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步亦趋》安之若醉

2、第二章

　　“1、6、0、7、2、6……”
　　“嘀——”
　　跨进门内，魏行律在玄关驻足了片刻。
　　客厅的感应夜灯静静亮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味道。
　　魏行律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就这么轻易进来了？
　　感觉很不真实。
　　房间整洁干净，但不太有人气儿。黑白相间的主体色调似乎表露出主人的性格也是一样的严谨、沉默。
　　和他印象里的郑轲相去甚远。
　　魏行律熟知的，是七年前同样挣扎在崩溃边缘，只能把彼此当作救命稻草的郑轲。他们曾经一起嬉戏，一起忧愁，一起痛苦……
　　青春期像绵密潮湿的雨季。
　　虽然刻骨，但总会过去。
　　如今的郑轲，是事业有成又端方君子的成年人。
　　没什么不对，只是不再是他能够抓得住的样子了。
　　惶惑不安与焦虑烦躁一并涌入魏行律的胸腔，破坏欲升腾。
　　打开房间里的所有灯，魏行律一个猛子扎进郑轲铺得整整齐齐的床，在上面翻来覆去滚了半天，身上都有点冒汗了才停下。
　　侧躺在床上，余光扫到通往衣帽间的门。
　　理论上讲，睡觉总归是要换衣服的嘛……短暂的犹豫过后，魏行律还是迈进了衣帽间。
　　有什么好怕的，他图谋的不就是这个吗？
　　一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等郑轲回来，他自有做的比这个还过分的。
　　自我鼓励般点点头，魏行律还顺势将方才被他滚得发皱的被子打乱成一个看上去就暖烘烘的被窝。
　　然后掏出手机，开始疯狂自拍。
　　拍完来来回回挑了半天，又打开了微信朋友圈，删删改改打了半天字，最后发了一张不露脸的。
　　“晚饭没吃成，就这么睡觉不划算啊。”
　　顺手刷新一下，更新了两个点赞，梁祁，还有江怀逸，他表弟。
　　梁祁还在下面评论了一条：“大半夜发什么骚呢？”
　　啧了一声，气得魏行律把手机甩到一边。
　　“啊啊啊啊魏行律你到底在干什么！你都没有他微信在朋友圈暗送个什么秋波！”
　　有点后悔了。他想要删掉这种赛博羞耻记录，重新拿起手机，刚好看到新的短信提醒。
　　来自……郑轲。
　　“你的微信是手机号吗？我们加个微信吧，平时垃圾电话和短信太多，或许不能及时回复。”
　　魏行律手指在屏幕上起舞，迅速回复了郑轲。
　　打开微信，发现郑轲的好友申请已经静静躺在里面了。
　　头像是郑轲自己的素描肖像。
　　只是笔触有些潦草，大概是他的哪个粉丝画的吧。黑白素描，倒还挺贴郑轲如今的风格的。
　　心头有点儿微妙的酸涩。
　　可他又有什么立场吃醋呢？
　　火速点了通过之后，他进入郑轲的朋友圈，试图了解他真正的近况，可惜只翻到了一些作品的宣传。
　　忽然，魏行律觉得脊背发凉。
　　救命！
　　他的朋友圈还没删！
　　手忙脚乱地退出来，亲眼见到那条有望成为他黑历史的朋友圈消失之后，魏行律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好像高兴得太早了。
　　“饿了？”
　　郑轲的消息弹了出来。
　　魏行律：……
　　死者的心跳已经不能更平稳了。
　　他可是穿着郑轲的睡衣躺在郑轲的床上啊！上来就这种强度是不是有点儿冒犯了！
　　算了，还是先道歉吧。
　　对不起刚打了一半，郑轲的消息就接连发了过来。
　　“卧室没有窗帘，只是镀了一层单向透光膜，要是嫌太亮的话，床右边的抽屉里有眼罩。”
　　好家伙，郑轲不说他还没注意，这种设置一般不都是用来……大do特do的吗？
　　他不会真的在这儿做过什么吧？
　　“你可以去厨房看看，冰箱里应该有阿姨放的水果，可能也有点心。”
　　“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吃东西，这还是你当年对我说的。”
　　魏行律没想到郑轲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嘴边的推脱之词和疑问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嗯，我知道了。”
　　随后又补了一句：“谢谢哥。”
　　哪想到对面竟然又发过来一句。
　　“不是都叫哥哥的吗？”
　　分明没有喝酒，魏行律的脸颊却染上两抹酡红。
　　明明是他在开启撩拨大计，怎么现在被搞得好像是郑轲在撩拨他？
　　不行，如果他只是含蓄被动，那还怎么显出他在追求？
　　魏行律斟酌了几秒，开始打字。
　　“总是叫哥哥的话，不会显得太暧昧了吗？”
　　等了一会儿没收到郑轲的回复，魏行律就放下手机去了厨房。
　　他刚准备打开冰箱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手忽然顿住。
　　冰箱上面，贴着一张塑封了的素描。
　　年代久远，笔法也有些稚嫩。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方才头像太小了没看清，这会儿看到原件魏行律方才认出来。
　　这是他的画，右下角有他的署名，日期是16年的7月26日。
　　是他画的郑轲。
　　魏行律甚至不知道这张画是怎么到了郑轲的手里的。
　　他小时候画了太多郑轲了，心情好的时候画，心情不好的时候还画。有时候在课本上画，有时候在日记本上画。
　　荷尔蒙萌动的少年人藏也藏不住情思，不然他也不会轻易就被母亲猜到心意。
　　打被母亲发现以后，他就没再画过郑轲了。
　　可能是知道了轻易宣之于口的，总是会更快失去，所以强迫自己戒断。
　　但郑轲为什么留着自己的少年画作？
　　心情忍不住像躁动的火苗一样雀跃。
　　伸手摸上小小的素描塑封膜，魏行律心如擂鼓。
　　郑轲叫他来厨房，是故意想让他看见这个吗？在郑轲心里，他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魏行律不敢细想。
　　难道他念念不忘的过往，在另一个人心中，也会有哪怕一瞬的挂怀？
　　没揭破的窗户纸，从未宣之于口的爱恋，让如今的魏行律困顿原地，不知道该前进还是该退守。
　　以郑轲对父亲的尊重，大概对自己永远是有偏爱的。
　　但天知道魏行律有多痛恨仰仗父亲。
　　偏爱，也终究不是鱼水之爱。
　　屋内，魏行律丢在床上的手机悄悄亮了亮。一条新的消息提醒显示出来。
　　郑轲：“你的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