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园》开学最烦晒被子

41、冲突

　　陈春权和喜生一走就是半个月。

　　喜乐每天都在给画稿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拿李夫子那么多的银子，总不能给人家交些滥竽充数的东西。

　　田氏最近在给春雨找婆家，整日忙着在村里的媒婆处打听合适的人选。她自己跑动起来后才发现，拉媒作纤也并非如想象中那样简单。

　　儿女婚事倒比买卖东西还麻烦，一样的看对眼，一样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样的货比三家，可操的那份心真不是谁都能受的。

　　媒婆手里的名单只是一个一个的名字，田氏不可能通过这些墨迹来得知哪个才是自己的好女婿。

　　春雨的婚事不定下来，她寝食难安，夜不成寐。

　　喜乐跟着田氏见过几个来家里相看的小伙子，个顶个的威武雄壮，她想春雨肯定看不上。

　　而且，陈家的家境一般，这些门户相当的小伙子们也没有像样的装束，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包裹着强健的身体，野性十足。

　　家里有一个嫁进“豪门”的女儿，田氏对二女儿的婆家要求就没有那么高，只要男方四肢健全、五官端正、老实能干就行了。

　　不过，春雨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这些健美挂的汉子没有一个能打动春雨的心。

　　田氏开始在她拒绝的时候，还能心平气和地转而去找媒婆说下一个，但当春雨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看不上的时候，她就生气了。

　　因为田氏知道，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可以全权操刀自己孩子婚事的机会了。

　　陈家姑姑不喜欢好吃懒做、脸黑嘴坏的春雨，所以她给勤劳能干、美丽贤惠的春月找了个富有的婆家，对于春雨，陈家姑姑很显然是抱着自生自灭的态度的。

　　田氏没有陈家姑姑的人脉，她清楚单凭自己家的情况，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到关家那么好的亲家，所以她对于陈家姑姑的指手画脚忍了又忍。

　　虽然她也替二女儿难过，但嫁个老实本分的孩子，以后女儿也不会受欺负。

　　“你知道你快成老姑娘了不？”田氏一拍桌子，指着春雨恨道，“村里哪还有跟你一样大的女孩子？整天在家里也不做事，吃两碗饭就往婆娘堆里钻，你知道人家背后都怎么笑话你么？一个大姑娘家，怎么一点不爱脸面？跟你一般大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你看你嫂子——比你还小两岁，这眼看着也就要生了，等到你那年纪，说不定老二都能下地跑了！”

　　喜乐嚼着嘴里的馒头，看田氏涨红着脸训斥春雨，不禁有些同情这姑娘，听到她后面的话，吓得差点没把嘴里的馒头吐出来。

　　头一个孩子是意外，后面自己打死都不会轻易生了好嘛！

　　“噢，你想让我和她一样在新婚夜撞墙嘛？”春雨被说得心烦，撂了筷子看着喜乐冷笑。

　　喜乐噎住。

　　田氏瞪一眼喜乐，仿佛在怪她行事不端，给小姑子留下了坏榜样。

　　陈春田却笑起来：“你倒是想撞，谁肯娶你呀？没人娶，哪来的新婚夜？”

　　春雨气得站起来，撸袖子准备过去揍他。

　　陈春田并不害怕，起身端着碗走到田氏身后站定，略略略对她吐舌头翻白眼。

　　“陈春田！你别被我逮着啦！”春雨气急败坏，两只眼睛像要喷火。

　　“你活该！”田氏冷哼，“你但凡有个姐姐样，看他这样对你不。”

　　“娘！”春雨大叫，很不高兴自己孤军奋战的境况。

　　“喊什么喊？”闷头吃饭的陈老爹放下空碗，怒喝一声，“今年年底之前，你要是还没有嫁出去，就给我老老实实下地干活！别说什么太阳会晒黑皮肤，本来也不白！一天天的就爱折腾！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喝完，陈老爹起身回屋，留下一肚子闷气的田氏、幸灾乐祸的陈春田、不敢说话的喜乐以及抽泣呜咽的春雨。

　　喜乐吃完饭，春雨还在哭，她看不过，掏出手帕递过去。

　　春雨见有人搭理，哭得更厉害，她边哭边对田氏控诉：“凭什么我和大姐一起长大，她就能嫁到关家做富太太，不用干活还有人伺候……姑姑为什么那么偏心……呜呜呜……她那里明明还有人家，就是不肯把我说过去……我是比大姐缺胳膊还是少腿了……呜呜呜……不就是大姐比我长得白嘛……这又不是我的错，娘你干嘛不把我生得白一点啊？都是爹娘生的，凭什么所有孩子里就我最黑！”

　　陈春田目瞪口呆：“二姐，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呐，你这就属于胡搅蛮缠了啊，生黑生白生美生丑，这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决定的。你没事呀，别老嗑瓜子和那些傻娘们聊闲话，还是要多读书的。你不识字，我可以教你。”

　　陈春田的话说完，轮到喜乐目瞪口呆了。

　　这小子说起来话来，怎么还一套一套的。

　　“啊！”春雨抹着眼泪大叫一声，“臭小子，你是不是真的想死啊！”

　　田氏轻拍陈春田的头：“你也是，这个时候还说什么风凉话？找打呢？”

　　“娘，我是在为您说话，”陈春田也叫道，“明明是她不讲理，怪什么不好，非要怪你和爹把她生得黑。”他转头对春雨说道，“姑姑不给你找婆家，难道只是因为脸黑嘛？明明是因为你好吃懒做还爱搬弄是非！”

　　喜乐觉得这场戏很精彩，但她想是时候离开了。

　　再待下去，一定会被战火烧到的。

　　“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春雨的眼睛红着，配着她此刻的语气和脸上的泪珠，喜乐不知道她是哭红了眼还是气红了眼。

　　“你杀我我也要说！”陈春田迅速钻进田氏怀里防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娘不在的时候，你还让嫂子挑水呢！”

　　喜乐一愣，想战火果然烧过来了。

　　田氏探询的目光望过来，喜乐慌忙避开。

　　春雨挑水的时候，水总是不够用。

　　天热的时候，喜乐想要擦身子，缸里却没有水，她只能自己去提。

　　不过因为王大叔帮忙，她倒没有真的自己出力，每次都是王大叔帮自己提回来的。

　　“她自己有提过吗？”春雨吸吸鼻子，“每次都是王大叔帮她提的。”

　　“可你就是让她提了！”陈春田缩在田氏怀里反驳，“你真是恶毒，明知道她怀着身孕，不能出力，你还让她提水！”

　　“春雨说得对，我又没有真的提，春田你别说了。”喜乐看见田氏的脸色由冷转寒，急忙对陈春田说。

　　春雨无可辩驳，坐在那里梗着脖子不说话。

　　田氏推开怀里的春田，起身走过去对着春雨狠狠打了一巴掌：“你只是被我们娇惯着，从哪学来的铁石心肠？”

　　打完后，田氏手发疼，心里也疼起来。

　　这个女儿自小和她姐姐不一样。

　　她丑、黑、脾气暴躁、性子又急，和春月的娴静、美丽、勤劳形成鲜明的对比。

　　村里人见了春月，都要夸几句，可见了春雨，就只说她有福气。

　　田氏知道春雨随自己，女孩子该是娇小的，她偏偏长得高大，女孩子该是白皙的，她偏偏生得黑。

　　因着这份亏欠，田氏一向由着她惯着她顺着她。

　　自己没什么文化，教养得女儿也和自己一样，有些不上台面的小毛病，可自己从没教她做这样的事。

　　喜乐那细胳膊细腿，年纪又小，又是头一胎，要是伤了，后面还怎么生养？

　　他姑不就是例子吗？一辈子没有一个孩子，到老了多可怜。

　　田氏可不想自己的大儿子那么可怜。

　　“怎么了嘛？”春雨捂着脸恨道，“原先大家不是都讨厌她吗？就因为她有了陈家长孙，你们就都全站到她那边去了！等她生个儿子出来，这家就没有我的活头了，是不是？”

　　“本来就没有你的活头！”田氏看她大吼大叫实在烦人，忍不住带气道，“你要是早点嫁出去，娘家的事根本就和你没关系！村里哪家女孩子会在这样的晚上和自己娘大吼大叫？人家都是带着自己孩子和丈夫回娘家，一大家子乐呵呵地围坐在一起聊天。看看你，我估计是没有福气能活着见到那种事了！”

　　“反正你也不需要我！”春雨大吼，“你不是已经有一个出息女儿和出息女婿了嘛！我在这家里就是多余的！你和爹当初干嘛生我！”

　　“是啊，我和你爹闲着没事生下你这个讨债鬼！”田氏也和她对着吼，“我们放着轻松找不自在！”

　　陈春田一脸震惊，喜乐觉得这场对战的阴影将会永远留在他幼小的心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