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二章 抉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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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恒的脸色忽然一变。
“对一个信任的人，恐怕不会天天派人跟踪核实他的行踪吧？”陆剑秋慢悠悠的说。
卢恒不吭声。
“但从今天看来，或许，你还是更信任我一些？也许不仅因为我的脸我的名姓都是真的，还有些别的什么理由……不过总而言之，应该还是信任我多一些吧？”陆剑秋的脸上忽然漾起了笑意。
那双乌黑的眸子凝神看了他一眼，也笑了起来：“老实说我也没办法，前沿阵地，任何小问题都轻慢不得。”
“是是，就是不知道小侯爷希望在下做点什么？”陆剑秋笑嘻嘻的问，“可是要多知道些韩静云的情况？还是要人去监视他？不过我可以告诉他武功不高，不用找我，换个身手不错的护卫就可以了，就是他心思机敏，要想不被发现倒也不容易。”
卢恒忽然锁了眉不说话。
“虽然我猜你原本是以为我和韩静云有什么关联，所以想试探……”
“别说了！”卢恒突然大声打断了他的话，脸色变得颇为难看的扭开了头去。
陆剑秋果然噤声不语。
“……是有人告诉我你和韩静云来往密切，不过说实话我并未不信你。”隔了片刻，卢恒的声音才恢复了平静，“你若以为我是来试探你的，或者来挑拨的，那我也没办法，可是我若真的怀疑你，孤身一人来找你也太拿自己冒险了吧？更何况我何必留着你，让你走了不就好了？”
一时寂然。只有一阵有一阵的风，在原野上无休无止的吹过。
“那么，你特意来告诉我这个消息，又是为了什么？”半晌，陆剑秋的声音才在这一片寂然中响起，顿了顿又笑了一下，“只是为了要给我提个醒么？”
卢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张口刚欲说话，却突然又闭了起来。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刚才矢口否认不是来试探的，还真是有些心虚了。只不过不是试探他和韩静云的关系，而是想知道……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能信任而已。
他想信任的，可是他实在不敢。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他身上还肩负着太多太多的东西。他知道对于现在的自己确实是过于沉重了，可是他别无选择，即使他想找一个人来分担，他又能找谁，他又能信任谁？
这话，他没有想过。却突然在心里哗啦啦的冒出来了。
冒出来了，却一个字也没办法说出口。
他又看了对面的人一眼，重又想说什么，那人却忽然展开了眉头：“算了，都无所谓了。”
什么叫“都无所谓了”？他不明白。却只是看着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再次坐在了草地上。
“刚才就算是我误会你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不用担心韩静云，他这个人对于权力纷争什么的，是半点兴趣也无。”陆剑秋的声音清楚的传进他的耳朵。
愣愣的看了他一眼，卢恒干脆也一撩衣摆，也坐在了草地上。
“他用假名、易容，都跟他自己的一些事情有关系。他性子古怪，也是他从小成长环境造成的，他师父就是个极古怪的人，所以也怨不得他。至于他总是不放心我，我也早已料到，他不过因为我是江湖人，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怕我泄漏了他的身份行踪而已，反正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也搞不清楚。他不过是想保自己安全，才说这样的话。你放心，我是明月山庄的人，他不会也不敢轻易动的。”陆剑秋说的很干脆很确定，脸上又恢复了平和的神色。
卢恒却困惑的皱起了眉：“怎么？他为了自己的安全就能随便的说害死无辜的人么？”
“他这也是没有办法……”陆剑秋笑了起来，“他自己一个人，不依附任何江湖势力，又是那样的性情，要活下去原本是不易的。”
“那也不能拿别人的生命作为自己活下去的代价啊！”卢恒的声音忽然高了上去，有些生气的瞪着陆剑秋，仿佛在指责他别人要谋害他性命，他还这么替人辩解。他顿了顿又道：“我实在无法明白他这样的想法。就算害死了别人来换得自己活命，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呢？”
陆剑秋没有回答他。
深邃的眸子紧紧的注视着自己。
很黑，很幽深，若有所思。
卢恒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他说错什么了么？还是说这在江湖上本是常见的？可是他真的不能去理解。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不应该活的坦荡、活的问心无愧么？
一只手却忽然落在他的头上，带着温暖的触感。
陆剑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和的宛如三月里吹开桃花的春风。
“你不明白，那最好了。”
他有心拨开那只手，却又忍住了。
这下是不是算和解了？那被当一次小孩子也就认了吧。
“好了。”陆剑秋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手，微笑的看着卢恒，“既然你已经把所谓的秘密告诉了我，那么投桃报李，我不回答你一个问题，也说不过去吧？”
卢恒愣了一下，眼见心里打的小算盘被人拆穿了，只好嘿嘿干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
陆剑秋见他这样，与刚才那威风凛凛的小侯爷的样子判若两人，正想取笑他两句，却见他忽然转过脸来，神情似比方才还要严肃，一双乌眸竟犀利如剑般盯在他的脸上。
一怔之间，只听卢恒一字一顿的问：“陆剑秋，你究竟是什么人？”
陆剑秋心中一震，不过随即就又镇定下来：“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我是什么人，你不是早就清楚的很了么？”
“是吗？我都清楚了？”卢恒以手支颐，翘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我倒想听你自己再说一遍。”
“陆剑秋，男，二十七岁，扬州府人士，明月山庄大弟子，江湖上人送绰号‘踏雪银枪’。你确实都知道的吧？可够了？”陆剑秋说完，笑吟吟的看着卢恒。
卢恒点了点头：“不错，我确实都知道。不过，你拜师之前呢？生活在哪里？祖籍何处？父母何人？总不至于告诉我你都不记得了吧？”
陆剑秋的目光猛地一紧，脸上却还挂着笑容：“这些，小侯爷有兴趣知道？”
卢恒微微一笑：“很有兴趣。”
“不知为何？”
“想要了解你啊，不成么？”卢恒眨着眼睛，一脸的无辜。
“了解我，和这些有必然的关系么？”
“深以为然。”
陆剑秋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面前那张神情自若的笑脸看了片刻，叹息一声道：“其实我对我亲生父母并无印象，我是被燕老庄主收养的孤儿，所以记事起就在明月山庄生活，过去的事，确实是不记得了。让小侯爷失望了。”
卢恒饶有兴趣的看了他半晌，忽然笑眯眯的开口道：“陆剑秋，你可有兴趣听我说个故事？”
陆剑秋也是一笑：“怎么？刚才是秘密，这会儿又是故事了？”
卢恒点点头：“一个很精彩的故事。”
陆剑秋调整了一下坐着的姿势，微笑道：“那在下就洗耳恭听了。”
卢恒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天际，不知不觉已是日暮时分，残阳如血，荒草疏落，天地寥廓，竟是一派凄清。
他伸出手指向前方的旷野：“你看，那里在二十多年前是一片战场。”
“哦？”陆剑秋挑了挑眉。
“二十六年前，北胡人大举侵犯，直指京畿。最后我朝军队一路将北胡人杀退至此，双方就在这里陷入了胶着，进行了大大小小上百次战役，双方都死伤无数，后来幸而我朝有一位神勇异常的将军，接连打退了北胡人十数次的反攻，争取了大军集结和后援补给的时间，才使得我们赢下了最后的胜利。”
“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呢。”陆剑秋笑道。
“那又如何？不代表我不知道啊！”卢恒淡淡一笑，“我爹爹常给我说这段战事，他说他那个时候还太年轻，没能在那次大战中为国效力，一直遗憾的很。而更遗憾的是，错失去与那位将军并肩作战的机会。啊，就是那个接连打退了北胡人十数次的反攻的将军。我爹爹一直很崇敬他。”
陆剑秋笑了笑：“可是你爹后来立下战功无数，声名赫赫，怎会没有机会与那位将军结交？”
“是啊，”卢恒说着转头直直的看着陆剑秋，“如果不是那位将军被人陷害冤死沙场，我想我爹爹一定会与他成为莫逆之交。”
陆剑秋的脸上却平静的完全看不出一丝波澜。
“一点都不惊讶吗？”卢恒笑了起来。
“这种事情，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上不算少见吧？”陆剑秋淡淡一笑，“只是那位将军，的确令人感到可惜。不知陷害他的人后来遭了报应没有？”
“遭报应了。大概十年后因为一件更大的案子的牵扯，被革职查办了。只是那个案子牵扯太广，这些积年的旧事也没能一一重提。”
陆剑秋不由笑道：“你倒是都清楚的很——”
“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那位将军去世不久他的夫人也悲伤过度而逝，只留下了一个幼子，下落不明。有人说是被斩草除根了，不过更多的说法是被秘密送到了那位将军的某个朋友家里。我爹爹还感慨过好几回，说是忠良之后，要是那位将军平安，现在二十七、八岁，也该是一员大将了。”
说完继续盯着陆剑秋。
陆剑秋也看着他。
“这个故事如何？”
陆剑秋点了点头：“不错。”
“不想知道那位将军叫什么吗？”卢恒说着微微探过身去。
陆剑秋注视着那双紧盯着他的黑眸，随即轻轻笑了起来：“他叫陆平。”
那双黑眸猛然睁大了。
他却停也不停的站起身来，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头也不回的问：“卢恒，要不要来赛一次马？”
“你承认了？！”卢恒惊讶的也跟着站起了身，直盯着那个正翻身上马的石青色的身影。
却没有得到回答。
不过转眼的功夫，就见那人的马已然撒开了四蹄跑了出去，那道身影就迅速的跟他拉开了距离。
卢恒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脸上浮起一丝兴奋的笑容，立刻转身也跳上了自己的马，双腿一夹马腹，白色的骏马立刻如流星般蹿了出去。
“陆剑秋，从今天起，我一定会信任你的！”
听到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伴着急促的马蹄声追来，陆剑秋不由失笑。这态度变得还真快。只是……这一切确实都无所谓了。
长笑一声，他猛地一催马，栗色的骏马闪电般的投入前方的道路中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二章 抉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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