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之妖的又一春》咬虫子的桃花

15、心惑

　　***
　　女子拿眼轻轻扫了姬长生一眼，那一刻似有羽毛撩过心尖，对方眼波流转之时，嘴角好似噙着一抹极淡的笑，分不清是天生微翘的嘴角所致还是她本就在勾动唇角，而其中意味，似轻蔑不以为然，似娇憨天真无邪，似高深莫测不可捉摸……中等偏上的容貌，硬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生出别样勾动人心的魅力。

　　姬长生莫民有点魂不守舍，嘴巴不受自己控制地道：“被人观赏的花，不就图个赏心悦目么？姑娘如此苛求一朵花，难道对长生花存有偏见？”

　　女子抚摸着怀中小狐狸柔软的皮毛，垂眸漫不经心地道：“萝卜青菜各有所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要什么道理呢？我只是说这花的不是一句，你就急急地要我说出个明白——这么护着，难道这花是你家的？”

　　说罢，那女子又是眉目间神秘地瞥来一眼，直把一个年轻皇帝闪得心动神摇。

　　姬长生脑袋发晕地出了花店，外面热风一吹，他醒神后回想在花店中同那女子短短的一番眉眼官司和言语交谈，心中直呼见鬼。

　　在平安京的时候，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且不说姬长生自己身为花神，本就属于容貌绝俗的一类人，当初他下凡神魂寄居在巫女的体内，所遇见的那只九尾妖狐……

　　脑海里浮现那只威名赫赫的大妖怪轻笑一声摘下面具渐渐露出整张脸的一幕…….大热的天，姬长生分不清究竟是被毒日烤得心口发闷还是其他什么，他悒悒不乐的模样，引起身边跟随者的注意，大家面面相觑，却因着他脸色着实难看，都不敢没摸清缘由就去触霉头。

　　出了这么一茬儿，姬长生再没有在外游逛寻乐的逸致。他原本想打道回府，中途心血来潮，又转道去了赵无极府上。

　　他今日微服出宫是做了乔装的，去赵无极府上没必要遮遮掩掩，他便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赵府大门口司阍的家奴是认识当今天子的，这一看姬长生微服而来，立马叫人去向主人禀报，不想姬长生叫住了他。

　　“不必惊扰。”

　　姬长生这些年来赵府来了不知多少次，进了大门，熟门熟路地去赵无极在府常待的地儿。

　　先去了书房没见人，待走到花园，一入月洞门就先听得一阵剑鸣声，循着游廊走近，只见一个人影正在舞剑，寒光闪闪，罡气卷得花叶纷飞。

　　虽说那人身形极快，姬长生还是认得此人。赵无极这些年收了个小徒弟，平日里教一些功夫。

　　赵无极没有妻妾，这府中自然没有少爷小姐，于是这小徒弟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填了这一个缺陷——举府上下莫不把他当做正经的少主子，没人敢去欺辱他。

　　姬长生也是赵无极的徒弟，排位上还是对方的师兄，因为身份有别，他俩寻常也不似普通师兄弟那般，关系嘛……一切尽在不言中。

　　舞剑舞得一片残影剑光的年轻人似没察觉姬长生的靠近，忽然他手中的剑竟一下脱手，如离弦之箭直射姬长生。

　　咚的一声，长剑半没入长廊的红漆柱子里，露在外面的剑身轻轻晃动着，犹自发出着嗡嗡的轻鸣。

　　跟在姬长生身边的人个个都惊得像木雕泥塑一般，呆了半晌后冲着使剑人大喝：“大胆——”
　　姬长生面对直射而来的利剑，愣是眼也没眨一下放任剑从耳边擦过。

　　他跟赵无极的小徒弟叶昭然从第一次见面起，双方就有些不对付。随着两人各自年岁增长，见闻增长，水火不容的趋势越演越烈。

　　以前叶昭然还能看在赵无极的面子上，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他，今儿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敢如此威吓他！

　　姬长生合上手中的纸扇，敲了敲插在柱子上的剑，不疼不痒地来了一句：“好剑。”

　　叶昭然上上下下打量他，阴阳怪气地道：“什么风把你这大贵人吹来了？”
　　“听说老师身子不爽，我来看看不行？”姬长生道。

　　叶昭然的容貌本是极好的，可他眉宇间总带着些倨傲，看人时常常目露轻蔑，就这会儿他不屑地瞧着姬长生，冷笑一声就扭身走了。

　　姬长生望着这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狂徒，脸色微微一沉。他身边人见此忿忿地想说什么，姬长生挥手让这些跟屁虫统统退下了，他才缓缓往花园深处去寻赵无极。

　　赵无极正躺在水榭里持着一根钓竿有一下没一下地钓鱼。

　　他是习武之人，内功深厚，功法独特，十年的光影并没有在他脸上刻下痕迹，仍旧是风流倜傥，
　　俊朗不凡。

　　以他的耳力，花园里他的两个徒弟之间发生的一切，悉数被他听在心里。

　　步步为营将皇帝扶持至今，将他们君臣的名声名分维持到如今这种微妙的平衡中，赵无极觉得他的计划已见成效，可不知从何时起多出来的一样东西让他如今措手不及。

　　赵无极阖着眸子，听着姬长生脚步踏在长廊木地板上，花园青石上，踩中落叶和落花，衣摆拂过花枝草叶……

　　一直以来，他相信自己能很理智地分清楚两世里的姬长生。
　　到现在，他却不怎么能确定了。

　　*****

　　到赵无极跟前晃晃找存在，这是姬长生给自己定的日常。仅靠赵无极心中对原主那一世的感情，他觉得不把稳。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处出来的。姬长生左思右想，尽他所能地有选择地模仿他从赵无极记忆中所见到的原主。他想把握住一个度——既能营造出一种迷惑赵无极的假象，又能给自己一分后退的余地。

　　换句话说，他之所以不去百分百模仿原主，本意就是不想使赵无极彻底将他和那一世的原主混淆。

　　因为若是赵无极将两人视为同一人，那么那一份他视之如命刻入骨髓的感情必将落在姬长生头上。

　　在平安京有过与九尾狐那一次的经历后，长生花神再也不想在欺骗中承受别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