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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秦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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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后,隔三差五就是一个雨天。
喜乐担心陈春权回程的路难走,每次看到天上聚起黑云就默默祷告,希望天空放晴。
她明知自己并不能左右天气,但在这个时候,她愿意做个最虔诚的有神论者,只祈求雨神可以听到自己的祷告。
“至少得在孩子出生前回来呀。”喜乐想。
越临近预产期,喜乐心里对陈春权的宽容和依赖感就越强。
“不管怎么说,他可是孩子的父亲啊。”
怀揣着三口之家幸福梦想的喜乐,在紧张和期待中等待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春雨和田氏仍在冷战。
上次的出逃磨掉了春雨的锐气,却滋生了田氏的怒气。
一个别扭不肯低头,一个憋着火难原谅。
陈春田去找陈春盛回来过一次,但那位学业优秀的二哥很显然并不擅长在女人间斡旋,他先是在妹妹屋里碰了一鼻子灰,再是被母亲的冷言冷语给逼退了勇气。
在家盘桓两日后,陈春盛没有解决母亲和妹妹之间的问题,倒是领悟过来一个道理。
男人最好不要掺和女人之间的事。
彻悟的陈春盛即刻收拾好东西,继续回书院读书去了。
喜乐被陈春田磨着跑去劝过几次田氏,让她不要和自己孩子计较,都被田氏以“不关你的事”给挡了回来。
至于春雨那里,喜乐只去敲过一次门,就被她恶声恶气喊的滚开给拒绝了。
陈老爹巴不得她们娘俩不说话,好换的耳根清净几天,所以对这些视而不见。
喜乐感觉田氏的怒气来得奇怪,按理说春雨失而复得,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气成这样?
她恶意地猜测是田氏讨厌秦云柔,所以对于女儿在秦云柔面前丢脸让田氏心有不忿。
不过,秦云柔到底做过什么让田氏这么不喜欢她呢?
喜乐问陈春田,陈春田自己也说不明白,只说娘一直都不太喜欢秦云柔。
月底,陈春权终于回到家。
喜乐问家里的情况,陈春权说孟父孟母身体还好,只是住的房子房顶漏雨窗户漏风,他就帮着修了修。
再问为什么喜生没跟着回来,陈春权说是孟父执意不肯,他说没道理麻烦女婿帮自己养儿子,传出去不好听。
喜乐忧愁喜生上学的事,陈春权安慰她不用担心,他劝过岳父,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喜生念书,费用他掏。
喜乐感动地隔着大肚子去抱他,陈春权笑说以后每月的工钱得留出一部分攒着,算是给喜生的学费。
晚上在饭桌上,陈春权总算感受到了喜乐口中所说的母亲和妹妹之间那种可以冻掉空气的微妙气氛。
回房后,喜乐才将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讲了一遍,听到秦云柔来过后,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下,很快恢复如常。
喜乐趁此追问,秦云柔和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春权身子一倒,靠在被子上想想说:“好吧,本来也该让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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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柔的父亲原是一名御医,闲暇时开设学馆,免费收徒讲学。陈春权小的时候一心要学医,陈老爹听说不收学费,有心送他去学,只是学馆远在京城,路上所需费用不少,更不消说到了京城的生活费用。
那时,田氏刚刚经历难产生下陈春盛,家里仅有的积蓄都花在请产婆、大夫以及用药上了,陈老爹实在凑不出盘缠。
陈家姑姑听说后,过来找到陈老爹说这是好事,应该支持孩子,盘缠和生活费由她资助。
陈老爹一向听妹妹的话,见她如此说,便兴冲冲叫陈春权收拾行李。
田氏隐隐猜到陈家姑姑打的主意,她嫁出去多年,一无所出,丈夫虽然不曾说什么,但婆家那边总有不少闲话,所以她想从陈老爹这里过继一个儿子。
陈春权出生的时候,陈家姑姑就向田氏表达过这个意思,说日后第二胎若生的是儿子,就请嫂子将大侄子过继给她。
陈家姑姑当时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但田氏心知肚明,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因此这次见她资助春权去京城学医,田氏心里的猜测仿佛得到证实似的,一下子空去一片。
新生儿的喜悦很快被冲淡,田氏挣扎着艰难生产过的身子要反对这次远行。
虚弱的她的微弱反对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按少数服从多数的道理来讲,她也是注定失败的一方。
田氏忍痛看着陈家姑姑派人将陈春权送去京城,却无能为力。
比起母亲的痛苦,初到京城的陈春权心里就快活得多。
姑姑派来的人带着他租下学馆附近的一座小院,他每日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去学馆念书学习就行,这和家里永远干不完的农活相比,简直就是天堂。
陈春权在学馆里是年纪最小的学子,因为是免费讲学授课,而且秦太医并不一定每日都有空,所以课程的安排很随意,有时是早上,有时是中午,有时甚至会将上课时间安排在晚上。
陈春权年纪小,又是专门来学习的,不用做工赚钱,所以可以一直在家留心注意学馆那边的通知,故而每次授课他总是能第一个到,这一点很快就引起了秦太医对他的注意。
一次讲课结束后,秦太医叫住他,细细问他的情况,知道他不远千里跑来专门求学,心里十分感动。
又听陈春权讲为来学习,还在附近租了房子,认为他诚心可嘉。
秦太医膝下只有一女,生性顽劣,不喜念书,陈春权的懂事和用功让他感慨良多。念他心诚,且是经亲戚资助才能来此,有心帮他,便说可让亲戚派来照顾陈春权的人退掉房子,他可在秦府吃住,直至学成归家。
这对陈春权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虽然姑姑派来的人将自己照顾得十分周到,但总归花的不是自家的钱,他心里常常觉得压力重重。现在运气好,得到老师青睐,若可因此节省一笔费用,姑姑应该也会欣慰的。
陈春权就是这样认识的秦云柔,那时候她还不叫秦云柔,叫秦月。
不过那时候,天之骄女的秦月并没有把乡下来的陈春权放在眼里,她只是听一向严肃的老爹收了个学习用功的男孩,跑去偷看过几次。
秦月喜欢看戏,自己也喜欢唱戏,常常扮成男孩子溜出去到梨园看戏、学戏,秦太医一直不知道,有几次回家晚险些被发现,她就把陈春权拉出来当挡箭牌。
两人就是这样熟起来的。
陈春权的好运气没有持续太久,就在他入住秦府三个月后,秦太医因为卷入后宫妃嫔争宠事件中,被皇上革职流放处理。
秦太医的家眷被抓起来,分派到各处官家的教坊里,充作歌姬舞姬的有之,不幸沦为洒扫丫鬟的也不少。
秦月被分到一家小教坊里,充作歌姬。
陈春权作为无关人员,被驱逐出秦府,他看着昔日辉煌的大宅子被官兵搬抢得乱七八糟,又惊又怕。
秦月被抓走前,哭着求陈春权去救她。
陈春权从秦府出来,跑到教坊见了她一面,不过里面的教习嬷嬷凶恶非常,只让两人说了不到一刻钟就将陈春权赶走了。
陈春权在京城里徘徊多日,四处打听将人从教坊里赎出来的方法,别人都笑他异想天开,官家收的人,除非上头下令,否则谁都别想把里面的姑娘带出来。
他心如死灰,想起老师的恩情,又想他唯一的爱女在那样的地方受苦,心急如焚。
陈春权惶惶似无头苍蝇般在京里滞留多日,眼看着即将身无分文,愁的嘴角长泡。
多日后,他快要放弃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丰神俊朗的公子哥,说听闻陈春权一直在打听如何救出秦月的方法,他特地前来相助。
原来秦月在梨园学戏的时候,认了个师父,这位公子哥是那位师父的大徒弟。
两人在陈春权栖身的破庙里商量许久,决定冒险用釜底抽薪的方法去救人。
即在教坊里制造火灾,趁乱将秦月救出来。
有梨园的众位专业演员帮忙,事情进行得出奇的顺利。
救出秦月后,他们想京城是不能再呆了,就连夜往陈春权的家乡奔逃而来。
秦月的师父给她改名秦云柔,仍以师徒相称,在镇上买了房,起了班子,继续唱戏。秦云柔天赋异禀,很快就成为台柱子。
“那怎么有人说,她是你在外面的外室呢?”喜乐听完整个故事,唏嘘不已,但想起他对两人的感情只描述为对恩师爱女的关护之情,半信半疑道。
“瞎说的呗!我倒是想,人也得能看上我不是?”陈春权故意逗喜乐。
“好哇,你还真的想啊!那你去找她啊!”喜乐果然上当。
陈春权哈哈大笑,笑完他正色道:“我跟她真的没什么,要有什么早都有了,还有你什么事啊?那都是村里人看不过我不用干农活,每月还有几钱银子拿,故意编排出来,不想让我娶上媳妇乱说的。她的事不宜声张,所以家里没人清楚她的来历,只知道她在梨园唱戏,所以对她难免轻看,我的喜乐这么善解人意,肯定不会这样,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