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暮云平》红蕖

90、第四十三章 新年（上）

　　旭日东升，雪后初晴，天地寥廓，苍茫无垠。
　　虽然边境一直烽烟不断，动荡不安，但到底大年初一还是非同小可的日子，城内的百姓大都早早起了床，开门迎新，相互拜年，讨个吉利。
　　唯一例外的，却是城中帅府里，元帅大人的卧房。
　　卧房里此时此刻，依然是帐幔低垂，鼎焚幽香，静谧的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在幽暗的光线里，忽然有个人走到了被锦缎帐幔严严实实的遮着的床边，伸手挑开了，随即一个醇厚悦耳的声音在房内响起：“恒儿，该起床了。”
　　床上锦被内的人睫毛微微动了动，不过接下来的动作却不是睁开眼睛，而是向被子里又缩了缩。
　　那人叹了一口气，又道：“恒儿，真的已经不早了。”
　　卢恒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极度想钻进棉被去自欺欺人的说其实天根本没有亮。然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好吧，其实他早就醒了，也早就知道该起床了，但是，他就是不想起来怎么办呢？
　　当那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的时候，昨夜以来的所有记忆都轰隆隆的冲进了脑海里。他没打算否认，更没有后悔，只是，要平静面对似乎也的确很难。
　　竖起耳朵听着，那人似乎是侧身在床边坐下了，感到他的气息的靠近，热度就禁不住一点一点往脸上爬。
　　一只手却蓦的落在他的脸颊上：“恒儿，我是不反对你赖床不起来，但是，你让我如何对外面那些等着要给你拜年的将军们解释呢？”
　　声音轻飘飘的，语气慢悠悠的，但卢恒却“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恨恨的瞪过去，就瞪到一张笑吟吟的望着他的脸。
　　他的脸蓦的一热，刚下意识的转开眼睛，陆剑秋却忽然俯下身来，轻轻触了一下他的唇：“小侯爷，新年恭喜了。”
　　热度一下子在脸上蔓延开了，昨夜的记忆又鲜明的在身上复苏过来。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回道：“新年好。”
　　陆剑秋微笑着抚了抚他的头发，轻快的说：“起来吧，真的有人等着你半天了。”
　　卢恒点点头，心里即使依然有着老大的不乐意，不过看来这不起来不出现是万万不行的了。于是只好一咬牙坐起了身。
　　然而，瞬间，一阵钝痛从腰间贯穿而过。他立刻咬住了唇，却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陆剑秋立刻关切的问。
　　卢恒咬着牙忍着痛不说话。
　　“……还是不行么？”陆剑秋似乎还是明白了，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又有些困惑似的说，“奇怪了，我明明特意给你用了碧月天香膏，怎么还是不行呢？”
　　卢恒一愣，抬头问：“碧月天香膏是什么东西？”
　　陆剑秋道：“那是明月山庄的疗伤圣药，我小师妹精心配制的，我特意带来了，你昨天……没感觉到么？”
　　卢恒呆了一下，蓦的瞪起了眼睛：“如此说来，你分明是计划好的——”
　　陆剑秋一下子笑了起来，眨了眨眼道：“有准备总比没准备强吧？”
　　卢恒一张原本痛得发白的脸又迅速涨成了通红，咬牙道：“你这种人……你小师妹要是知道了，还不给你气死！”
　　“这有什么好气的？难道不是派了很大用场么？”陆剑秋笑嘻嘻道，“再说了，只要我不说她又怎么会知道？莫非你打算告诉她么？”
　　卢恒瞪了他一眼，喃喃道：“有你这种师兄，简直是……”
　　“我可是模范好师兄！”陆剑秋拉长了声音笑道，伸手拿了衣服给他披在肩头，“好啦，你这会儿再后悔可没用了，快换衣服吧。”
　　“谁说我后悔了？！”卢恒立刻叫道，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得都是新换的干净衣裳，知道肯定是昨夜里他迷迷糊糊昏睡过去后，陆剑秋替他换上的，脸上不由得又是一红，下意识的推开他摁在他肩头的手，“这种事，让亲兵来做就行了。”
　　“你确定你不介意？”陆剑秋说着，伸手挑开了他的衣襟，他低着头，恰好就看见胸膛上还留着数点明显不过的红斑，仿佛是一朵朵绽开的红梅，自然是昨夜缠绵的痕迹，舌头顿时就僵硬在嘴里了。
　　“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陆剑秋却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他身后，略略的揽住了他，将唇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温热的气息扑在耳根，卢恒登时觉得浑身轻微的麻痹了一瞬。
　　“这般美景，岂能叫外人瞧去……？”陆剑秋继续在他耳边说着，边替他把衣服解开，指尖似有似无的抚过皮肤，心跳就是一阵乱。
　　卢恒强自镇定心神，转头瞪过去一眼，却换来陆剑秋的一阵大笑，拈着他的下颌道：“恒儿，你不知道我最爱看你这般生气的模样么？”
　　卢恒终于忍无可忍的叫道：“陆剑秋，这是大年初一的早上！你别太过分了！”
　　陆剑秋依然笑吟吟的看他：“那不是很好么？多好的开头。”
　　“好你个头！”卢恒“唰”的一下从他手里抢过衣服，“我自己穿！你、你给我站到三步，不，五步，不，八步以外去！”
　　陆剑秋还想说什么，卢恒却抱着衣服犹如一只浑身戒备的猫似的瞪着他。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得点头：“是是，我照办，还不成么？”
　　他是照办了，然而站在八步开外，却似乎就这么神闲气定的仔细审核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卢恒给他看得只觉心跳也乱了呼吸也快了，脑袋里晕晕乎乎的连手也不听使唤，连着系错了两次带子，就听到他故意憋着的轻轻的笑。于是就越是心急，越是慌乱，最终还是陆剑秋替他整理好了外衣，左右端详了，才让亲兵进来服侍他梳洗。

　　卢恒连续端详了好几次镜子，确定自己看起来应该没有丝毫异常之处，才迈开步子慢吞吞的往前院走。
　　虽说这一路上的一切都和平时一样，但卢恒不知为何，总隐隐约约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尤其是当有人看着他的时候，心里就禁不住有些七上八下。总觉得别人那眼神那笑意都有些别有用心似的。尽管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那纯粹是一种心虚的错觉，可还是怎么都不能消除了去。
　　正当卢恒不断的告诫自己放松镇定的时候，前院一棵大冬青树后忽然转出一个人来，一身簇新的宝蓝袍子映着一树白雪，显得格外醒目挺拔，却是刘昭。
　　刘昭远远的就冲他微微笑着一拱手，开口道：“小侯爷，恭喜恭喜！”
　　卢恒脸色却突然一僵，战战兢兢的问：“恭、恭喜什么？”
　　刘昭也愣了，看着他一脸迷惑：“今儿不是大年初一么？”
　　卢恒登时有些狼狈起来，连“啊”了几声点了点头。
　　眼角的余光却恰好瞥见站在一旁的陆剑秋一脸想笑又忍着不笑的表情，不由暗自咬牙。
　　刘昭却又是一拱手，朗朗道：“陆公子，新年好！”
　　陆剑秋也微笑着拱手：“刘兄，新年好。”
　　彼此都笑容可掬，无懈可击，仿佛特别云淡风轻，可又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卢恒的目光就在他二人脸上流转来流转去，直到刘昭又向他看过来，用十分轻快的语气道：“小侯爷，军中几位将军都等您许久了，您快进厅里去吧。”
　　卢恒不由得脸上一热，连忙点头，拔腿就往前走。

　　厅上果然已经坐着几个人了，彼此正在聊天，见卢恒进来就都停下话头站了起来，纷纷拱手行礼拜年。难得这大年初一的日子里，往日里都是全身戎装的将军们，都脱了盔甲换上了便服，正厅里也早就都打扫干净，布置一新，角落里几个火盆烧的很热烈，空气里都是一团暖融融的，新剪的梅枝也开得热闹，暗香浮动，既喜庆又雅致，一时之间，似乎根本不是在天寒地冻的蓟州城，而是回到了平安祥和的京城里。
　　仿佛是受到这样的气氛的感染，卢恒今天起床后第一次感到放松的微笑了起来，向众人还了礼，落了座，便在一起捡些与平时的军务无关的事说说。难得有这样宽松的氛围，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一改往日的严肃，彼此间或也开些玩笑。然后不知怎的，就有人忽然提到了元帅年纪轻轻还尚未定亲，便有年长的将领笑说回京后要做媒，倒把卢恒闹了个脸通红，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众人只当他年轻面皮薄，也就只是当个玩笑般的过去了，又说笑了一阵便都又纷纷告辞去了，还要回营里打点。
　　接着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拨人，都是各级的将领来给元帅拜年的，等将领们都走了，又是各级的文官，还有当地的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怎么也不愿意离开故土的，也都来代表百姓向朝廷大军致意。卢恒一一接待了，时间一久，也不由觉得略有疲惫，这个时候从厅外却忽然“砰”的闯进一团毛球来，进了门便直扑向离门最近的火盆，靠着直打哆嗦，颤声道：“这天真是冻死人了！”
　　这才发现原来是个大活人。
　　只是这人浑身上下都用皮毛大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还覆着兜帽，也系的紧紧的，兜帽边缘长长的茸毛几乎将他的脸都给盖住了，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倒是分外利落的转。
　　刘昭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不是李大夫么？您就冷成这样？”
　　韩静云大概是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从大氅的缝隙里哆哆嗦嗦的伸出一只手来，把兜帽解开了，露出脸来，咬牙切齿道：“你们个个都武艺高强自然是不觉得，我骑着马过来，差点没冻死在半路上！还不就是为了要来拜什么年！”
　　卢恒看着他也笑了起来，单手支颐靠在椅背上接道：“那我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韩静云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他，顿了一顿：“啊……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然而他似乎又困扰于究竟该如何说明，抓了抓头，终于放弃似的干咳了一声，“小侯爷，祝你新年如意！”
　　说着就从大氅内摸出一个碧色缎子裹好的小匣，边迈步走上前去边道：“这是我前些日子特意配的安神养气的药……”
　　话说到一半，却在他抬头和卢恒的目光相遇的瞬间戛然而止。
　　卢恒本正欲伸手接他的匣子，见他忽然定定的望着自己，心中不由疑惑，摸着自己的脸颊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的么？”
　　韩静云张口道：“你怎么面带……”
　　一向说话干脆爽利的韩静云却突然又止住了，目光却从卢恒身上一下子“唰”的转移到了一直站在他身后侧的陆剑秋脸上。
　　陆剑秋却回给了他一个异常淡定自若的微笑。
　　韩静云的表情登时有了一瞬间的扭曲，卢恒却催问他：“我面带什么了？”
　　韩静云把目光移回他的脸：“啊，我是说，面带喜色。”
　　卢恒一下子笑了起来：“过年嘛，面带喜色难道有什么不对？”
　　韩静云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吧？”
　　卢恒愣了一下，有些迟疑道：“酒是喝了……不过，不算很多吧……”
　　韩静云立刻道：“其实数九寒天里适量饮酒是有好处的，但一旦过量了反而就会有很大的害处，蓟州的酒又特别的烈，你还是少喝些的好。”
　　卢恒给他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韩静云便把手里封好的匣子往他手里一塞，口中道：“我回去……会再配些药……补药，送来的。”
　　说完，转身便走。就和他出现时一样令人不可捉摸。
　　卢恒有些迷茫的回过头，用征询的目光看向陆剑秋，陆剑秋却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他，开口轻声道：“他既然乐意忙活，就由他去了吧。”
　　似乎他是明白的样子，然而又不打算说，卢恒只好继续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此刻已近午时，门外的阳光将廊檐的影子的投在地上，从檐上挂下的冰棱却不见融化，晶莹透亮的，夹在轻轻摇荡的红灯笼间，煞是好看。
　　刘昭回头对卢恒道，似乎该来拜年的人都来过了，下午按规矩他还要去军营里一趟，所以这会儿是不是就准备吃午饭吧。
　　卢恒点了点头，正想起身，忽然瞥见门外又有一角深色大氅飘过，不由笑道：“难道李大夫他一落下什么东西了？”
　　刘昭和陆剑秋都随着他的话一齐向门口看去，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人走了进来，伸手脱去了身上的大氅，乌黑的长发顿时从肩上流泻而下，脸色宛如院中的落雪一般苍白，一双细长而微挑的眼睛却是漆黑，隐着一星灼亮的光。
　　竟是殷昊。
　　殷昊看着他们，嘴角微微扬起，拜下身去道：“末将殷昊，拜见元帅，恭祝大人新年安康。”
　　卢恒愣了一下才蓦的反应过来，连忙跨了几步过去扶住他道：“殷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他一把搀住殷昊的胳膊，把他拉起来，殷昊抬起头来，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近看，方觉得他比原来又要清瘦了一圈，却越发突出了他那等出众的容貌，冷冽又锐利的美，就像一株凌霜傲雪的寒梅。
　　“你身体可好些了？这么冷的天，何必来呢？”卢恒看了看他，有些担忧的问。
　　殷昊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都好了，总不走动，人反而虚了。”
　　刘昭在一旁插嘴道：“我昨天去看你时，你也不说今天要来，早说，倒派顶暖轿接你去。”
　　殷昊侧过脸去看着他笑道：“我哪里就这么大派头了？”
　　卢恒愣愣的看着殷昊，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没错，殷昊虽然看起来瘦了些，人也虚弱了些，不过精神却是很好，特别是脸上有了笑容，这几乎是从方捷身亡之后就再没见过的，可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殷昊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笑道：“怎么？元帅不认识我了？说起来，的确有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
　　卢恒脸上蓦的一热，慌忙道：“啊，是……到年底特别忙些，所以没顾得上去看你。”
　　殷昊道：“是么？事情多可也得多保重，前些天我听说您病了，现在都好了吧？”
　　卢恒连忙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有些发虚，偷眼去觑陆剑秋，却看到他只专注的看着殷昊，心里顿时又涌起一阵不自在，只得收摄了心神笑着携起殷昊的手道：“来，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殷昊谢过了坐下，喝了一口热茶才不紧不慢的又开口道：“元帅，今日殷昊前来，除了给您拜年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卢恒立刻抬起头来：“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殷昊点点头，忽而坐正了身子，一脸严肃道：“末将虽然没能圆满完成上一次主动请战的任务，还因为我的疏忽和管教不严，害得……害得一员将领与上千人马折损，实在该当重罚，只是，还望元帅念在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还给末将一个机会，将功赎罪，末将定竭尽全力攻城杀敌，报效朝廷！只要元帅需要，昊时刻愿为先锋！”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异乎寻常的坚决，带着一股根本不可能被动摇的气势。
　　卢恒一时不由怔住，只看着殷昊那双注视着他的，亮得让人难以逼视的眸子。
　　这个殷昊，确实有什么地方，跟原来那个殷昊不同了。原来的那个殷昊也是勇敢，也是果决，也是无畏，可现在却跟原来有了微妙的差别。他感觉到了，却又说不清楚。
　　隔了半晌，卢恒忽然笑了起来，开口道：“你以为你原来手下的那群兵，是随便派个什么人就能服气的？都等着你回去呢，新的副将也都任命好了。”
　　殷昊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下，然而在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又蓦的黯淡了。
　　卢恒也猛的自觉失言，不由有些内疚的看向殷昊：“人选是我定下的，倘若你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不会的。”殷昊截断了他的话，“您决定的人选自然是合适的，我相信。多谢元帅还给我这样的信任。”
　　卢恒看着他，微微笑了笑，然而心里却不知为何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按理说殷昊这样有能力的将领能重新振作起来，又能主动请战，身为主帅他应该喜上眉梢才是，可是，听着殷昊那样一句一句完全合乎规矩、简直毕恭毕敬的话语他就是不能不觉得一阵难受。
　　他心里想着，殷昊却又微笑了起来：“按理说，今天是大年初一的好日子，原该说些别的也喜庆些，我大概是有些扫兴了。”
　　卢恒连忙摇头：“哪里的话！咱们这既是战时，自然不同一般。”
　　殷昊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您说的是，既然是战时，那自然，有些事已经过去了，就该这么过去了。”
　　卢恒怔怔的望着他，殷昊却忽然扬眉笑道：“所以请您不要再这么担心我了。”
　　说着便站起了身，躬身施礼：“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刚才在门口遇到了李大夫，他说不许我在外面久留，否则就要如何如何，我还真是有些怕他。”
　　卢恒给他说得笑了起来：“李大夫自然是为你好的，你该多遵照他的嘱咐。”
　　殷昊苦笑道：“只怕完全遵照他的嘱咐，我就该去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了。”
　　卢恒又笑了起来，目送着殷昊向门外走去的背影，心中忽然一动，开口叫道：“殷将军！”
　　殷昊蓦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卢恒站了起来看着他，思索了一会儿方慢慢的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万不可逞一时之勇而轻率行事。”
　　殷昊愣了一下，远远的看着他，脸上忽而浮起一丝微笑，拱手道：“多谢元帅提点，殷昊记住了。”
　　说完，接过一旁士兵递过的大氅披在肩上，迈步跨过了门槛，动作里蓦的又带上了几分往日的潇洒。
　　看着他这样利落的转身离开，卢恒不知怎的也觉得一直压在心上的莫名郁结突然纾解了些。
　　肩头却蓦的被人轻轻一拍，他下意识的回头，正对上陆剑秋的目光。
　　“我有几句话要同他说。”
　　那语气并非在征询他的许可而只是向他表述着一个事实，所以卢恒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着陆剑秋身形一动，已经向门外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苍天啊。。。我还是没能在12点前写好……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