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他来自她的十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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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定义善恶？
多尔并不知道，至少在1936年无家可归的她看来，除了跟着亲哥哥走，她别无选择。更何况，文森特当时也不过是以为进了一间由几位企业家和议员联合赞助的顶尖研究所，哪里会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这间研究所会成为九头蛇相当重要的一个分支。
多尔毕业后，文森特已经独立带领项目，他会定期参与各地实验室进行的学术交流，多尔作为助手，也享受了跟随着他一起飞往各地观光的便利。也是在那个时候，多尔认识了霍华德·斯塔克。当时的霍华德甚至比多尔还小一岁，虽然只是斯塔克家的小公子，却已经在参与生物科技方向的研发项目了。可能是天才们电波相合，因为一个项目，文森特和霍华德保持了相当稳定的联系，这层关系也为后期多尔和霍华德的妻子玛丽成为好友，奠定了良好基础。
但多尔没想过，从来只是助手的她，会在二战爆发后彻底换了身份。
研究所在开战后被政府收编，规模扩大，不仅有士兵进驻，甚至时常能看到一些电视与报纸上才能看到的高管要员来所内视察。研究所的各个项目也在更新换代中踏入伦理的模糊区，尤其是文森特所带领的脑域开发项目，让多尔感到非常不安。
而她的不安也很快应验。
不过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药剂测试，却发生了剧烈到远远超出规模的爆炸，诚然事后调查发现这是一次有针对性的谋杀，但那与多尔本人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她摧毁了这场阴谋——爆炸的一瞬间，多尔扑向了身侧的文森特。她本人直接失去意识，据后来赶到的救援人员说，昏迷倒地的文森特医生身上糊着一大团血肉，隐见白骨，然后它蠕动生长，肉块相互吸引，慢慢地，拼出了一个人形，甚至逐渐有了呼吸。
那就是一度被确认死亡了的多尔。
坐在文森特病床边掰柚子往嘴里塞的多尔，在听到文森特如上绘声绘色的描述后，哇地一口把柚子吐了出来：“文斯，我在吃东西。”
文森特摸了摸头上缠绕的绷带，翻了个白眼给妹妹：“宝贝，我从没见过能被自己恶心到吐的人。”
多尔失了胃口，把手中的几块柚子皮都砸向哥哥：“我从没亲眼见过自己那样。”
她想了想，又喜滋滋地补充道：“在那种情况下，我竟然还能活下来！我真厉害。”
文森特正把柚子皮从身上择下来，闻言动作一顿，手指捏紧了柚子皮，片刻后，说：“下次不许这样了。”
“什么？”多尔眨眨眼，撅起嘴巴，“你是吹出来的玻璃摆件吗？果皮扔到你你也会碎？”
“不是。”文森特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妹妹的双眼，说：“别装傻，宝贝。你知道我的意思。”
多尔妥协，第无数次感叹和聪明人打交道是多么地难：“你知道的，文斯，再来一次，我依然会做同样的选择。”
文森特皱起眉头：“我需要你的承诺。”
他半躺在病床上，位置比多尔低，他的眼睛也是温和的孔雀蓝，可当他严肃了面容注视人时，就是有着压人一头的气势。
多尔和他互瞪片刻，最终率先败下阵，塌了肩膀：“拜托，文斯，我现在甚至比你还要健康完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换作是你，你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我在你面前被炸死吗？”
“这是两码事。”文森特不为所动。
多尔瞧了他半天，还是举手投降了，这么多年来，也只有文森特能让她这个随心而为还认死理的妹妹听话：“那么我保证，我以后只对你这么做，别的谁都不会优于我自己的性命。这样可以了吗？”
文森特知道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不再坚持，终于点头：“记住你今天的话。”然后在多尔眉开眼笑时，将手里的几块柚子皮一股脑砸回多尔的头上。
再是亲哥哥，也小心眼得很。
但现实总是与理想背道而驰的，毕竟战争已经爆发，而多尔又拥有着能够愈合的能力——想想看，以生物研究为主要方向且被政府收编的研究所，会怎么看待她？
所幸文森特此时在研究所的地位已经相当高，在上级的施压下，也保住了多尔一部分的人身自由：依然是文森特的助理，作为沃森医生参与研究所的人体改造实验。虽然表面上来说，她成为了地位仅次于文森特的研究员，但实际上，她不得不参与，毕竟她本人就是最重要的实验对象。
由于文森特的强烈反对，上级最终决定不在多尔·沃森本人身上进行直接试验，而是派遣文森特和多尔所在的两个项目组，去往位于意大利的阿扎诺分所，实验对象则使用战俘。
多尔的血清经过各种处理，注射进数不清的战俘的身体，而结果让人心惊：爆体而亡者有之，在身体内外部各种地方长出千奇百怪的变异组织的，更不在少数。而他们基本都会逐渐神志不清，最后死亡。
虽然这些人都穿着研究所统一分配的衣服，但口音总能或多或少透露出他们的身份。多尔无法开口问，为什么这群人中，甚至有我们自己的人？
多尔并不敢抱有同情心，一来战争已经消磨了她的道德感，且无论是战争还是实验，都从没有仁慈一说；二来，谁又能保证今天手术台上的他们，不是明天的她自己呢？她只感到悲哀，一种渴望着结束又明知不可能迎来落幕的悲哀。
多尔的漠然，一直维持到了1943年的冬天。
多尔清楚地记得，那是个周一，随着物资一起运来研究所的，还有一批新的实验体。多尔代文森特领了罐头，带着三名助手，去关押新实验体的监狱里进行清点编号。
经过一间双人室时，一个男人猛地冲上前，把铁栏杆晃得咣咣作响，朝多尔怒吼：“你们这群纳/粹的走狗！叛徒！你们会下地狱的！！！”
看守的士兵立刻举起枪瞄准他，被多尔拦下。
助手在她的示意下将记录板递给她，她看了看，走上前，对男人露出一个笑：“我们谁在死后不会下地狱呢，疯狗26号？”
男人没说话，用一双燃着怒火的眼睛瞪她。
“道格拉斯。”一个声音插进来，让多尔的视线移到男人的背后。
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虽然脸上的血污和泥巴让他狼狈不堪，可他仍有一副镇定的气度，用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多尔。
多尔带着礼貌的微笑侧头：“你在说......？”
“我的意思是，”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声线很平稳，“他叫特里·道格拉斯。我们有名字。”
多尔感到无趣。
有不少实验体或直白或隐晦地表示想要知道自己的未来，这不过是又一只不死心的小白鼠罢了——用询问能否拥有本名的方式来试探是否会得到尊重，即，实验是否人道。
但小白鼠又怎么会有名字呢？
这些人为什么从不放弃挣扎？
多尔轻轻呼出一口气，把别在白大褂上衣口袋中的钢笔拿出，旋开笔帽，一副十足耐心的模样，说：“好，我知道了。那你的名字是？”
男人有点惊讶，但还是做出了回答：“詹姆斯。”
“詹姆斯，”多尔在记录板上写好，用笔尾敲了敲下巴，“詹姆斯什么？”
名为道格拉斯的男人不耐地打断：“巴基，你他妈在和这个婊/子扯什么？”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被同伴责骂的男人只是继续回答多尔。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多尔一边念一边写下全名，“好名字。”有什么在脑海里闪了一下，但她没有在意，只是随手将记录板塞给助手，旋着钢笔，向两个人点了点头：“疯狗26号，勇敢的小白鼠27号，我记住了。祝二位实验顺利，旅途愉快。”
直到长廊拐角，多尔都能听到道格拉斯响亮的咒骂声。
多尔面无表情，走得飞快，三名助手战战兢兢地跟在她后面，也没人说话。多尔从不会对下属发脾气，但他们依然会怕她。严格来说，他们怕的是这个死不了的变种人，这个血清能杀死所有实验体的变种人。试问，谁不会怕一个怪物呢？尤其是这只怪物显然心情不大好。
是以等多尔发现助手还在身后时，她已经走到了文森特办公室的门前。
她十分无奈地转身，接过记录板和罐头，挥退了小心翼翼的助手们，才推门进了文森特的办公室。
“我告诉过你无数遍要敲门。”文森特翻阅着手里的一沓实验报告，头都没抬，“整个分所，只有你敢不敲门就进来。”
多尔走近他，把罐头放在他桌上：“所以我敲了门，你就不知道是我了。”
她抽走他手里的实验报告，把记录板塞进去：“来了五十二人。你要多少个？”
“这么多人？”文森特浏览一遍，“给我三十个。”
多尔脑中闪过一双灰蓝色的眼睛。27号。她突然有点不忍心让他变成异形死掉。
“1号到30号归你，剩下的给我。”她说。
文森特摇头，夸张地啧啧感叹：“这二十二个可怜人会长出怎样神奇的器官呢？我很期待。”
多尔冷哼一声：“而有三十个可怜人会提前得老年痴呆。”
“嘿，说话注意点，我的妹妹，”文森特忿忿，“你再用那种词汇羞辱我的实验，我会起诉你诽谤。”
“拜托，你哪个实验体没有被你洗脑洗成白痴？”
“最近已经有好转了，”文森特抗议，“已经有人能够恢复理智了！”
多尔嗤之以鼻：“哦，几分钟？”
“十分钟。”文森特在妹妹嘲笑他之前补充，“幸亏佐拉博士提供了新的思路，不然一分钟都不会有。”
来到前线分所后，文森特接触了很多同行，所以这次多尔也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在意：“那这位博士挺厉害的。晚上一起吃饭吗？”
“不，你别想蹭我的罐头。”文森特一眼看穿妹妹，像驱赶苍蝇一样对她挥挥手，“去给我工作！昨天刚注射了血清的那组家伙，你去看看怎么样了。编号MH053的那组。”
多尔耸耸肩，离开了。她正常地工作，记录，比对数据，吃饭，洗澡，睡觉，但一直有种挥之不去的奇怪感，提醒她忘掉了什么事情。
她抱着破旧的小熊入睡时都能感到这种异常。她闭着眼睛，等睡意上涌，模模糊糊地想，十几岁收到的这只毛绒小熊，一直被她当做陪/睡布偶带在身边，到现在已经有十个年头。送她这只小熊的是个只相处了几小时的男孩，在她脑海里早已面容模糊，但他有个和某任总统一样的名字，叫......
多尔猛然从床上坐起。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编号27的实验体。
他的同伴叫他“巴基”。
他来自她的十年前。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他来自她的十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