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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第二章
      楚落尘艰难地移向路边的巨石,将身子靠上去,不住地喘息。他自幼体弱,兼有心疾。柳飘絮为了调养他的身子,创了冰心诀。日复一日,他虽不会武功,却也积累了深厚的内力。平日闲来无事,他便随手翻翻师父的秘籍。说也奇怪,他虽不能练武,却是个武学奇才,极易领会秘籍中的精髓。甚至自创武功。这次,他所吹奏的箫音,便是柳飘絮的天音七式中一招“魔音摄心”,唯一一种他能用的武功。只是每用一次,对身体的伤伐都极大,没个一年半载是恢复不了的。
      就如这次,他勉强提起内力,却终因体质太弱而遭反噬。他将眼闭起,伏于巨石之上,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楚落尘被一阵马蹄声惊醒,他知是薛问道三人。
      薛问道断臂之处以一片衣襟草草包扎,神色萎靡,彭虎小心翼翼地扶住他,亦是吃力异常。苏雅泉披头散发,脸色苍白。三人均是狼狈得很。
      他们显然也看见了他,警戒而防备地盯着他。
      楚落尘强撑起身子,淡淡一笑。
      “大哥,这小子邪门得紧,他那箫声一起,小妹就动弹不得,元气大伤。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啊。”苏雅泉苍白着脸,轻道。
      “是是是,三妹说得是。那小子有妖法,咱到现在胸腹还闷得很。”彭虎连连点头。
      “这年轻人确实透着古怪。且不说他那管箫妖异无比,单是他与冷清寒那贱人的关系就令人费解了。江湖中人谁不知道‘冰魄寒心’冷血无情,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但你们可还记得,当兄弟们放火烧林之时,她那惊骇着急的样子?如今,我等三人兵临城下,他又似是伤重异常,却如此从容不迫,想是有所仗恃。”薛问道沉吟。
      “奇怪了,冷清寒呢,怎么就这小子一个人,冷清寒去了哪里?”苏雅泉发现不对劲。
      薛问道迷惑道:“是啊,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哥,咱想想,咱也犯不着顾忌那么多。无影化功散两天就解了,若是这两天内咱找不到那贱娘们,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还不如现在就向这小子问清楚那贱娘们的去处便是他再厉害,也不过会吹两手破箫。”彭虎思前想后,豪气顿生,大步向楚落尘行去。
      “二弟……”
      “二哥……”
      薛问道两人想阻止,却已是不及。
      彭虎一把抓向楚落尘右腕,硬是将他拖起。
      “说,冷清寒那贱娘们在哪?”他逼问。
      “在……”楚落尘一顿,勾起嘴角,漾出一抹极美的笑。
      彭虎一愣,猛觉气海穴一阵巨痛,原是楚落尘趁他一愣之机,将握于左手的银针扎入他气海穴内。气海穴是练武之人命门所在,一身内力皆聚于此,气海穴一伤,功力尽散,终身不可再练武了。
      彭虎痛得在地上不住翻滚喘息。薛问道两人见状急冲而至。
      苏雅泉恨恨地一掌拍向楚落尘,楚落尘身子飞出,撞于巨石之上,挂于腰间的玉箫碎裂,他喉头一甜,呛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二哥,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苏雅泉急至彭虎身侧。
      “二弟他……,他武功废了。”薛问道一叹,无奈道。
      “什么?大哥,有没有办法治?”苏雅泉大为惊骇。
      “你听说过气海穴破后,还能练武的吗?”薛问道愤恨地反问。
      “大……大哥,你可要为咱报仇啊。这臭小子,咱恨不得喝他的血,剥他的皮。”彭虎悲恨交加,咬牙切齿,
      “二哥,小妹这就为二哥报仇。”苏雅泉扬起手掌,眼看就要向楚落尘天灵盖击去。
      “住手!”薛问道大吼,“你们冷静点。如今只有他知道那贱人的去处,你贸贸然杀了他,叫我们去哪里找冷清寒?”
      “他会说吗?你真认为他会说?大哥,别天真了。你没瞧见他和那贱人眉来眼去的样?”苏雅泉不以为然。
      “三妹,他不会说,我们不会逼他说吗?毕竟,人是肉做的,对痛苦的忍耐有极限,你没瞧他一副柔柔弱弱的书生样子。我保证,不消两三下,管教他吐实。”薛问道自信地道。
      “柔柔弱弱的书生样子?就是这副书生样子,叫冷清寒自我们手中脱身,下落不明,教二哥功力尽失,痛苦难当。大哥,这小子不是普通人。留下他,后患无穷啊!还有……”
      “好了,别再说了。”薛问道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我已经决定了。留下他,我等生命上也有了层保障,即使冷清寒功力恢复,寻到咱们,也会因这小子在我们手里,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哼。”苏雅泉一跺脚,却也不得不承认薛问道说的有理。
      “你叫兄弟们收拾收拾,我们去半山腰老樵夫那里,一来能问问冷清寒是否真已下山,二来嘛,也可以审审这小子。问出冷清寒下落是最好,不然,你们也好出出气。”薛问道阴笑一声。
      “好,我这就去通知兄弟们。”苏雅泉快步离去。
      ○ ○ ○ ○ ○
      冷清寒盘坐在君山的一个山洞中,山洞不大,却有一口温泉,还生着株果树。
      生平第一次,冷清寒后悔了,后悔为什么那么任性而为,在江湖中结下这许多仇家:后悔为什么要回来,将与世无争的他卷入江湖恩怨;后悔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一人离开。
      她真是个灾星,任何人只要与她扯上干系,都没什么好下场。他那么爱她,她却不给他回应,他为她身陷险境,她却安安全全地坐在这里。真是笑话一场!
      她想运气逼毒,却集中不了心念。他那张温柔含笑的脸总是不期然地浮现在她脑海。往事历历,一个个片段闪过。他喜欢看她笑,她却从未对他真心笑过。如果,如果这次他能无事,她定会笑给他看的,真心地笑。他总是那么照顾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除却武功,他也要求她读《论语》,读《孟子》,虽然她不喜欢,却久而久之,亦在不知不觉中被熏陶。她知道他是想纠正她偏激冷漠的性子,虽然他从不说什么。他的确做到了,在他刻意地潜移默化下,她对这世间的恨在减少。纵然她仍没大度到可以放过姓张的庸医和她后母,但出道江湖六年,她也不曾伤过一个无辜之人。
      与他相处的六年是她今生最快乐的时刻。她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牵她的手,喜欢……他在她身边。纵横江湖六年,她的心总是空的。不管是单人单骑,驰骋天下,亦或是前呼后拥,执掌大权,她的心总是空的。所以她回来了,纵使她并不知道她回来做什么。残月楼伫立于黑白两道之间,隐然有执绿林牛耳之势,不是她说放就能放的。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她不是不想退隐,但千百人的生计系于她一身,几年来与弟兄们的相处,共患难,同甘苦,也不由地令她产生了情感。她,毕竟还不够无情啊!
      她希望他能随她去残月楼,但她开不了口。他向来恬淡无忧,少与外界接触,也并不善与人相处。她如何能因为一己之私而令他离开君山,涉足江湖?即使她知道,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会答应她。但她,她是决计说不出口的。
      不过上天似乎总喜欢开人玩笑,她六年前的仇家居然随她来到这里。他,还是受她牵累了。现在,她只有乞求上天让他无事。他并不是如外表那般柔弱的人,他的血液中流着坚毅,流着倔强,流着……对她的爱。这样的他,落在他们手中,是必定要吃苦的。她希望他们没有看见他,没有注意到他。又希望柳飘絮突然回来,恰巧遇见他。不过,这只是奢望罢了。君山向来只有一条小道,柳飘絮也不会回来得那么巧。但他们若敢伤他,她发誓,她会要他们生不如死,千百倍来偿还。她一定会。
      她很茫然,她也无法骗自己。她是爱他的,甚至宁可没有涉足江湖,没有去报仇,也不愿他受伤。早知会有将他牵入江湖恩怨的一天,她当时绝对会呆在君山,呆在……他身边。她总是告诉自己,她不会爱人,其实她只是害怕罢了。她害怕受伤,害怕连他也伤害她。她不敢奢望爱情,所以,她只有拒绝他。但现在,她更害怕他会有事,会被伤害,甚至,会离开她。如果……如果连他也离开她,她会怎样?她的心冷得很,却并不激动。因为,他若死,她会让千百人为他陪葬,然后,她去陪他。就让江湖掀起腥风血雨吧,反正她不在乎,没有了他,她便什么也不在乎了。是他让她变成这样,冷漠却不偏激。只因为他在。若是,他离开了她,她绝对会变成一个魔,一个向人间索仇的魔。
      她忽然很遗憾,她应该告诉他的,告诉他她爱他,只爱他,只在乎他。他们白白地浪费了那么久,却直到这前途未卜之时,她才坦承这份情感,而他……并不知道。不过,她会告诉他的,只要他一脱险,她就告诉他。他应该会很高兴吧,那么,她就可以又看到他笑了。这样,很好,很好很好……
      慕雄飞与颜含情两人不知何时才会赶到,他们是她的随身护卫,也是一对感情深挚的情侣。她方才已放出玉沁香,它是残月楼楼主紧急召集人马的暗香。这种香气人并嗅不出来,但残月楼训练的灵鹰却可在极远的地方辨别出来,并及时通知各地分坛。不过,她并未用过,也不知效果如何。只希望他们能尽早赶到。
      冷清寒站起。天已近午了,他……不知可还安好?她焦躁不安起来。
      ○ ○ ○ ○ ○
      半山腰小屋之内
      楚落尘双手被反绑于身后,牛皮索紧紧地扣住双腕,深陷皮肉之中。他的一身白衣早已凌乱不堪,沾上污秽,不复平日的洁白如雪。一头长发披散下来,衬得他脸色更为苍白,薄唇亦是毫无血色,嘴角沾着斑斑血迹。他仍昏迷未醒,横卧于地。
      “妈的,老樵夫分明说那贱人骑马下山去了,兄弟们也都向前追去。照说那贱人功力尽失,早该被追着了,却不料连个人影也找不到。”薛问道又惊又怒,口出秽言。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夜长梦多,两天一过,冷清寒功力立复,我们断无生路。”苏雅泉接口。
      “大哥,你抓那小子不就是要问贱娘们的下落吗?现在正好可以问问。问完了就交给咱,咱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彭虎一阵恢复,除不能运功外已无大碍。
      “也好。三妹,你去将他弄醒。”薛问道森森一笑。
      苏雅泉应了声,拎起屋内一桶冷水,朝楚落尘当头淋下。楚落尘长而浓密的睫毛一阵颤动,幽幽醒转。他微微闭上眼,然后睁开,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
      薛问道冷笑一声,道:“现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若你肯合作,我等既往不咎,与你恩怨两消。若是你不识抬举,哼哼,别怪学生无情。”
      “你想知道什么?”楚落尘平静地反问。
      “你的身份,姓名,与冷清寒的关系,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冷清寒而今的去向。”薛问道一字一顿。
      “我的身份,姓名,与冷清寒的关系,似是有尔等无关,至于冷清寒的去向,我又如何知晓?” 楚落尘淡淡一笑道。
      “他妈的。”彭虎越听越怒,尤其见他最后那抹淡笑,更是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火起,一把抓起他的发,两巴掌挥在他脸上,白皙的面颊立时浮上十个鲜红的指印。血,顺着破裂的嘴角流下。楚落尘甩甩头,嘲讽地一笑。
      “你究竟说是不说?”薛问道愤恨地问。
      楚落尘也不理他,仍是一派淡然。
      “你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苏雅泉狂怒,扬起长鞭,急风骤雨般向他抽去,随着长鞭的起落,他的一袭白衫已破碎不堪,被淋漓的鲜血浸红。齿陷入下唇之中,他的唇已被咬碎,渗出血来,却终究没有呻吟出声。
      “够了。”薛问道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要他死吗?”
      “便是要他死又如何?这小子着实可恨,咱们的一切都教他破坏了。见着他,我就上了心火。”苏雅泉恨声道,随手拿起身边一壶烈酒,朝楚落尘淋去。酒渗入新裂的伤口,如刀割一般带起难以忍受的痛苦。脸色由惨白转为骇人的灰青,他一阵痉挛,昏厥过去。
      “我说够了,你听见没有?”薛问道呵斥,“别再胡闹了。你弄死了他,设若冷清寒功力恢复,让她找着,我们谁都别想活。你先去休息休息。看来要在冷清寒功力未复前找着她是难了,若是明儿个晚上还寻不到她,咱们就连夜离开这里。”
      ○ ○ ○ ○ ○
      是夜,两道人影飞驰于君山之上。细细观察尚可以发现他们头顶之上,一只雄鹰展翅高飞,似在带路。雄鹰停于一个山洞之外,不住地拍打翅膀。两道人影迅速闪入洞内。
      “谁?”一声冰冷的问话响起。
      “楼主,是属下二人。”一个清脆的女声答道。随着女子的答话,山洞之中一片通明。原来是另一人将包裹于布囊之中的三颗拳大夜明珠取出。那人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皮肤微黑,看去沉稳异常。左手却握着一只硕大的银锤,银锤之上尚连有一根极细的银链。而先前那答话的女子,生得娇小玲珑,眉清目秀,腰间挂了五六只镖囊,沉甸甸的。两人均是一身青衫。显然,他们看见了冷清寒。
      “属下参见楼主。”两人单膝跪地。
      “你们辛苦了,起来吧。”冷清寒见到他们,心中一喜。这是冷清寒的左右双卫。女的叫颜含情,男的则是慕雄飞。他们来得倒及时。
      “属下等接获飞鹰传信,不知楼主有何吩咐?”慕雄飞沉稳地开口。
      “对啊对啊,军师也来了哦。”颜含情接口,一派飞扬跳脱。
      “南宫影也来了?”冷清寒有些惊讶,却未形于色。
      “是啊,军师说您从未用过飞鹰传讯,这次定有大事,所以命令我们兼程赶到。他自己正带着人马在山脚扎营。”颜含情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嗯,这样也好。我着了别人的道,中了无影化功散,现在,你们先助我逼毒。”冷清寒道。
      “哇,楼主一下子说了好多话耶,好奇怪。”颜含情蹙蹙眉,好生惊讶。
      “住口,你。”慕雄飞一把捂住她的口,“是,楼主。”
      冷清寒冷冷地望了他们一眼,没再说什么。
      ○ ○ ○ ○ ○
      天蒙蒙亮,半山腰小屋之内一片惊惶。
      “大哥,兄弟们来报,说山脚已被残月楼的兵马包围,这如何是好?”苏雅泉骇道。
      “看来冷清寒那贱人已联络她残月楼的手下了。想来她功力定是已经恢复,想不到她速度那么快,我们倒是小看她了。不过,我们还有一张王牌。”薛问道望了楚落尘一眼。阴阴一笑。
      楚落尘已然清醒过来,衣衫破碎,血迹已经干涸,形成一种暗红,发梢也染上血渍。脸色惨白,毫无生气,神色憔悴已极,但眉宇之间却依旧现出高华之气。他半靠墙垣,双目微合,如入无我之境,脸上一片空白,令人全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 ○ ○ ○ ○
      上山的路上,冷清寒照例骑在白云儿身上,人美马骏,端是威风凌凌。在她左右后方,并行双骑,正是颜含情与慕雄飞左右双卫,形成护卫之势。
      再往后些,是一个身穿白衣的文士,羽扇纶巾,一派儒雅,但这儒雅之中却又透出几分逼人的锐气。这人,既是残月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师——“神算书生”南宫影。南宫影为人自负武功文采,向不服人,生平钦服之人唯二,其一即是武功卓绝的残月楼楼主冷清寒,再来,就是直至今日无缘相见的文坛魁首“谪仙公子”。
      这四人四骑当先而行,数百轻锐紧随其后,马蹄声震天动地,带起滚滚烟尘,使向来平静的君山添上汹涌波涛。
      忽然,冷清寒跃身而起,半空一个飞纵,自路边草丛中揪出一个人来。此人面目老实,双手生着厚茧,一望便是个干惯粗活的人。冷清寒认得他,那个半山腰砍柴的樵夫。
      “你如何会在这里?昨天那些人呢?还有,可曾见过一个受伤的年轻人?”冷清寒冰冷地发问,双眸不带一丝情感。
      残月楼众早已住马,肃立冷清寒身后。
      “俺……俺……俺被那帮子人赶出来,那帮子人在……在俺屋里头,俺……俺……。”老樵夫何时见过这等阵仗,直骇得浑身打颤,语无伦次。
      “俺什么俺?楼主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受伤的年轻人。”颜含情不耐烦地问,一边暗自奇怪什么人竟使楼主为他大兴干戈。
      “俺看见他们架着一个年轻公子进了俺屋里,不……不知是不是姑娘要找的人。”老樵夫抖着身子道。
      “老家伙,你别骗我们哦。我告诉你,我有很多小蛇啊,小蝎子啊,都好可爱。你要是骗了我们,我就放它们出来陪你玩。”颜含情皱皱小鼻子,笑嘻嘻地恐吓,“对了,你说的那个年轻公子长什么样子啊?”她可是非常非常想知道那个可以令冰山楼主失去冷静的男子。直到今日她仍不敢相信,楼主居然功力方一恢复,就要单人匹马冲上山去,要不是他们拉得快,好说歹说,才让她答应先下山与军师会合,谁知楼主一与军师会面,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点兵上山,几乎是马不停蹄。她好奇地问楼主要干什么,楼主只丢给她两个字——救人,直看得她目瞪口呆。
      “那个……那个……”老樵夫被吓得结结巴巴。
      “快说啦,不然我放小虫来陪你玩了。”颜含情向来没什么耐心。
      “那个……很漂亮,很秀气。”老樵夫一哧,脱口而出。
      “哦,楼主,是不是你要找的人?”颜含情转头,却发现冷清寒早已走出很远,其余人等也均已离开。
      “讨厌,臭雄飞,连你也丢下我。“颜含情跺脚,翻身上马,向前追去。
      ○ ○ ○ ○ ○
      小屋之外,薛问道当门而立。苏雅泉侧立一旁。四周星星散散地站着五六十条大汉。薛问道后悔至极,当初听信老樵夫的话,认为冷清寒已下山逃走,以至将大半兄弟遣下山去搜寻,弄得如今人手不足,实力大损。
      冷清寒等与他们对面而立,数百骑人马垂手肃立,唯冷清寒马首是瞻。
      双方沉默良久,均无人率先开口。
      “冷大楼主,令友而今在学生手中,若是冷大楼主答应就此恩怨两消,永不追究今日之事,学生愿意将令友无条件释还。”薛问道忍不住死寂般的压抑,向冷清寒道。
      “笑话,无条件释还,薛兄不觉太可笑了吗?恩怨两消,这难道不是条件?单凭你等残害残月楼主,便足以受凌迟之刑。”南宫影凉凉一笑。
      “那么,也就是说,冷大楼主是不答应了,难道您真不顾令友性命了?”薛问道威胁之意甚浓。
      “残月楼不受人威胁,你如意算盘打错了。”南宫影断然拒绝。他知道,冷清寒是定不会答应的,共事数年,他了解冷清寒宁折勿弯的性子。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要挟。不过话说回来,又有谁能要挟得了她?她向来是不在乎任何人事物的。
      “我要见他。”出乎南宫影的意料,冷清寒不带表情地开口。
      “那冷大楼主是答应了?”薛问道一阵狂喜。
      “我要见他。”冷清寒重复,声如寒冰。
      “楼主,你……?”南宫影大为不解,究竟是什么人,竟能使冷清寒如此在乎?
      “好,学生这就让您见见令友。三妹,你进屋将公子请出来,可别怠慢了。”薛问道向苏雅泉一使眼色。
      “是,大哥。”苏雅泉转身进屋。
      片刻之后,楚落尘被带出。彭虎吃力而委靡地架着他,以免他跌倒。苏雅泉则手握匕首,戒备地抵于他胸前。
      冷清寒目光一瞬不瞬,不可避免地望见他破碎染血的白袍,累累的伤痕,以及被缚的双手。双目暴睁又合,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冷清寒浑身无可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她要他们死,痛苦至极地死,几乎是立刻的,这一念头无可改变地烙下。
      他看见了她,她没事,真是太好了。他不禁微微一笑,极释怀地一笑。原本他以为今生再见不到她,不过,上天似乎还是眷顾他们,他终于又见到了她,而且,她安然无恙,而他,也还活着。他,没有对她食言。她也没有。
      她凝视着他,他还是伤了,因为她。乍见他时,她心中一阵揪痛,他从未受过这样的折磨,也禁不起这样的折磨啊。纵使惊才绝世,纵使飘逸如仙,他的身子却终究那么羸弱。但为什么,他望她的眼神却如此柔和,如此释然,似是丝毫不在意自己所承受的痛苦,也,丝毫不恨她,不怨她。他应该恨的。要不是因为她,他怎会卷入这仇怨之中,要不是因为她,他怎会落入薛问道等手中,要不是因为她,他又怎会遭酷刑凌虐?但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怨她,仍那么温柔地望着她?她想落泪,想拥住他大哭一场,但她知道,她不能。
      “冷大楼主,人你已经见到,可否给学生一个承诺?”薛问道干笑一声,要求道。
      “自刎,我可以留尔等一个全尸。”冷清寒幽冷的语声如发自地狱。
      “冷大楼主,您这是什么意思?”薛问道大惊。
      “楼主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自己动手?免得受更多苦哦。”颜含情似真似假,幸灾乐祸地劝道。
      “你不要他的命了吗?” 薛问道语带威胁,心中亦自惶惶不安,若是冷清寒不答应,即使楚落尘活不了,他们三人一样要陪葬。
      “死。”毫无转圜余地的,冷清寒启口。
      薛问道嘴角一阵抽搐,扬起手掌便向楚落尘击去。他知道今日断无生理,他死,也要拉他陪葬。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薛问道挥掌之时,冷清寒身形一个闪动,后发先至,残月剑光芒一动,薛问道仅剩的一条手臂断落,薛问道惨呼一声,倒地翻滚哀号。与此同时,就在苏雅泉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楞之机,颜含情自镖囊之中抓出一把棋子打出,正中苏雅泉,彭虎两人麻穴,两人腿一软,双双倒地。
      楚落尘失了彭虎支撑,身子一摇,眼看就要跌倒。冷清寒立时飞身而至,轻扶住他。
      四目相接,无数话语自眼神中传递,时间似已停顿,身外的一切对他们而言毫无任何意义。在这一瞬间,他们眼中只剩彼此,再没有其他。
      良久,冷清寒一剑挑断紧缚他双手的绳索,反手将外罩黑色大氅除下,披于他身上,然后扶他坐下。蓦然,她注意到他手腕之上淤肿渗血,原本莹白如玉的肌肤一片青紫。
      眸中煞气立现,冷清寒酷厉地下令,“慕雄飞,我要他们以最痛苦的方式死。”
      “是,楼主。”慕雄飞恭应,自靴中拔出一把匕首,大步行向薛问道面前。
      “就从你开始吧。”慕雄飞森森一笑举起匕首就待将他凌迟,薛问道早已骇得面无人色,浑身瑟瑟地发抖。苏雅泉及彭虎两人瞪大眼睛,张着嘴,似已傻了。尤其是苏雅泉,更是面青唇白,惊骇欲死。她曾经那样折磨过楚落尘,冷清寒是不会放过她的,她还没活够,还不想死,尤其不想那么痛苦地死啊。
      颜含情百无聊赖地咬着指甲,时不时把玩几下镖囊,丝毫不为即将施行的酷刑所动。南宫影更是羽扇轻摇,老神在在,从一开始就冷眼旁观。
      眼看慕雄飞第一刀就要向薛问道挥下,却被一个低哑的声音喝止。声音极是低弱,他却不由自主地停了手。
      “为什么?”冷清寒微怒地问向声音的主人,他是楚落尘。
      他望向她,澄澈的眸中尽是温柔,“别杀人,寒儿,答应我。”
      “如果我告诉你,不可能呢?”别过脸,冷清寒冷冷地道。
      楚落尘一声轻叹,没有再说什么。
      秀眉微皱,冷清寒终是无法真正违逆他,“你,不愿我杀他们?”她不该对他动怒的,她只是生气,气自己连累了他,也……气他轻易原谅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他们,已经付出代价了……”楚落尘感到一阵晕眩,几乎忍不住昏睡过去,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不愿她因为他沾染血腥。
      冷清寒定定地望着他,终于,她下令,“废去三人武功,苏雅泉,彭虎各卸一臂,其余的,都罢了。”
      “是。”慕雄飞惊诧无比,却仍应道。
      颜含情闻言“哼”了一声,大为不满。江湖中人讲的是恩怨分明,快意恩仇,哪那么多仁义道德?假惺惺。
      冷清寒蹲下身子,拂开他额际垂落的发,“你满意了吗?”
      楚落尘笑笑,再无力多说什么,昏昏沉沉地半晕半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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