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欢》厌喜

48、入梦

　　一夜过去，风雨未停。
　　小勺和春来给秦玉换了干净的衣裳，又按着大夫的嘱咐仔细上了药。
　　临近天明，秦玉才睡下。
　　谢允在屋外守了一夜，还穿着昨晚淋湿了的衣服。
　　“主子，我在这里守着，你先换身衣裳吧。”青山担忧道。
　　这已经是他第七次上前劝说了。
　　夜雨带来的凉意让人好似提前进入了深秋。
　　“唉，这位娘子的身子已经严重亏损，许是先前就受过极重的伤，要想完全痊愈是不大可能了，只能慢慢养着，看天命吧！”
　　耳边再次回响起大夫的话。
　　看天命？
　　谢允忽的一笑，似是自嘲。
　　天命让他重活一世，便要再次夺走他所珍视的么！
　　“主子！”
　　青山眼见着自家主子神仙似的面容上露出狰狞的表情，近乎癫狂，他忙喊了声，担心谢允因忧思过甚而失了心神。
　　他在谢允身边六年，从未见他这般过。
　　……
　　一早。
　　临水街的大街小巷中都在说昨晚秦玉那宅院走水的事。
　　“听说是有人起夜的时候打翻了烛台又没注意到才引起的大火。”
　　“嘁！哪有这般简单！我看啊就是有人故意放的火！秦娘子那东面的院墙都烧塌了！烛台能烧到那儿去？”
　　“对！白日里才得罪了那李文静，晚上家里就着火了？哪有那么巧的事……”
　　“她李文静再嚣张也就是个县尉之女，这要人命的事儿她敢做？”
　　众说纷纭间，这些议论随着贩夫走卒很快传到了东街。
　　竟从千金楼娘子宅院不慎失火传到后来成了千金楼娘子意外葬身火海！
　　今儿不是傅璟当值，他不用再御前候着，也无甚公事，便早早出宫，只是才从宫中出来就听说了这事，他便立马让车夫掉转头直奔千金楼而去。
　　这会儿。
　　秦玉已经从昨晚的茶室挪到了前院一间正经能休息的厢房，这本是给千金楼中贵客留用的，未想秦玉倒是先用上了。
　　小勺和春来自晨起知道自家娘子受伤后眼眶便一直红红的。
　　“都怪我大意了，竟不知道娘子何时又回来了！”小勺忍不住自责。
　　“好了，在娘子面前切不可说这些话了，等娘子醒了，只做些她平日爱吃的端上来，别让娘子再忧心了。”春来新近越发稳重，纵然她心里也自责难过，却并未过多表现出来。
　　昨日，秦玉同她们说怕那李文静伺机报复，就带着她们和花娘去码头的客栈住下了，不想……
　　床上。
　　秦玉静静躺着，眉间微微拧着，似是做了什么不太安稳的梦。
　　梦里。
　　她仍是秦国公府的养女，而先皇仍是当今圣上，龙体康泰，并无病象。
　　她看着自己与那傅璟外出同游，甚至共骑一匹马。
　　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他们何时如此亲密了？
　　为何她全无记忆？
　　画面一转。
　　她被罚跪在秦国公府的祠堂，李璇站在她身旁似乎气恼得很。
　　“我替你相看的是傅大公子！你却跑去和傅二公子厮混！你成心让我难堪？让国公府难堪是与不是！”
　　李璇指责她的声音清晰传入她的耳中，明明她们离得那样近，却又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突然听得几声雷响。
　　她站在离承元寺不远的廊安亭下避雨，远处有人影撑伞而来，近了，竟是傅璟。
　　不过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不似那般意气风发了。
　　“阿玉，过两日我就上门提亲，旁人如何反对我不管，我认定了，此生我只娶你一人！”
　　他言语恳切，可她只是笑笑，道：“这一生还长着呢。”
　　雨停了。
　　她独自坐在梅园里，小勺给她披上一件有些发旧的斗篷。
　　耳边响起杂乱的声音。
　　竟都是些说她痴心妄想，配不上傅璟的。
　　半月过去。
　　天下赐婚，将嘉和郡主宁敏嫁与宣宁侯府二公子傅璟，京都人人都道，这才是最最般配的一对。
　　有人到园中送信。
　　她打开信封，里头竟是有好几张信纸，字里行间，万般无奈，诸多情意。
　　傅璟竟问她愿不愿做他的平妻，说那嘉和郡主是温婉和善之人，往后只当她不存在即可。
　　她撕了信，没有多伤神，让小勺拿去烧掉，倒是小勺在她身旁骂个不停，替她委屈。
　　秦玉只觉得这梦太过离谱，她想睁眼，想清醒，可无论她如何挣扎，她都没办法从梦里面抽离出来。
　　似乎又过了很久，竟下起雪来。
　　她不知又到了何处，远处回廊上有人朝她走过来，她认出那是袁氏身边伺候的宋嬷嬷。
　　这里，是袁氏住的庄子？
　　“娘子，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宋嬷嬷同她说。
　　她起身随宋嬷嬷过去。
　　袁氏半躺在床榻上，满头银丝梳得十分规整，可她面上不见什么血色，连唇都有些泛青。
　　有油尽灯枯之象。
　　“丫头，我时日无多了，只求你帮我送样东西。”
　　袁氏说着，宋嬷嬷就从一旁拿过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她。
　　是一封信和一块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宫令。
　　袁氏继续说：“帮我送给龙座上那人，放心，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秦玉看着自己朝袁氏问。
　　“为何是我？”
　　“只有你不会拆开信。”袁氏的声音又虚了些，她半眯着眼，像是随时就要撒手人寰。
　　耳边突然响起小勺的声音。
　　“娘子？娘子醒了吗？”
　　她终于睁开眼，她看了眼小勺，又看了眼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终于回来了……”
　　小勺见秦玉说胡话，伸手探上她的额头，竟烫得厉害！
　　她赶紧出去叫人请大夫。
　　谢允就在隔壁，听见动静，忙出来问。
　　“发生何事了？”
　　小勺急道：“娘子发烧了！”
　　谢允一听，却是松了口气，道：“大夫昨晚说了，体热发汗是有好转迹象，你先给你家娘子换身衣裳和被褥，我去烧水煮药，一会儿还劳你给她擦拭下身子。”
　　“啊？”小勺有些迟疑，“谢使尊，一会儿我去吧……”
　　堂堂皇城司使尊去烧水煮药？
　　先不说这些活这谢使尊会不会做，她哪有这个胆量啊！
　　不料谢允一口回绝：“不用，你照看好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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