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之妖的又一春》咬虫子的桃花

3、笛声

　　京城最高建筑灵隐塔上，一个人影长身玉立，居高临下俯瞰这一片似锦繁华。他的面上罩着一块白底眉心画了火焰花纹的面具，露出的下巴线条完美，嘴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似讽非讽，说不出的孤傲意味。

　　一身暗色低调的装扮，他右手拿着一柄纸折扇，轻轻敲击着左手掌心，漫不经心地睨了一眼旁边战战兢兢等着他吩咐的小妖们，懒洋洋道：“去把这里最好的美酒都给我找来。”

　　他的嗓音低哑迷人，染着丝丝慵懒，不急不缓地仿佛情人在耳边呢喃低语，有些微雌雄莫辩，却能让人听一遍便永生难忘。

　　小妖都是他刚才随手用一些枯叶碎石点化的，完全服从于他的意志，他话音一落，当下四散而去寻找美酒。

　　很快小妖们陆陆续续返回，他开了一坛美酒，潇洒惬意地歪躺着，一边喝酒一边随意地听京城各处发出的声响。

　　有人丝竹管弦笙歌漫舞，有人抱头痛哭哀哀不绝，有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俺也杀人，有人……
　　惯会勾心斗角的人类，总是如此无趣，他心道。正准备收了聆听千里声音的法术，忽地一阵笛声于一片嘈杂中抓住了他的注意力。

　　没来由的熟悉，就好似从前他听过很多遍，如今乍然再次听到，竟勾得他心头微微一颤。

　　是谁的笛声？他出现这个世界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对一切都感到陌生，可他并不感到慌乱害怕，因为他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他。

　　他只知道自己名叫玉藻前，从何处来，又将去何处，一概不清楚。

　　他一直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意识在告诉他，他来这里是为了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东游西荡逛了许多地方，认识了许多新东西，学了不少，却仍旧什么都不能牵动他，直到此时此刻，他听着那笛声心里无端生出一股子急切——

　　酒未被喝干的酒坛子啪的一声砸在屋顶瓦片上，碎成几块，酒液四溅，醇香酒味被夜风卷碎，而那喝酒的人却已化为一阵无形的风，直扑笛声的源头……

　　循着悠悠不绝的笛声，玉藻前的身影在皇城大内一座宫殿前的匾额前悬空顿住。

　　“养心殿？”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积累的常识，他知道这里是大周国皇帝居住的寝宫。
　　天子寝宫，除了当今天子谁敢在此深夜吹笛？

　　不过，这些日子玉藻前曾听说当今皇帝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竟能吹出这样的笛声？

　　他带着疑惑潜入殿内，当看到那个坐在窗边，横笛唇边闭眸专注吹笛的小身影，他悄悄落身在帐幔旁，静静凝望着那个小皇帝。

　　毕竟是个年幼的孩子，小皇帝一会儿便收起笛子，叫太监给他端了一杯温水，喝完便躺床上睡下了。
　　这时玉藻前走上前，坐在床边仔细打量这个孩子。

　　在人类孩子中，算是漂亮可爱的，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玉藻前用扇头挑了挑沉睡之中的孩子的下巴，当下有了一个决定。
　　近来的日子太无聊了，不如留在这里瞧瞧这人类的小皇帝。
　　*****

　　姬长生早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辅政大臣赵无极当他的老师。

　　他这决定惊落了一地眼球。众人皆知赵无极跟小皇帝之间有矛盾，按理说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纵然是天子，在面对威严满满的赵无极时，恐怕也免不了畏惧，谁想这小皇帝竟丝毫不怕地要求这心思难测、权倾朝野的臣子当他的老师！

　　就连赵无极也愣了愣，转念一想，他很快便明白了小皇帝的心思。

　　这得说说赵无极这个人的名声。世人都知他权势滔天，但他这样的势大，的确欺压了一部分人，比如小皇帝，对于民间的普通老百姓，到没有什么亏待逼迫的地方。

　　相反，赵无极极得民心，老皇帝在世时，民间已有了些只知赵无极不知天子的局面，小皇帝登基后，许多惠民利民慰民的政令出自于他，这些言语更是甚嚣尘上。

　　人人都道他是忠臣，一心为了大周朝。
　　赵无极的学识好，也是人尽皆知。

　　倘若他来教导天子，天子还愚钝不堪，那便是他的失职。当然，也能换一种说法，说是小皇帝资质太差，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难成大器的朽木，然而这种说法得建立在世人不知小皇帝的情况下，可当今天子还是皇子之时，聪慧敏捷已名扬天下。

　　他的忠诚和他的学识，都会让不知他心思的人认为他理所当然得要教好小皇帝。
　　这就逼得赵无极要教出个像样的天子了。

　　这是谁教的法子呢？赵无极安排了人日夜监视小皇帝，很清楚小皇帝身边没有任何人帮他出谋划策。
　　所以这是皇帝的一时心血来潮还是故意为之？

　　今早上朝之前，他接到密保说昨天深夜小皇帝睡不着爬起来吹笛子，据描述那笛声犹似天籁，人间难得一闻。

　　他抬眼与御座上的小孩对了对眼，忽然之间他微微一笑，没有半句推脱，欣然领命。

　　纡尊降贵认对手为老师的姬长生其实跟吃了苍蝇差不多。

　　赵无极的名望和地位，让他不能采取激烈的手段对付此人。

　　对方的势力盘根错节，紧紧地关联着整个大周朝。

　　倘若处理不好此人，轻则国家动荡，重则改朝换代，这个国家估计都要随了赵姓。
　　思来想去，姬长生认识到将赵无极收服是最好的办法。

　　可收服此人谈何容易。

　　人常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总要先熟识赵无极，才能决定下一步。反正他现在是一个小孩子，天然能降低人的戒备。

　　姬长生深思熟虑后稳扎稳打地走出了一步，不成想赵无极的回敬让他……十分错愕。
　　自那日早朝上他一鸣惊人之后，赵无极待他的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弯。

　　如果说之前把他当成一个无知无识的吉祥物，表面敷衍敷衍实际完全漠视，现在么这人就像是把他视为了家中一个极得宠的小辈，书本上的知识和为君之道都会教，多余的还会陪他玩耍。

　　而在这之外，姬长生更是进一步见识了赵无极对整个皇城大内无孔不入的掌控。小皇帝成了笼中金丝雀，当赵无极讲完课轻抚着他的头发，低头微笑着问他是否领悟时，他忽然悟出，这人把他当成了一只天下独一无二的宠物。

　　养个皇帝当宠物，普天之下，也就他赵无极有胆儿有能耐敢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