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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出逃中的嫌疑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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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
赖胜杰一面哼着歌,一面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有人盯着他。
他猛然回头,发现大楼内侧落地窗外正站着一个穿着灰色T恤衫的小孩子。对方的头发显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修建,看起来长短不一,最长的部分已经垂到了肩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从额发之间的缝隙里流露出茫然的视线,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却没有任何动作。
赖胜杰起初被这孩子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又释然了。这幢大楼集办公、休闲为一体,这家美发店位于底楼,来这里剪发的都是些有钱的主。这孩子或许是被大人带来理发的,不过走散了而已。反正他不是那种善心人士,那孩子爱看就让他看,自己当作没看到就行。
果然,等他收拾完各种用具准备下班打算关门的时候,那孩子已经不见了。
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谁知道接下来一连三天,每到下班时间,那孩子都在窗外出现。
赖胜杰有点烦躁起来。早知道就不贪图那点加班费,最后一个走了。
他不喜欢孩子,一点都不喜欢。或许跟他在从事理发师这份职业之前的经历有关,反正在出事之后,他就干脆金盆洗手,经人介绍进了这家美发店学习理发。想不到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天赋,没过了多久,已经从学徒被提升为正式员工。
他忍无可忍,决定出去好好训训那孩子。
不过一出门,他就撞上了一个人。对方手里正牵着这几天一直盯着他看的小孩子。
“对不起,请问,现在还能理发吗?”
赖胜杰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位清秀的女孩子,装作为难地说:“可是可以,不过其实现在我们已经下班了,按着规定,下班之后工作的费用大概要……”
根本是唬人的,做这一行哪有什么加班费。即便是有,也不是该向顾客直接收取。他就是笃定对方不懂,所以才狮子大开口。
果然,对方焦急地点点头:“我可以付双倍。不过可以帮这孩子理个发么?”
赖胜杰得意地一笑:“没问题。”
因为这幢大楼出没的都是些精英白领之类的人物,所以给孩子理发,他还是第一次。不过这孩子不哭也不闹,从头到尾只是乖乖坐着任他在上面动作。只是简单修一下,便很快变得清爽起来。他觉得这活又赚又轻松,不禁心情大好,一时高兴,还给孩子留了一个尖尖的尾稍,说是看起来时髦一点,这年头当小孩也得有个性。
年轻女教师——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叫樊雅心。她正歪着头晗笑看他为自己的学生熟练地打理着,一边说:“赖先生,你的技术真不错,人也挺风趣。”
赖胜杰一面手下忙碌,一面习惯性开着玩笑:“是啊,所以樊老师以后要多多介绍客户给我哦。”
没想到对方一下子答应下来:“没问题啊,有一些家长常常把孩子托给我们照顾,我可以让他们日后都来这里理发。不过我们培训中心下班晚,只怕你那时候不愿意加班呢。”
“呵呵,怎么会。冲着樊老师的面子,我一定尽心尽力。”
果然,那天之后,隔了几天樊雅心都会领着一个孩子上门。
赖胜杰自然又小小地赚了一笔。一来二去,次数一多,他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也怕时间长了被对方发现,就给对方打了折,不过怎么算都高于平常的价钱。
“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底下的孩子被围起了大大的一圈白色围布,让那张脸看起来更加娇小可怜。不知道是不是看错,赖胜杰竟然看到他冷冷地扫了自己一眼,回答:“谢安玄。”
“哦,名字挺别致的。爸爸起的吗?”
小朋友这次没有再理他。
倒是樊雅心在旁边看着他忙碌,和他聊了起来:“赖先生的技术很棒哦,这一行做了很久吧?”
赖胜杰抓过一把小剪子,随口说:“也没多久,半年前我还什么都不会呢。”
“哎呀,那么半年前,赖先生是做什么的?”
“……唔,也是和孩子有关。”他手下一慢,支吾了一阵,随即轻描淡写地掩盖了过去,“你知道有很多家庭一直都没有孩子,我们就是做类似送子观音的工作,让大家都幸福起来。”
樊雅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过了好一阵子才点点头:“这么说起来,就是类似福利院那样的工作吗?”她笑起来,“这样说的话,赖先生真了不起。不过,为什么不做了呢,是因为……待遇问题吗?”
“嗯。也有一点。”他含糊地点点头,“你知道,没有钱干什么都不成。我也没办法。”
“哦……”樊雅心还要再说话,包里的手机却倏然响起来。她歉然地向他点了一点头,然后走出去接电话。
赖胜杰松了一口气。继续去剪底下孩子侧面的头发。侧身的时候,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那个孩子正通过对面的镜子冷冷地打量着自己。
他猛然抬起头,果然看到对方死鱼一般呆滞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觉得有一股寒意蓦然升起,眼前这个孩子好像能通过镜子看到自己的过去……
那些嶙峋的怪石在黑暗中如同喋喋怪笑的妖魔,大雨滂沱,将不断从车厢内流出的鲜血冲刷干净。幸好,他没死……他从挤压变形的车厢内推开孩子们血肉模糊的尸体,艰难地爬了出来……他回头望了最后一眼,窗口那里还卡着一个小孩子的头,脸色燎白,从眼睛里留出殷红的血来,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从盘山公路上摔下来之后,那孩子的头颅先着了地,如今自然是没有救了。
赖胜杰已经记不起这孩子长什么样,只是觉得挺可惜。
他记得这孩子的价钱,两千块。反手卖出去就是五千。一转眼,五千块没了……
“你在看什么!”他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去拍那个叫谢安玄的孩子的头。
樊雅心正从门外走进来,显然被吓了一跳:“赖先生?”
赖胜杰扬起的手不得不轻柔地落在孩子的头上,抓起了其中一缕。幸好他另一只手中还捏着剪刀,方便他掩饰之前的失态。
“赖叔叔,你剪好了吗?”
他听见那孩子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那句话,语稍竟带着莫名的寒意。
他的反应是下意识的:“可以了,你可以回去了。”
他迅速地帮那孩子撤下身上的围布,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
那孩子若无其事地从椅子上跳下,然后走向她的老师。
“赖叔叔再见。”
“赖先生再见。”
赖胜杰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一大一小手牵手离开,忽然之间觉得那个叫谢安玄的孩子和他记忆里的人有一点像,尤其是下巴……
可那孩子已经死了。死人和活人,他总分得出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真是撞鬼了。
“阿杰,你在发什么呆啊?还不快帮忙!”
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吼叫。他从恍惚中抬起头来,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胖子正抓着一个孩子从院子里出来。那孩子显然刚醒过来,一见陌生人就开始大叫,结果被胖子结结实实一记巴掌打没了声。
赖胜杰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那孩子鼻子里流下的血,颇有些心疼:“这孩子难得模样不错,可以卖个好价钱,你可别打坏了。让他不叫不是很简单,再加点安眠药就是了。”
胖子拎着孩子没好气地说:“要安眠药还不如打呢,吃多了人就傻了。”
他嗤笑:“我们买的是人,又不是买脑子,傻不傻看得出来?你少操心了。”
“别废话,快点把屋里的几个孩子弄上车。趁他们还没醒,赶紧。”
“你手上这个呢?这个不老实,跟我们做一块了,我看他在眼底地下能做什么。”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对漂亮点儿的小男孩有那兴趣,少恶心人了。”
赖胜杰骂骂咧咧地走进去,把孩子们一个个抱出来丢进车厢里。尚未睡醒的孩子象一只只被丢弃的小猫,蜷缩着身子,任他又抱又丢的。他站在门口数了数,两千块一个,就是两万块,转手之后一个至少五千块,那就是五万,扣除成本什么的,毛利三万,值了。
他把这三万毛利锁在漆黑一片的车厢里头,那边胖子早拎着先前那孩子上了车。
“阿杰,快点。听说今天会下雨,还要赶路呢!”
“知道了。”
他匆匆跳进驾驶座,启动车子一路在黄土坡上飚了起来。
也不知开了多久,天色渐渐阴沉了起来,空气中已经能嗅到雨水的湿气。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总不能就这么停在这里。越过山再开一阵子就有个小山村,他想了想,决定趁还没下雨,开完这条盘山公路。
山路不好开。赖胜杰一面开,一面正小心翼翼地关注着路面情况,忽而听见身后的喘息声越来越粗。他略一侧头,通过观后镜瞥见胖子坐在后排,把那孩子抱在怀里,一只手伸进了他小小的T恤里面,正在不安分地骚动。
在这匆匆一瞥之间,赖胜杰注意到那孩子脸上苍白到诡异的表情,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骂道:“胖子你收敛点,还得卖呢!”
胖子笑得一脸肥肉都挤在一起:“这个五千块怎么够,还不如自己留下来玩一阵子在卖。反正也有不少人好这口。”
“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变态啊?”
“哎,阿杰,你别说。这孩子的玩法跟小姑娘不一样,别有一番滋味。天天在这种地方转悠,日子淡出个鸟来,我就不信你靠着右手就能过日子。”
赖胜杰被他说得动心:“真的不错?”
胖子眉飞色舞地描述:“那当然,至少这小孩子的皮肤比起大人来,简直跟豆腐似的,轻轻一掐就留下印子了。那摸上去……”
“……嗯,行。我就听你这么一回。”他心里也痒了起来,恨不得当下找个地方停车试试胖子说的那种滋味,“这样吧,等开完了这条道,我们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胖子猥亵着的孩子一下子跳了起来,猛地扑向他。赖胜杰吃了一惊,下意识松开了方向盘去挡。
还来不及反应,行驶在狭小盘山公路的车子一下子失去了控制,从道上冲了出来,顺着陡峭的山势一路往下坠落……
天翻地覆间,他清清楚楚看到了那孩子眼中分明的恨意。
他要他们死。
“呼——”
他一下子从噩梦里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天出事之后,除了他,所有的人都死了。他慌慌张张逃离现场,连案子都没有报,生怕牵连到自己。后来听说那里去了警察,草草检查了一下,就把拐卖儿童的罪名全部按到了胖子头上。他听说了松了一口气,正好有朋友介绍他来这里,于是就来了。
他以为就这样忘记了。没想到隔了这么久,竟然又被个孩子勾起了那段回忆。
外面天色已经黯淡了下去,他惊魂未定地去看沉默的闹钟,这一看差点跳了起来。
他今晚又是晚班,一旦迟到就遭了。没想到睡了那么久。赖胜杰急急忙忙起来,折腾了一番,就出门向月湖银座的方向奔去。
“出差去了一个多礼拜,回来了也不给我发一条短信!要不是我打你电话,鬼知道你什么时候到站。还坐错班次,那售票员竟然也让你上车……美男计了不起么?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季夏用力关上出租车门,拎着手里的大包小包,一面抱怨一面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杜唯加快了脚步,从后面追了上来:“季夏,你不用都帮我提,东西很重……”
季夏白了他一眼:“你当我心疼你不行,大艺术家?我比你年轻力壮,这点东西算什么。”
后者哑然失笑:“季夏,我好歹也算男人。”
“不行,我看不过去,决定全全掌控你未来的人生,你就等着俯首听命吧。”
杜唯当他开玩笑:“季夏,你这话听起来像是谁家彪悍的小媳妇儿。”
某人不以为怒,反倒笑得意味深长:“听过猪八戒背媳妇的故事没?这当丈夫的总是要出点力的,何况我只是帮你拎这么点东西。要是没那力气,到时候怎么抱你进洞房?”
杜唯知道这家伙口没遮拦胡说惯了,也没怎么在意。只是这些大包小包都是他的摄影器材,加起来确实挺重的。想不到看上去高高瘦瘦的季夏既然能轻易地提来提去,毫不费力。他正要说句什么,忽然被人撞了一下,等反应过来,那人早匆匆跑远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砖红色的夕阳下,那人的原本就染成红色的头发此时竟像流血一般刺目。他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季夏在耳畔说话。
“那人好臭。”
杜唯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染发膏的味道确实有点浓。”
季夏皱眉:“不止是这个,还有烂掉的味道。”说着,他又望了一眼那个男人远去的背影,半天才说,“算了,不管那么多。反正是早晚的事。”
杜唯没听清楚:“什么?”
“没事。我们回去吧,我在家给你热着骨头煲呢。”
那天晚上,樊雅心果然又领着一个孩子来了。
赖胜杰本来打算想推了这份外快,但是这次的孩子跟以前的不一样,叔叔叔叔叫得欢,笑起来也挺可爱,之前的噩梦因此消磨了大半。所以他也没有再提。
他哗啦哗啦很快给孩子理好了头发,收了钱,打算送他们走的时候,樊雅心忽然笑着递给他一张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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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家长:
每个孩子都期盼自己的生日,而生日每一年只有一次。金太阳愿与您携手,一共为孩子们打造令人难以忘怀的生日聚会。
欢迎在下周六晚上与您的孩子一起参加,现场有神秘惊喜等着您哟。
期待您的参与。
金太阳儿童启蒙早教中心
二零零九年七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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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雅心笑着说:“感谢你长期加班给孩子们理发,这一次宴会特地邀请你这位好心的叔叔。大家都很期待你去哦。”
赖胜杰抓了抓头:“不过,这不是孩子家长的聚会么?”
樊雅心笑嘻嘻地说:“没有关系,我们也请了一些没有孩子的大人参加。到时候会有孩子和你们组成临时家庭一起游戏。你也来吧,挺好玩的。对了,你还是单身吧,我可以介绍一些漂亮的女老师给你认识哦。”
说到漂亮的女老师,他的心就痒了。
“行,到时候我调班吧。”
“就这么说定了哦。来,跟叔叔说再见。”
小孩子很乖巧地挥手:“叔叔再见,一定要来哦。大家都等着你呢。”
赖胜杰心里想着只要那些女老师等我就够了,嘴上却说:“小朋友再见。叔叔一定来,一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