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里有只失恋的猫》猫小瓷

3、离

　　我站在应家的高墙上仰望天空，云朵像我的心情一样茫然的飘着。我等恺撒回来，我犹豫是否要让他也知道那些残忍的事情。很多时候，我都希望让自己背负所有的黑暗，我想让恺撒一直都有着阳光的笑容，那是照亮我生命唯一的欣慰。上帝，你说爱一个人是不可以对他有所隐瞒的。但是，留着一点点的痛苦不让他知道，一点点善意的隐瞒是可以被宽恕的吧。
　　我像一缕游魂一样，和黑夜一起无声无息地回到应家。
　　大厅里，应太太，玫瑰和应天宇沉默的吃着饭，一切都好象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我忽然很希望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只是我的一个噩梦。当我醒了，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按着原来的轨道安静而幸福的前进。但当我看见应太太强迫自己隐藏痛苦的脸和微微发抖的双手，心里就泛起了很多很多的哀伤。
　　恺撒用力的嗅着，他大概闻到了老宅里弥漫的古怪的气息。当他像我投来疑惑的目光的时候，我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下脑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希望自己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上帝，你可以让这样一只可怜的猫马上失去记忆吗？

　　夜，黑的可以吞噬一切温暖的明亮。我沿着残留的血腥味，在后园的繁花中找到了那个女子最后的踪迹。她的灵魂和不老的碧云一起在我的头顶俯瞰着应家老宅，散发出无限的哀怨和悲戚，许久，许久都不肯散去。我惊慌而退。
　　上帝，如果我不在深夜里乱跑，恺撒就不会跟着我，那么，之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是吗？也许上帝厌倦了一只猫的喋喋不休，于是让那只不诚实的猫为她那一点点的隐瞒付出了所有的一切。
　　第二天的阳光还未铺满应家老宅的时候，我被一片喧哗声惊醒。很多很多的人涌进了应家沉寂里多年的老宅。穿过拥挤的人群的缝隙，我看见的是我一生难忘的画面，恺撒伫立在一堆发散腐烂气息的泥土右边，而在他的左边，是女子残破不全的身体。我突然像一只失聪了的猫，世界里只剩下了可怕的静寂，还有让人发疯的对未来的恐惧。然后，一群人把始终面无表情的应太太带离了应宅。我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玫瑰和明黄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叫声，刺破云霄……

　　从那天起我面对是更加冰冷静寂的应宅，虽然我曾经恨过这里的人，我甚至诅咒过应家恶毒的人们，但是我从没想过让它们真的实现。我想要的，只是他们多一点的关怀，我想让他们给我一个笑容，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笑容，我都会感激不尽。我想让他们叫我的名字，像叫明黄一样，轻轻的叫我，灰颜。
　　恺撒，如果我求你，你可以不那么残忍的挖掘出所有的真相吗？我想这么问你的。可是我没有来得及。我天真的以为上帝的残忍不是决绝的，我相信爱是可以宽容一切的，我只是小小的怨恨了一下恺撒，真的是小小的，可是，就是这样的怨恨让我体会到上帝给我的惩罚，无常的命运，悄无声息的厄运。在我毫无觉察的时候，我失去了我所拥有的一切。
　　两天后，我发疯的翻遍应宅也找不到恺撒，却安静的躺在了晚饭的饭桌上。我看见玫瑰带着怨恨的眼神扯开我深爱的恺撒，用力的塞进嘴里，发出可怕的咀嚼声。我忽然觉得她嚼的不是恺撒，而是我的心。我的心真的像是被扯开了，疼痛到无力站起。令人讽刺的是，玫瑰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灰颜。“灰颜，”在我的错愕中，她咧开嘴，笑着说：“死猫，我今天好心情，你好运气，可以吃到肉了！”话音和一块肉一起落下，我想逃开，却被什么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我忽然很想死去。如果我能，我想现在马上死去。
　　我找不到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我的心情。我可以像明黄那样发出惹人心疼的尖叫来哭喊吗？事实上，我已经难过到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歇斯底里的悲鸣在灵魂深处久久不能停息。恺撒，你能听到吗？你能听到我心底的悲伤吗？我希望你听不见，这样，你就可以带着你阳光的温暖笑容毫无牵挂的过奈何，过黄泉，忘了曾经那只为你的笑容而改变的猫吧。我像看恺撒一样的看着那块已经被煮到分不清是他身上哪部分的肉，我努力的扯着嘴角，我想永远都给恺撒自己最美丽的笑容。看啊，恺撒，你看我不难过呢，我一点也不难过，所以你要毫无留恋的走出应宅啊，永远不要像那些眷恋着应宅的幽魂，永远不要再回来！
　　玫瑰奇怪的看着我，因为我是一只只是对着肉发呆却不吃的怪猫。在我来不及反抗的时候，她就起身把我的饭盘端给了明黄，明黄冲着我张牙舞爪的嘲笑着，她迫不及待的向那块肉咬下去，刚吃到嘴里却马上又吐了出来，丢下它，悻悻地走开了。我盯着那属于我的肉，有谁知道那是块咸到难以入口的肉呢？又有谁知道它被眼泪泡了整个晚上呢？
　　我叼起那块肉静静的走出大厅，走出应宅。
　　在这个起了大风的夜晚，我带着对恺撒的爱恋和对生命的怨恨，带着无数看不见的伤痕离开了应家。看到碧云的时候，我想到了她给我的话，在这个宅子里的女孩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完美的爱情。她无言的看着我离开，我想她是可以看到我的伤痕累累的，我的脸上是有着和她一样的悲切和落寞的吧。我最终也没有逃开应家的诅咒，成为了爱情的牺牲品。闭上眼，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我听见了，世间所有幽魂的嘲笑声。
　　我在黑暗中茫然的走着，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不知道想去哪里。我不知道自己在上帝随意安排的这场闹剧中是怎样的角色，也许只是他一时兴起插入的卑微的小丑。让她出现，无非是想观看她对着根本无法触及的幸福幻象兴奋的手舞足蹈忘乎所以的愚蠢模样吧。如果一开始就注定是这样的结局，那么我现在站在这个闹剧的尾巴上就只是一个被上帝遗弃了的玩偶了吧。
　　也许是错觉，每当我转过身，恺撒那始终温暖的目光就会在我背后轻柔的闪动。
　　恺撒，我心爱的恺撒。
　　我们只是上帝的玩偶，而命运的轨迹就是玩偶的拉线，一挣扎就脱离，一脱离就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