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春秋》莫道安

33、33.礼物

　　莫煌和巫稚的到来惊不起什么水花，除了慕容陵光有点头疼之外，曹映他们三个小辈都很欢迎。
　　巫稚那种高傲的性格，曹映完全不放在眼里，反而还觉得俊美少年萌化了她的少女心。至于热爱搞事的龙儿，他仿佛见到了知己一般，一边虐巫稚一边带着巫稚虐离原泽的小妖怪。
　　巫稚身份高贵，性子又傲，对那些修为低下的妖物不屑出手，被偏心到眼里再无他人的慕容陵光不着痕迹的以大欺小。
　　乐长夜对他抱以平淡且含怜悯的目光。
　　找到了新伙伴的龙儿，总算不再致力于作死招惹他了。但是，哪怕是曹映很在意的大年夜，师尊都没有出现……乐长夜心情很低落，其他几只求生欲满满的不敢在这时候撩拨他。
　　夜色映雪，满山银装素裹，山下万千灯火长明。
　　赫连微依旧出尘脱俗，孤高清冷的待在他的后山，不见外人。
　　只有死皮赖脸缠着他的秦九歌这时候还在他的身边，他们一同站在高处，俯瞰着夜色中的远山。
　　夜风凄鸣，月上中天。
　　倾泻如水的月光照亮了山崖与草木。
　　乐长夜绷着脸来到结界外，站了一两个时辰，目光隐含着渴望与思念的看向这里。他自然看不见赫连微他们，脸上显而易见的失落让秦九歌挑了挑眉，打趣道：“这还是个小孩子呢，你也这么冷漠？”
　　“他以后能揍哭你。”
　　赫连微语气平淡的说出让秦九歌好笑的话。
　　秦九歌目送等不到自家师尊传召只能黯然离开，一步一回头的乐长夜的身影渐渐消失，玩味地道：“也许吧，那是以后的事了，能不能活到揍哭我的那天还不一定呢……”
　　一把长剑横于他颈前，赫连微执剑冷冷道：“你想清楚，是决定现在就与世长辞？”
　　秦九歌伸出双指夹着剑身缓缓移开，他眼尾的红痕愈发鲜艳，笑容愈发热烈，不放过任何一个贴近赫连微的机会，低声道：“不……怎么也要纠缠至死才对。”
　　赫连微拿剑鞘拍开他的脸，道：“你最好别让我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不然真的戳死你。
　　秦九歌无所畏惧的一笑。
　　……
　　一年头尾交接之时，天地万物都如经轮回。
　　云雾山上的那株孤木成林的古树添了又一圈年轮，森林中有点点绿萤飞舞，将睡未睡的曹映推开窗，支着下巴往外看。
　　漫天繁星，月色朦胧，人间又有萤火和万千未灭的灯。
　　美景如画。
　　她脑海里浮现出古往今来诗人词人的咏赋，自觉自己也算是文艺少女了，不由沉醉。但她不忘捞过师尊的长生牌位，念念有词的叨叨，“师尊啊你看景色真美……”
　　隔壁的巫稚对着镜子气呼呼的鼓起脸颊，他的外貌看上去又稚嫩了一些。
　　他这一族流有长生之血，逆死向生，每经过一场死劫，身形容貌就会向幼时转化，直到化为元婴，才复又成长。
　　以族为名，巫稚一族只余他了。
　　乐长夜在练剑，他年纪不大，但论勤奋刻苦云雾山这一群小辈没有比得上他的。
　　师尊在闭关，他不可以打扰……再想见师尊也不可以！
　　只是这般想着，乐长夜小脸上却浮现出显而易见的不开心，练剑时的力道加重了许多，让人不由得想到他是不是在想着仇人练剑，才会如此凶神恶煞。
　　慕容陵光逮住想要偷溜进后山的莫煌，浅笑着请他和自己走一趟。
　　莫煌垂头丧气的跟在他身后，发现早该被勒令去睡觉的那个龙族幼崽堵住了他们的路。
　　“带本殿下一起去！”他那么理直气壮的支使着慕容陵光。
　　莫煌想着在好友面前嚣张傲慢的巫稚的下场，有些幸灾乐祸，哈哈哈这个小龙崽要完……他看着慕容陵光眉目温柔轻声细语的和龙儿解释，最后抵不过龙儿的撒娇，无奈又宠溺的答应了。
　　哈哈哈这肯定是个假慕容！莫煌努力挤出微笑。
　　他们要去做的事很简单，因为新年在人间是重要的节日，且是轮回之时，人类的祭祀、祈愿、拜神等都是在这时候进行。
　　传说中年会在新年的第一日来到人间，带给人们灾祸，放爆竹就是为了惊走年兽。而一年的最后一日被称为除夕，夕是年的兄弟，由于来到人间的时间不同，它们很难见到彼此。
　　不过对他们来讲，年和夕无所谓，反正每年的轮回之时都是大多数神修最忙的时候。
　　指不定撞到哪个神修手里就出不来了。
　　慕容陵光带着龙儿和莫煌，身后跟着白鹿与红狐，绕着云雾山转了许久，收取祭品，接受祭拜，完成心愿。
　　云雾山往外八百里，皆是云雾山神的地盘。白鹿和红狐作为他的神使，也同样享有香火。他们很主动的接过职责，去施法为田地注入活力，让其上生长的谷物愈发茁壮。
　　龙儿眨着眼睛看了半响，自告奋勇去降雨。
　　莫煌抽了抽嘴角，瞄了一眼从天空飞过的冬神。那是个眉眼如霜冰冷的女子，飞过之地尽皆下起了雪。
　　这时候去降雨，别说你是龙子了，就算你爹龙皇来了也得被冬神怼一顿。
　　慕容陵光劝住了龙儿作死的行为。
　　四季之神在神道的地位仅次于神尊，甚至有玉安界守护者的称号，莫煌虽然是现任妖庭之主，理论上而言是冬神的上司，但毕竟只是理论上，他不打算去测试冬神那三个兄弟的战力。
　　中途路过了一个依山而落的村子，强烈的魔气和莫名的灵力混在一起，引得莫煌想进去看看。
　　慕容陵光把他拽了回来，继续吸收香火愿力。
　　“那是陛下吩咐过的，不要去打扰到对方。”他看着莫煌充满怨念的目光，不得不解释了一下，“这是位天生贵人，如今正处在涅槃的时候。”
　　他又若有所思地道：“小小一个村落，竟诞生有五灵花，真想去摘来入药呢……”
　　他们在交谈的时候，第二次路过身边的冬神飞入了那个村落，且回头凌厉的看了他们一眼，暗含警告。
　　慕容陵光微笑道：“天生贵人，逢凶化吉。”
　　才刚想着打一下主意，就有了不得的存在来救场。他们这些辛辛苦苦为玉安界梳理地脉，教化万民，除害治疫，蹲守一地百年千年，花费无尽精力与岁月，放弃飞升成仙的神修又算什么呢？
　　龙儿拽了拽他的衣角，待慕容陵光弯腰低头询问他的时候“啵”了一口在他脸颊上。
　　“不想笑就别笑了……”他清脆地道，“好丑。”
　　慕容陵光的微笑僵在脸上。
　　……
　　“下雪了啊……”
　　秦九歌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有些感慨地道。
　　赫连微将琴横在膝上，十指拨弦，琴声悠悠的响起，淡淡的哀愁笼罩在听者的心间。
　　远山雪景，近水楼台，眉目如画的白衣青年抚琴，恍然如仙人临世。不过人间红尘路，玉人端坐九重天。平淡而又冰冷的俯瞰着一切，万物只如尘芥，偏偏又孤独的让人心碎。
　　赫连微试图让自己不再孤独，也做出了尝试，但最终，又都是他先一步推开了所有人。
　　明明就是从眼里、心里、灵魂深处在哭着说“别留我一个人……”，却又矜持冷淡的拒绝他人的接近，欲拒还迎，半推不就，而那些人又因为尊敬他、惧怕他不敢违逆。
　　其实只要稍微强硬一点，他就会默许的。
　　秦九歌目不转睛的盯着赫连微，心里的念头百转千回，又有些得意的想，最好所有人都晚些知道，这样赫连微独属于他的时间就更长了。
　　“我总觉得你在想些奇怪的东西……”赫连微一曲停歇的时候，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淡地道，“你应会刀法，且练来，与我琴声伴舞。”他不给秦九歌拒绝的机会，一拨弦，前奏已起。
　　秦九歌呆了一瞬，他怎么说也是魔尊啊，竟沦落到以舞取乐的地步了么……
　　“好啊~”
　　秦九歌愉快的应了声，笑着传音威胁想罢工的墨漱。
　　墨漱委屈的抖了抖刀身，它是魔刀！以杀戮为生的魔刀！傻逼主人，下次你自个儿玩去吧，再帮你打架我跟你姓。
　　秦九歌的刀舞凌厉且柔美，含笑望着赫连微，一个转身一个后倾，不知怎么的，就倒进了赫连微的怀里。随后墨漱很不道德的把自家主人从前辈怀里顶出来，又蹭到前辈怀里求夸奖。
　　云雾洞府内。
　　曹映还在对着师尊的长生牌念叨，从星辰学府的日常生活，到小云哥哥的纯情可爱，再惆怅的提了两句她的爸妈和弟弟。
　　方才还自言自语得欢畅的少女忽然就沉默了，她抱着牌位，目光悠长的望向远处。雪纷纷的下，她老家大概又开始堆起雪人了，也许还在网上引起了一波热潮。
　　她老爸这时候应是这一年中少有的放松的时候，有了些笑容，她老妈会做很多很多菜，忙碌的很，她和弟弟负责贴对联。
　　除夕夜，团圆时。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着饭，看春晚，热热闹闹的。守岁的传统其实他们也不怎么遵守，吃饱喝足，睡觉！
　　今年呢……今年她在异界望着星空，独自守岁。爸妈又是怎么过的？她是被判定失踪还是死亡，还是说这具身体的本尊穿越到了她那里，哈哈哈想想就很有趣。
　　曹映用手捂着眼，泪珠却大滴大滴的落下来，落到赫连微的长生牌位上。
　　“……呜呜呜师尊……爸，妈，醉醉……”
　　赫连微听着小徒弟呜呜的哭声，蹙起了眉。
　　曹映一向是很坚韧的，什么危险都没哭过，他不就是没陪这丫头过年么，哭的这么惨做什么？养徒弟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暗自叹息一声，一脚踹开抱着他大腿的秦九歌，身影消失在后山。
　　曹映泪眼朦胧，模糊间看到师尊出现在眼前，她立即抹了抹眼泪，红着眼眶喊了声师尊。
　　赫连微冰凉的手落在她脸上，轻轻擦去泪痕。随后朝窗外伸手，无垠星河间，一粒星光忽然璀璨放光，以要灼烧起来的速度坠落下来，直到落入赫连微的手中。
　　手摘星辰！
　　曹映吃惊的捂住嘴，怕自己叫出声来。
　　这颗星星不大，上面的火焰眨眼间熄灭，露出并不算美观的石体。赫连微将它递给曹映，平淡地道：“新年礼物。”
　　曹映感觉自己又要哭了。
　　啊啊啊啊啊师尊你怎么可以这么暖！她突然不想追以前喜欢的明星了，师尊才是最棒的！噫不对，她现在在玉安界，想追明星也没得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