天人永隔,使她领悟到对他的爱,以及,早已明了的他在她心中无可替代的地位。不是兄妹之情,不是感恩之情,只是——爱,埋藏心底多年却不敢承认的爱。
她曾下定决心,在他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他,她亦爱他。但总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还是只敢默默对自己承认对他的感情,却不敢告诉他。经历了这次大劫,他会不会怪她?毕竟,都是她给他带来的灾难,她总心存忐忑。
楚落尘轻叹一声,将她推离怀中,与她对视,“寒儿,除非有一天,你找到了你的归宿,觉得不再需要我的守侯,到那时,我会离去。不然,只要你需要,我会时时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既不美,也不温柔,一身所学又都是你传授的。这样的我不值得的。”她含泪望他,一脸的无助彷徨,全无半点平日的冷若冰霜。
“傻丫头,”他轻刮她一下鼻子,满是宠溺,“胡思乱想什么?你知道,我向来不是多情之人。沉鱼落雁,柔情似水与我毫无意义。我所要的,所爱的,终是那个被我从雪中捡到的小女娃,你不懂吗?”
“不懂不懂。你不讨厌我吗?因为我,你的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你涉入了江湖恩怨,聆雨轩被毁,你也差点送命,你不怨我吗?”冷清寒的眸浮着雾气,有些激动。
“怎会?又说傻话了。别哭了,乖。你该知道,我永不会怨你的。来,笑一个。”楚落尘用手指拭去她颊上的泪,像哄孩子一样哄她。
冷清寒吸吸鼻子,现在的她,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脸上泪痕斑斑,让楚落尘既心疼,却又觉得好生可爱。
她望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红着眼睛望着他。
“怎么了,寒儿,想说什么无妨。”楚落尘笑笑,察觉她的异样。
冷清寒咬咬唇,终于道:“你,随我回残月楼好不好?”她像做错事的孩子,有些惶恐,也有些迷惘,“我让人重建聆雨轩,建好后你再回去。”像是怕他答应,她赶紧接道。
楚落尘也回望她,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你若喜欢,就这样吧。
“你,你答应了?”冷清寒惊喜地问,她知他向来不愿出门,也不愿与旁人多做接触。现在,他竟答应她了,而且是没有半分为难地答应了她,原因只是她喜欢。
冷清寒再次将头埋入楚落尘怀中,“我爱你。”她轻轻地道。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楚落尘被她`神来一笔震乱了心神,一阵狂喜,却又不敢相信。
她将脸埋得更深,“我爱你,好久好久了。”她呐呐道,不敢抬头看他。她知道她现在大概连脖子都红了。
“你抬起头来,寒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楚落尘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理智地问。
“知道。”冷清寒点头,却怎么也不肯抬起头来。
“寒儿,”他轻推她,捧起她的脸,看到她的脸像上了层胭脂一样,加上因为方才的流泪而泛红的眼,泛红的鼻,现在她整个人都是红的。望着她的样子,楚落尘不由地轻笑出声。
听到他的笑,冷清寒窘迫至极。有些恼羞成怒。想骂他,却因平日沉默寡言而无话可骂,打吧,别说做,就是想也不敢想。她只有狠狠地瞪他。
“寒儿,你说的可是真的?”楚落尘敛起笑容,认真地问她。
“嗯,我可以骗你,骗你说我不爱你,骗你说我们只是兄妹之情,骗你我只是感恩,但我终究骗不了我自己,甚至,都骗不了你。你只是在等,等我向你承认,不是吗?你总是算好一切然后看它们一件件发生。”冷清寒轻叹,她终是没有逃出他的掌握。
“你说岔了,寒儿,我知道你对我有情,也的确在等你承认,但我却不知道何时才能等到,还有,是否会有其他状况发生,就像也许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适合你的人,然后,嫁予他,毕竟,世事并非人能一手掌控的。我自然也会忐忑,也会不安,只是你没有发觉罢了。”楚落尘搂住她,幸福地一笑,“不过,我终于还是等到了,寒儿,你可知我等了多久?”
“对不起,尘,对不起。”冷清寒偎入他怀中,轻声道歉。
“傻话,你若真觉对我不起,以后少拿这些补品吓我才好。”楚落尘玩笑道。
冷清寒摇头,“你身子需要,你就得吃。别让我担心。”
“哎……,在劫难逃,是吗?”楚落尘皱眉望她。
冷清寒老老实实地点头,看他无奈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一笑化开了多年积聚于她面上的寒霜,二十一年的岁月了,这是她第一次真心的笑呵。
楚落尘凝望那朵笑,竟似有些痴了,“你实在应该常笑才是。”他轻叹。
“只要你永远陪着我,永远在我身边,我日后定会常笑的,只要你在。”冷清寒轻声呢喃。
“会的,一定会的。”他拥紧她,给她承诺,一生一世。
○ ○ ○ ○ ○
楚落尘轻袍缓带,独自一人立于后院凉亭。残月楼果真富可敌国,即使只是地处偏僻的燕南分舵,后院之中也是假山嶙嶙,奇石竦峙,加上正是春暖花开,清风徐来,幽香扑鼻,处身其间,十分的清静宜人。
不过,这份清静很快就遭人打破。他看见一抹火红向他飞掠而来,落于他面前。那是个极年轻的女孩子,,俏丽而灵动,完全不似冷清寒的冷,她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但她却正恶狠狠地瞪他。楚落尘记得她的脸,在半山腰的小屋外,他见过这个女孩,那时她侍立于冷清寒身后。
颜含情怔怔地望着他,傻了。这真是个人吗?如此的超凡脱俗,如此的晶莹剔透,他飘逸得不似尘世中人,平和而沉静。他就是她要找的人吗?
“姑娘,可是找在下有事?”楚落尘淡淡地问。这女孩怎么了?突然得出现,然后像与他有深仇大恨似地瞪着他,现在又一声不吭地望他。
“废话,”颜含情甩甩头,都怪楼主这几天都将她调开,似乎怕她会找他麻烦似的,才导致她直到今天才见到这小白脸的庐山真面目。那天在小屋外,他一身狼狈,也没看清他的脸,只记得一袭染血的白衣和凌乱的长发,却不知原来他长得那么美,难怪楼主会被他迷上。“本姑娘是残月楼右护法,你记住了。”
“只不知右护法大驾至此,有何要事?”楚落尘不记得何时得罪过她,她现在的样子实在像是寻仇,一抹迷惘浮上他温和的眸。
“残月楼楼主不是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小白脸可以高攀得上的,本右护法今天就是来提醒你,趁早自觉地离开楼主,免得到时大家难看。”颜含情越来越有天降大任于斯人的感觉,望见他迷惘的眸,她差点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行,一定得速战速决,她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这是一万两的银票,是大通钱庄的,随时可以兑现,足够你一生左拥右抱,花天酒地了,只要你现在离开,这就是你的。”
楚落尘终于弄清她的来意了,他望望她手中的银票,又望望她,再望向银票,觉得有些好笑,原来这女孩把他当作攀龙附凤的小白脸,忠心护主来了。他无奈一笑,实是不知该任何应对,亦不想与她胡搅蛮缠下去,转身就欲回房。
“站住,”颜含情身形一晃,,拦在他面前,好不容易趁楼主巡视分舵之下各处产业去了,才找着机会找他谈,今天,一定要他给个答复。
“你究竟走不走?”
“右护法请让路,在下累了。”楚落尘语带倦意,绕过她走向客房。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与寒儿的种种,也没有必要,所以他选择缄默。
颜含情一急,翻手扣住他手腕,阻止他离去,“你今天一定得说清楚,走,还是留。”现在正是春暖花开,他的手却好凉。
轻叹口气,楚落尘无奈转身,与她对视,“右护法,首先,你这一万两银票对在下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在下是为了银子接近寒儿,那么在她身上我大可得到十个,百个乃至千个一万两。再者,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断定我接近寒儿定是不怀好意,岂不太嫌武断?寒儿已不是小孩子了,她已成长到足以分清是非,判断黑白的年龄,似乎不劳你来为她出头。”
“你……”颜含情被他驳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一阵恼怒,他一点都不似外表的柔弱,“楼主是军师的,即使你迷得了楼主一时,你能迷得了她一世吗?楼主一定会回到军师身边的。”颜含情脱口而出。
“军师,‘神算书生’南宫影?”楚落尘一怔,眼中掠过一丝不安,这位军师,会成为他和寒儿的障碍吗?
“没错,我劝你还是趁早滚吧。”颜含情尖刻地道,她快被他气疯了,这个小白脸,端着一张温和的脸,说出的话却句句都令她一肚子火。
楚落尘淡淡一笑,挣开她的手,“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便气势汹汹向我挑衅,不觉太鲁莽了吗?”楚落尘不再称呼她为右护法,而以小姑娘称之,就像在教训小孩子,这话听在颜含情耳中,却是难以忍受,伸手就待探向镖囊。
“你敢,”一声冷冷的呵叱传来,冷清寒自院中那株古柏上跃下,“你好大的胆子。”她寒着一张脸,扫了颜含情一眼。
颜含情吐吐舌头,惨哉,楼主居然那么早就回来了,出师不利啊。她肃然而立,不敢吭声。
“寒儿,好端端的你窝到树上去干吗?”楚落尘轻笑一声,问得一脸惊讶。
“你说呢?你激怒含情不就是要逼我现身?”冷清寒哼了一声,装得倒真像。
颜含情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们,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楼主在这个上面?”她指指古柏。
楚落尘笑笑,他只是知道寒儿定在这附近罢了,颜含情既然对他有所成见,寒儿巡视分舵又岂会不带上她,留她在这儿找茬吗?唯一理由只可能是寒儿想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自然不会远离这左近。而他,却着实疲于应付这位右护法,激出寒儿也好。
“回去吗?”他笑问冷清寒,却没有回答颜含情的问题。原因无它,怕她恼羞成怒而已。
冷清寒眼中现出一丝暖意,点头,任他牵起她的手离去。
颜含情惊诧地望着他们,看他们渐行渐远。楼主居然,居然肯让人牵她的手,还有还有,他还没回答她的话呢,气死人了。
第四章
车辚辚,马萧萧,终于,冷清寒一行回到残月楼。
残月楼与其说是楼,不如说是山庄,它坐落在洛阳城郊,四面松柏森森,再加上南宫影的梢加布置,便成为一个天然的屏障,利用五行的生生相克,守卫着残月楼。
残月楼占地极广,分为五块,分别是位于东方的五岭轩,南方的晓风阁,西方的卧云院,北方的天宇亭,以及处于正中的引剑楼。这其中,引剑楼是残月楼商议事务之所,晓风阁是冷清寒的住处,楼中首要则居于卧云院,刑堂设于五岭轩,剩下的天宇亭的为外客留下充做客房的。
在这五大块中,最令人恐惧的当数五岭轩,但最神秘的却是晓风阁。因为晓风阁中有座痴园,痴园之中一切都是最好的,雕栏玉砌,绮户朱阁,当真是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做烟箩。但它却是禁地,从来没有人可以住进去,就连冷清寒自己也不曾住过。没有人知道冷清寒为什么设痴园,它,总是笼着一层神秘。
南宫影一行人等肃立于残月楼外,恭迎冷清寒回楼。南宫影当前而立,左首是一面目祥和的老者,他是残月楼的内务总管,人称“出云手”,叫做孙尧。这两人之后是十个身着紫衣的中年男人,他们便是曾经叱咤一时却被冷清寒收服的“天魔十凶”,而今掌管残月楼的防卫。
冷清寒下马,向他们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径直走向马车,掀开车帘。
“尘,到了。”她将手递给他。
“嗯,”车中传来一阵轻咳,而后一个低柔的声音应了一声,一只修长如玉,白皙晶莹的手扶在她腕上,然后一名白衣男子自马车中出来。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看,先是因为冷清寒对他的态度,冷若冰霜的楼主何时对一个人如此关切入微,如此小心翼翼?
而后是怔忡于他绝世的容貌。他们从未见过那么美的人,不,甚至可以说用美来形容他是一种玷污,他是清灵而飘逸的气质,修长而清瘦的身形,隽永而雅致的五官,完美的无一丝瑕疵,他就像是水做的,不染半点烟尘。
南宫影率先回过神来,向冷清寒拱手,“楼主,请回楼歇息,我等已设下宴席,今晚为楼主洗尘。”
冷清寒微微颔首,扶着楚落尘向楼内行去。三天的舟车劳顿已令他的体力达到极限,她现在只想早些让他休息。不过,他还是必须先认识一下楼中首要。
“尘,这位是残月楼的军师,南宫影。那位是总管孙尧。后面十人是天魔十凶。”冷清寒极简练地介绍。
楚落尘轻轻一笑,推开她的扶持,优雅从容地一揖,“在下楚落尘,久仰诸位大名。”
“楚公子客气了,容老朽带楚公子去天宇亭歇息。”孙尧呵呵一笑,很是欣赏眼前这个沉静温和的年轻人。“
“孙老,不必了。你让他们将痴园打理好,让尘住进去。”冷清寒淡淡地道,“走吧,先去我房中歇息一下。”
楚落尘点头,任她引领,向晓风阁行去,留下一群呆若木鸡的残月楼众。
“哇,我没有听错吧,痴园耶,那个漂亮的禁地。”颜含情激动地喊出来,一路行来,她是知道楼主对那个小白脸很好啦。却实在想不到居然连痴园都一脸无所谓地给了他住,天哪!
“含情,你小声点,没半分女孩子的样子。”慕雄飞打她一下头,心里也为冷清寒的举动惊异不已。
“呵呵,看来楼主对那位楚公子真是特别啊,也许楼中要办喜事了。”孙尧乐呵呵地道。
“喜你个头啦,孙老,你下巴也笑掉了。”颜含情一跺脚,恨恨道。
“丫头,你生什么气?真是。”孙尧被吼得一头雾水。
“孙老,你别理他,她……,唉。”慕雄飞摇头无奈地叹息。这含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见楚公子就像见到仇人似的。
南宫影莫不做声,心中一阵刺痛及……失落。她,连痴园都拨给他住了,他黯然地向楼内走去。
南宫影伫立在卧云院听涛小榭,任早春冰冷的细雨打湿脸颊。楚落尘来到残月楼已经五天了,这五天中,任谁都可以明显感受到冷清寒对他的重视。她会对他笑,会一有闲暇便在痴园陪伴他,会因他身体稍有不适而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南宫影明白,这决不是一个女人对恩人的态度,而是,冷清寒动心了,虽说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一事实。
他不甘心,即使他竭力说服自己豁达地祝福她,但他却做不到,五年前的惊鸿一瞥使他对她一见钟情,认定今生的新娘注定是她。而后,冷清寒创立残月楼,他更是放下自负与骄傲,甘心屈居于她之下,守护着她,为她出谋划策,助她成就霸业。他希望有一天她会感动,会接受他,但她现在却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南宫影仰天大吼,一掌击出,离他十步之遥的一棵梧桐应声而倒。
他实在不懂,他有哪点比不上那个病恹恹的书生,他对她不够好吗?为什么她不爱他,却爱上别人?不,不可以,冷清寒是他的,谁也不能夺走,谁也不能。
“军师,小心着凉了,奴婢送军师回房。”柔软的语声响起,一把油纸伞挡在南宫影头上。
南宫影回头,望见一双温柔的眸,一张小巧的脸,小巧的五官,她就像颗香扇坠子,纤细娇柔。她是他的随身婢女,名唤萍儿,是他一年前自人口贩子手中救下的。
“嗯。”南宫影颔首,莫名地感到一阵温馨,淡淡的温馨。
雪冷霜严,倚槛松筠同岁傲;
日迟风暖,满园花柳各争春。
痴园之中,柳烟花雾,风帘翠幕,令人如入桃园仙境,画图难足。一阵悠扬平和的琴音伴随清风飘荡在痴园。
冷清寒步入痴园,淡泊宁静的琴声令她有洗尽铅华之感,生出一种欲与楚落尘自此一同退隐山林的冲动。她知道是楚落尘在抚琴,只有他的琴声会如此纯净,不染一丝尘杂。冷清寒随琴声寻去,立刻见到了他,他向她微笑,最后一次拨弦,一曲终了。
“寒儿,过来这边坐。”楚落尘起身,指指身边的黑云石凳,含笑道。
冷清寒走过去,却并不坐下,搂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口。每次只要他在她身边,她烦乱的情绪都能奇异地平复。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楚落尘轻声问,寒儿的气息有浮躁,像是有什么事困扰了她。
冷清寒摇头,只是依偎着他,听他略比常人缓慢的心跳。
“别瞒我,我知道有事,乖,告诉我,让我为你分担。”楚落尘有些心疼,他的寒儿呵,总是自己扛下所有的重担,也不管是否承受得住。
“没事,真的没事。”他总是那么细心,那么注意她的心绪。但这件事,她不想让他知道,也不想将他扯进去。
“寒儿,你不相信我吗?所以,你宁愿自己一人承受,却不愿我与你分担。”楚落尘淡淡地道,有些失望,她的忧虑,当真不愿他分担吗?
“不是,不是,不是。”冷清寒推开他,望着他的眸,“我只是,只是不愿你担心,为什么你要这样想?”
“那么,我们坐下来,你再慢慢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楚落尘拉她坐下,静静地看她,等他开口。
“昨天夜里,有加利引剑楼起火,两名守卫遭人杀害,后来虽灭火及时,但楼中帐房已被焚毁。”冷清寒以手抚额,疲累地道。
“起火?怎么会?残月楼外有九转千回阵防卫,可谓固若金汤,外人如何进来,何况放火?”楚落尘沉吟。第一次到残月楼,他就看出松林之中蕴藏机巧无比的九转千回阵,此阵极其高深,由五行八卦辅以奇门遁甲之术演化而成,每日随时辰变化,一旦陷入,是万难脱身的。
“九转千回阵昨夜被破了,南宫影也在三天前病倒了,现在,楼中防御成了一个大问题。而且,不知怎的,九转千回阵被破的消息,一大早就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冷清寒一拨身边的琴弦,七弦琴反出“嗡”的一声颤想,使痴园的气氛添上几许烦闷。
楚落尘站起,微微皱眉,九转千回阵向来只可由内部开启,要从外界破坏此阵,那是万难的。难道是残月楼中出了内奸?但这话却是轻易说不得的,看来如今只可从长计议,丝毫轻率不得,还有一点也奇怪得很,当日他见南宫影之时,他气色极好,实在不应突然病倒,而且,又是在这个时候,难道其中另有蹊跷?实在没有理由啊,南宫影何必这样做呢?但若不是他,又会是何人?
“楼主,楼主,不好了。”颜含情匆匆赶到,满脸通红,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她向冷清寒微微行了一礼对楚落尘视而不见。
“谁准你进来的,不知道痴园是禁地吗?”冷清寒微怒。
颜含情撇撇嘴,吐吐舌头,又被骂了。
冷清寒看她的样子,着实气不得又笑不得,只得问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洛阳城中残月楼名下最大的钱庄昨夜洗劫一空,掌柜的今天早晨才发觉。现在主顾们都得到消息,在祥瑞钱庄门前聚集着,要求取回银两。”颜含情想起来此的目的,急将刚收到的消息回报。
“什么,祥瑞钱庄被劫?”冷清寒“唰”地站起,惊异至极。
“寒儿,还不去看看,楞在这儿干什么?”楚落尘语声中带着有别于往日温柔的犀利。
“好,含情,你和雄飞留在楼中,助‘天魔十凶’防御总坛,我与孙老去祥瑞钱庄一次,千万注意痴园安全。“冷清寒吩咐道,又望向楚落尘,“呆在痴园,别出来。”
“快去吧。”他向她挥手,催促道。
冷清寒点头,身形一晃,施展轻功离去。
楚落尘待她离去,也转身行向痴园之外。颜含情一把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去松林看看,右护法可愿带路?”楚落尘扬起一抹轻笑。
“楼主吩咐,你决不能出痴园。”颜含情叫道,一脸惟楼主之命是从。
楚落尘看她严肃认真的样子,实在与她向来的飞扬跳脱不符,忍不住笑道:“不过在下似乎也听楼主说过,痴园乃属禁地,任何人不得擅入,只不知右护法而今为何在此?”颜含情涨红了脸,“那是我有事急禀,当然可以破例。”
“右护法既知事贵从权,有轻重缓和之分,又何必盲目听令,挡在下去路?”楚落尘听她狡辩,顺势道。
颜含情哑口无言,瞪着他,实是恨不得咬他一口,好刁滑的一张口。她却依旧不肯让路。
“左护法,你怎么在这里?”忽然,楚落尘语带惊讶地向颜含情的身后唤道。
“雄飞,哪里?”颜含情下意识地回头。
楚落尘衣袖一翻,一阵白色粉末撒出,颜含情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已软软瘫倒。
楚落尘歉然地对她笑笑,举步离开
“含情,含情……”楚落尘方踏出痴园,便撞上行色匆匆的慕雄飞,他正寻着颜含情,见了楚落尘,惊讶地招呼,
“楚公子,您怎地出了痴园?”
“莫不是在下是出不得痴园的?”楚落尘眉宇含笑,柔和而微带戏谑地反问。
“不敢不敢,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慕雄飞连连摇手,这位公子爷可真会折腾人,平日是一步都不会迈出痴园的,今日突然出现在痴园之外,任谁都会惊讶。
楚落尘笑笑,带着惯有的平和沉静。
“对了,楚公子可有见到含情?”慕雄飞向他询问。
“右护法?左护法找她可有要事?”楚落尘不答反问。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今儿个都没见着她,楼中又值多事之秋,是以……”慕雄飞腼腆地笑笑,微黑的脸上浮上一抹暗红。
楚落尘见他羞赧的样子,不禁浅浅一笑,道:
“右护法方才与寒儿在一起,左护法不必担心。”他并没有骗他,刚才颜含情的确与冷清寒在一起,不过现在,只怕还休息着。
“我……,我不是……不是担心。”慕雄飞被他笑得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结结巴巴地道。
“左护法可愿随在下去松林一行?”楚落尘岔开话题。
“松林?楚公子去松林做什么?”慕雄飞讶然。
“只是听说松林中的阵势出了些问题,去看看罢了。”楚落尘淡淡道。
“楚公子精通阵法?”慕雄飞诧异道。
“稍有涉猎而已,还望左护法引路。”楚落尘说得轻轻淡淡,似在商询,慕雄飞却已情不自禁地引领他向松林行去。
松林之中,看外观似是毫无变化,一样的古树参天,松柏长青,但九转千回阵却的确是被破了。现在的松林,只是一片极普通的松林了,再也起不到防御残月楼的作用。
楚落尘一眼看出松林正中两棵百年老松上延伸而出,原该交错在一起的虬枝断裂了。他暗暗叹息,这断裂的虬枝正是九转千回阵的阵眼,而今阵眼一破,这旷绝古今的九转千回阵算是毁了。
这破阵之人着实是不简单,竟一击直达中枢,将阵势毁得彻彻底底,叫人无力回天。而今,看来只能再重布一阵了。
楚落尘眉心轻锁,微微踱了几步,查看四周地形及松柏的分布,随着他步子的移动,腕上玉铃轻轻细细地响着,听在慕雄飞耳中,一阵压抑,他实在感到奇怪,每次只要这位楚公子敛去那抹常挂脸上的温和的笑,他总会感到隐约的压迫感。
楚落尘自怀中取出一个如婴儿手掌般大小的银匣,打开,里面是一只司南,上面的指针不偏不倚地指向正南。楚落尘抬头,目光在松林之间逡巡,终于,停在一棵两人高的松树上,注视良久。
慕雄飞随他的目光望去,见这株松树实在平凡,既非特别高壮,也不是枝繁叶茂,忍不住奇怪地问道:“楚公子,这棵树有什么不对吗?”
楚落尘沉吟一下,轻揉眉心,道:“请左护法将这株松树毁去。”
“为什么?这……”慕雄飞惊愕至极。
“先别问,照我说的做。”楚落尘显得很是凝重,似是在思考什么,紧盯着掌中司南。
慕雄飞无奈,一挥掌,松树倒地。
就在这一瞬间,楚落尘看见掌中司南指针微微一偏,不再指向正南,而是略略向东偏了一些。缓缓的,他现出一抹淡淡的笑。
然后,他行至一棵巨松之下,坐下来,双眸定定地凝视一点,陷入沉思之中。
慕雄飞实在不知他要做什么,又不放心留他一人在松林之中,只好也随他坐下。
约莫坐了大半个时辰,楚落尘起身,掌中司南的指针又稍稍偏向了西南。楚落尘满意地一笑,向慕雄飞道:“我们回……”
“姓楚的,奸诈小人,你给我出来。”一声声清亮却饱含忿怒的咒骂打断了他的话。
“含情?”慕雄飞认得这声音是颜含情的,询问的目光望向楚落尘。
楚落尘苦笑,她醒得倒快,看来又有场硬仗要打了。
“小人,原来你在这里。”转眼间,满脸怒容的颜含情出现在他面前,瞪着他大骂,“无耻,卑鄙,居然这样设计我,我要……”
慕雄飞截住她的话头,问道:“含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别生气,慢慢说。”
颜含情恨恨地咬牙道:“你不知道他多可恶,我向楼主禀告祥瑞钱庄出了祸事,楼主前去处理,命我们留守,还禁止他出痴园,谁知楼主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往外走,我拦住他,他就,就趁我不备,用迷药迷昏我。”
慕雄飞听罢,苦笑摇头,果真是“右护法方才与寒儿在一起”啊,看来他陷入文字游戏中去了。
楚落尘歉意地向慕雄飞笑笑,转身向颜含情打了个揖,道:“右护法见谅,当时在下实是别无他法,还望右护法勿放在心上。”
“你倒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从来没有人这样招待过我,你既然做了,这件事就别想轻易了结。”颜含情不甘心,哪有这么轻易就放过他,这件事可是令她颜面大失耶。
楚落尘抚抚前额,一阵倦意袭来,他还是一样不擅应付她,无奈道,“那右护法待如何,在下悉听尊便便是。”
颜含情怔住,她待怎样?她又能怎样呢?他是楼主的人,身子又未恢复,杀了他还是打他一顿?根本行不通的,她可还想活下去,不想被楼主追杀。颜含情恨恨地跺脚,怒道:“要不是有楼主给你撑腰,我定要你……”
“呵呵,情丫头又要怎样啊?”孙尧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不消片刻,便可看见冷清寒携孙尧向他们走来。
显然冷清寒看见了他,因为她在皱眉,除了楚落尘,这世上是没有什么事能令她皱眉的。
“不是叫你别出痴园吗?你是……是定要我担心吗?”冷清寒微微有些嗔怒,她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当时就是怕他操心,才不让他知道残月楼发生的事端,现在他知道了。只怕是要插手到底了。
楚落尘迎上她微怒的眸,温和地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寒儿。”她有事,叫他如何能袖手旁观?
“好了,好了,大伙儿别尽在这儿耗着。回去吧,都回去吧。”孙尧呵呵笑道。
洛阳城内,飘香院
飘香院是洛阳最大的青楼,它开业于一年前,如今却已闻名于王公贵族,富商大贾之间。院中夜夜笙歌燕舞,来客尽可享受暖香温玉,罗襦半解的醉人风情。佳肴,醇酒,美人,都在这里集聚。
毋庸置疑,飘香院的美人自是极多,环肥燕瘦之间也不乏沉鱼落雁的佳丽,但却从没有人否认或质疑过,张素屹是最美的。不,单单一个美字决计形容不出她的绝色。吹弹可破的肌肤,玲珑娇柔的身段,顾盼流转的双眸,再加上一口柔柔媚媚的吴侬软语,她,根本就是一个诱人犯罪的妖姬。但这样一个绝色,却不是那些王孙贵胄可以尝到的。
因为她不是妓女,甚至不是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她,是整座飘香院的老板,唯一的老板。
是夜,飘香院中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断,一片灯火通明,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一个娇小的黑衣人轻巧地翻过飘香院后院的围墙,进入院内那栋小红楼中。
小红楼是张素屹的居处,房内一片粉红的色调,引人绮旎遐思。现在,张素屹半卧床上,衣衫不整,露出胸前一大片雪肌与一双玉腿,但她毫不在意,自顾自地为指甲上着丹寇。
黑衣人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她没有尖叫,没有惊惶,甚至一点表示也没有。出乎意料的,黑衣人单膝跪地,叩拜道:“属下瑶光叩见玉姬。”黑衣人蒙着面,看不见她的脸。但从她的嗓音判断,无疑是个女子。
“唔,”张素屹不经意地应了一声,也不叫她起来,依然望着双手十指上血红的丹寇。
“禀玉姬,昨夜属下已遵令纵火烧了残月楼的帐房,开阳与璇玑也已顺利地自祥瑞钱庄劫得黄金美玉合计白银五百余万两。”瑶光恭恭敬敬低向张素屹禀告。
“残月楼没有怀疑到你吧?”张素屹终于抬起头。出乎意料的,她的脸竟属于端庄秀丽的一型,若是辅以清雅的气质,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如玉佳人,可惜她目光一转,便现出一种荡人心魄的妖媚。她,依旧是个妖姬,勾魂摄魄的妖姬。
“没有。”瑶光肯定地回答,“昨夜残月楼军师南宫影竟亲手毁了九转千回阵,又在几日前佯病,所有的嫌疑都会转移到他身上,决不会牵扯到属下。”
“喔?为什么?据说南宫影对冷清寒那妮子可是出了名的死心塌地啊。”张素屹有趣地勾勾嘴角,显出几丝媚态。
瑶光眼神一黯,随即迅速敛去,答道:“残月楼最近来了个姓楚的男人,冷清寒对他极好,所以……”
“咯咯咯,原来南宫军师吃醋了。”还没等瑶光说完,张素屹已放荡地笑起来,“不过,你可别学他,因私忘公啊。有些人,不是你爱得的。”张素屹说得轻描淡写,却实是蕴涵警告。
瑶光身子一颤,道:“属下不知玉姬的意思。”
张素屹眉目如烟,道:“不知道就算了,我只是提醒你一下。罢了,白骨教要入主中原,残月楼就一定不能存在,它,是最大的绊脚石,所以,一定要炸掉。别因儿女私情误了大事。唔……,纵使南宫影的确是个吸引人的男人,你一定要记着了。”
“是,属下明白。”瑶光恭应。
“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人?能让冷清寒这冰人对他另眼相看,叫什么名,长什么样子?”张素屹感兴趣地问。
“禀玉姬,那人叫楚落尘,属下并没有见过,但所有看见过他的人,没有不惊摄于他绝美的容貌的。”瑶光知无不言,把自己知道的据实以答。
“好吧,你退下吧,记得放机灵点,别泄了底。”张素屹柔柔软软地道。
“是,属下告退。”像来时一样,瑶光不着痕迹地离开。
张素屹缓缓起身,随手披了件衣裳在身上,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喃喃道:“楚落尘,楚落尘,你当真是冷清寒的命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