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幕 兔子一样的幼崽（中） ...
-
“呼、呼……”
不得不承认，这对于织田作而言是非常惊奇的体验。
这个时候如果有第三个人路过这附近的话，大概会非常的瞠目结舌甚至忍不住拿起电话报个警什么的吧，一个穿着非常体面的相貌堂堂的男人腋下夹着一只体型不小的兔子在大街上飞快地跑着，旁边还跟着一个绷带缠了半边脸的年轻人，无论是从哪个角度上来讲，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或者说，相当可疑地一件事。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兔子，不过以织田作的视角来看那确实是一只在胡乱蹬着脚的棕色野兔，太宰治认证，绝非异能。
正是如此，织田作才会一刻也不放松的夹着这个不知真面目的，但应该是被人用幻觉遮掩了的孩子飞速的奔跑着，身边跟着只太宰治。
看来店主的咖喱饭今晚是无福享用了。织田作无声的叹了口气，奔跑着七拐八拐之后野兔的形象出现了些微的扭曲，片刻后变成一个约五六岁的虚弱男孩，而快速奔跑了许久的两个人也终于能够停下来休息片刻。
这一切的起因是从不久前织田作的衣角被重重的扯动了一下开始的。
那个时候织田作之助的身边除了抱着绷带与蟹肉罐头的太宰治以外没有别人，然而织田作下意识的伸出手，却在应该空无一物的地方触到了衣物与皮肤的质感。
那应该是个穿着棉质长衫的孩子的手臂，接触到的皮肤烫的有些灼人，可能在发烧。织田作之助瞳孔微不可见的缩了一缩，而后稳稳的抱着怀里的蟹肉罐头，握紧了手中无形的胳膊。随后与旁边的友人对视了一眼，二人随即顺着脑海深处微微拨动的神经给出的指示向另外一条路奔跑了起来。五步以后织田作“看见”自己握着那无形的手臂的手握住了一条儿童手臂般粗的蟒蛇，蛇吻大张着向自己的喉咙突袭。于此同时，两个人四周的地面裂开，有岩浆喷了出来，喷涌在两个人身上。
织田作顿了顿，下一秒蛇吻袭来的时候他向右迅速移动并弯腰向后仰了过去避开蛇吻，于此同时太宰亦移动到织田作的身后并伸手抓向蛇的七寸却扑了个空，有几滴岩浆落在太宰的衣角上灼烧了些许小洞。岩浆却在下一秒消失，只留下蟒蛇如同最柔软的藤蔓一般灵巧地避过年轻的黑手党干部的手，在后者微微一缩的目光中顺势绕上了织田作之助的脖子。
“织田！放手！！！”太宰治大叫道。
织田作应声松手，但却并不是放开盘绕在身上的蟒蛇——哗啦啦的声音淹没了两声被消音器掩盖过的枪响，在不远处溅出一片血红。张牙舞爪的蟒蛇模糊了一下后消失，无形的空间在露出真实之前回归虚幻，蟒蛇在下一秒却又变成了只体型不小的兔子。
太宰治踢开两个人面前散落一地的罐头，织田作闪电般伸出手提起正在变幻的兔子用胳膊夹好，任由体型不小的兔子挣扎着胡乱踢蹬的跌跌撞撞的随着好友离开了这个混乱的街头，差点撞到路过的一名老人，大约十五分钟后到达了现在的所在地。
以上就是方才的事情经过。离开街头的时候太宰治瞥见了倒在地上疑似是攻击他们的幻术异能者的人，那是个形象乏善可陈地中年人，但是太宰却莫名的无法看清长相，不排除旁边还隐藏着其他幻术使用者的可能。不过现在可以确认可能存在的其他幻术异能者已被甩掉，幻术变化而出的兔子外壳消散露出男孩的真实面目就是身后已无追踪者的最佳证明。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
在这个世界存在各种各样的【异能力】，持有的人被称为【异能力者】。太宰治与织田作亦是这样的人，织田作的异能力是预知五到六秒后发生的事情，被称为【天衣无缝】，凭借这个能力织田作才能在被蟒蛇缠身的时候拔枪击中不知隐藏在何处使用幻术的绑匪。而太宰治的异能力则是凭借碰触消除一切异能力的相当与异能克星的逆天异能力，被称作【人间失格】。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正是这样的能力与卓越的头脑让太宰治在港口中如鱼得水，配合太宰的搭档更是无往而不胜。然而拥有这样异能力的太宰在路上碰触过被织田作夹在腋下的兔子，兔子却毫无异状，这证明绑架这孩子的那个使用幻术的人并不是二人先前以为的幻术异能者，而是别的什么人。
“难道说是是传说中的阴阳术吗？”
在日本，自平安时代以来就存在着以五行的变化生灭为大义的被称为“阴阳术”的法术，使用阴阳术的人被称为阴阳师，据说现代某些神社的神官与巫女也能使用这等如同异能一般的法术。不过据太宰治所知，横滨并不存在这样的人。两年前的“龙头之争”里面曾经有人延请过据说会使用阴阳术的家伙，不过事实证明都只是冒牌货而已。
方才的事情是表示“龙头之争”结束的两年后，有真正的阴阳师来到横滨了吗？
“怎么了？”
不自觉喃喃自语出声的太宰治的思绪被身边织田作的动作拉回到现实，空气中弥漫着浅淡地血腥味道，他的挚交放下左臂夹了一路的那个男孩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皱起了眉。不过太宰治注意的并不是这个，织田作握枪的右臂袖子上有一处破损，血染红了一大块儿的布料。
“织田作。”太宰治轻轻地叫到。
“我没事，太宰。”织田作回应到。“只是擦伤。不过这孩子不太好，已经有点痉挛了。”
浑身疼痛发冷、意识模糊与抽搐，都是严重高烧的症状，不排除有病菌感染的症状。根据孩子的穿着顶多也就是普通富裕人家的普通孩子，身为港口Mafia成员的两人不插手才是正确的决定，但是织田作之助却隐隐感觉到有些违和。而且，方才的那名疑似是阴阳师的人似乎并不想这个孩子出什么事；或者说，活着并且毫发无损的孩子对于那个绑匪而言才有最大的价值，那个人在方才的出手中一直在避免伤害到这个孩子，将孩子变换为蛇与突然出现的岩浆恐怕是为了逼织田作松手，消失的岩浆与在织田作拔枪之后将孩子变换为兔子的行为则是为了防止两个人向四面射击流弹误伤到孩子。
织田作看向身形纤细地好友，黑发的年轻人此时也抬起了方才一直低垂的眼帘，此时的太宰恐怕也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看上去相当合乎逻辑，但是，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做出带走这个孩子的决定的呢？而令人惊讶的是，太宰治居然也没有阻止的举动。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视线，相对无言，织田作之助接过太宰递给的绷带简单包扎了下右臂的伤势，方才的突发事件导致太宰买的蟹肉罐头与其他绷带大部分被落在了那个小巷口，只剩下小部分被放在大衣口袋的绷带与罐头幸免于难。此时此刻两个人的形象都有些轻微地狼狈，不过目前的难题还是在旁边昏迷着的男孩。
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先带这个孩子去看医生才行。
织田作包扎好伤口后背起浑身滚烫的孩子打算前往离此处不远的某位相熟的医生那里；而太宰治则回去港口Mafia大楼，横滨出现奇怪的幻术异能者这件事，必须向首领报告。
还是有很多在意的事情，不过，孩子醒过来才能得到回答。
===============
变化多端地金红色渲染的晚霞笼罩下的横滨。
此为下午五点一刻，此为傍晚，此为归家之刻。
此为，逢魔之时。
在这样的一个横滨街道上，一个形容难以言说的老人在路上慢慢行走着。
头发蓬乱，
双目是如同啤酒一样的明黄。
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黑纹羽织袴。
简直像是刚从哪家的葬礼上刚刚蹭吃蹭喝回来一样的老人。
嘴角咧开，像是心情十分愉快一样的老人。
这样的老人，突然在去往某处的途中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老人注视着的面前不远处，一个穿着明显过大的浅色风衣的年轻人微笑的站在那里，黑色的短发蓬乱而微带湿润，像是刚刚才被路过的风吹干。老人注视着的年轻人伸出的手上，拿着一支造型古朴的酒瓶。
“今天早上去搭档家的床上蹭睡的时候，发现了这瓶似乎与我很有缘分的酒。”年轻人——太宰治带着如贮蜜糖般的笑意说到：“因为突然觉得很有缘分，所以没有砸了它，而是把它带了出来打算在晚上的时候同织田作一起喝掉。”
“但方才与朋友差点撞倒了一个老爷子呢，必须拿出相当的诚意向那位遭遇了无妄之灾的老爷子赔礼道歉才可以。”
“这瓶看样子是中国那边的茅台，平常人很难喝到的。”
“那边的老爷子要来舍下一起喝吗？很难得的好酒哦。”
老人的嘴咧的更大了些，双眼放出黄澄澄地光。而太宰治的目光此时又移倒了老人一侧的某处空间。
“君若有兴，亦可同往。”
太宰治在家中打开了从中原中也那里拿出来的茅台酒，倒进了酒杯。坐在窄廊上的老人接过来一饮而尽。
两个人现在在太宰的住所，这里是由港口Mafia分配的二层别墅，刚进门不久老人从怀中拿出了一些蟹肉罐头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表示正好可以用来下酒。
正是太宰落在了与幻术异能者遭遇的地方的蟹肉罐头。
太宰的别墅一楼靠近花园的地方有一条窄廊，两个人就在这里就着蟹肉罐头喝酒。老人喝了一瓶之后似乎还想再来一瓶，太宰欣然的从冰箱里面拿出了第二瓶、依然是从中原中也那里拿来的酒。
在喝完第二瓶之后，老人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真是美酒啊。”老人如此感叹到。
“我并不懂得喝酒，不过若是那个讨人厌地小矮子在的话，大概能跟老爷子你通宵对饮吧。”
太宰带着甜如蜜一般的笑容与老人对酌，两人之间放着打开的蟹肉罐头。
“你跟那家伙倒是蛮像的。”
“那家伙？”太宰歪头问到。
“虽然本质上相同，不过表面上还是非常像的，都是如同狐狸一般狡诈的家伙。”老人抿嘴笑着说：“不必试探我，我欠某个家伙和那孩子的母亲两个人情，被某个很久不来往了的阴阳师请求了而已。”
“哦？”太宰治斟酒递到嘴边。
“这一声也很像。”老人砸着嘴点头感叹“果然还是很像啊。”
“老爷子究竟是谁呢？”太宰治歪头，仿佛只是出于好奇一样的问到。
“道摩。”老人——道摩回答到。太宰治听到回答后沉默了一会儿，以幽深的目光注视着饮酒的道摩。
“小子荣幸。”太宰治以柔和的声音敬称：“道摩大人。”
“啊啊，我是被认出来了吗……”道摩大笑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有知道这个名字的人，早知道我就叫别的名字了。”
太宰治安静的等待道摩笑完，然后才开口。
“既然是道摩大人，那应知小子想说些什么。恕小子冒昧，那个幻术异能者怎样了？”太宰治终于切入了正题，这是他自与织田作携孩子离开那个小巷时就一直在思考的一件事。
最初两个人行动的动机。
被迅速解决掉的幻术异能者。
以及，发生的整件事情。
“老爷子一直在那附近观察着整件事情，对吗？”太宰治探过身向老人询问到：“是老爷子暗中施下心理暗示一样的法术，促使我与织田作救下那个孩子的吗？”
“是与不是本来就是不重要的事情。”道摩回答到。
整件事情看似合乎逻辑却又处处诡秘。孩子向织田作之助求助是“因”，织田作与太宰治救下孩子是“果”，但无论是“因”还是“果”还是连接因果的“要素”都脆弱的一击即溃。这个下午发生的这件事宛如被孩子们缠的要紧的幼教老师为了脱身随口讲的小故事，看似有头有尾皆大欢喜生动流利，实际上狗屁不通。
诚然，莫名出现的无法被【人间失格】消除掉的幻术很麻烦，如果持有人对港口黑手党产生什么危险念头会很麻烦。对于秉持着“绝不杀人”的理念同时也抚养着五个孤儿的织田作而言，从绑匪的手下救下一个发着烧的孩子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忽略某件事的情况下。
太宰治与织田作之助是【黑手党】。
太宰与搭档是在横滨的地下世界中被称为“双黑”的凶残组合，有着在一夜之间毁灭敌对组织的传说，而织田作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黑暗过往。如同社会精英一般俊秀潇洒与稳重温和的皮囊下，两个人都是生活在黑暗世界中的一员。
单单只是一个无形的孩子的哭泣，动摇不了两人，但在那一刻，两个人确实动摇了。
织田作伸出手抓住了孩子，而太宰治并没有阻止，甚至同织田作一起对那个明显不欲声张的绑匪攻击，而这是最容易为港口引来威胁的举动，在当时身为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中最年轻的狡狐的太宰治却忽略了这件事。直到离开交火的小巷，织田作处理好伤口背起孩子打算去找医生的时候才恍然想起。
不过一切的一切，在道摩报出名字的时候似乎得到了解答，但又似乎陷入了更深的谜团。
“那么，果然是因为您的缘故。”太宰治肯定到，道摩却否定的摇了摇头。
“我确实有打算动手，但那个时候那孩子先求救了，所以我也只是处理了剩下的两个幻术师而已。”道摩骚了骚头嘀嘀咕咕：“虽然知道那孩子以前就很受中意，不过难怪那家伙一直那么宠他。”
“我答应了某人要拦下那孩子离开日本，不过准备拦阻的时候就只剩下善后了。”道摩似乎很烦恼一样的嘀嘀咕咕到：“而且这酒很好喝，蟹肉也很美味。所以我还是欠你个人情……”
“本来以为可以昧下来，不过果然还是不行。”道摩自袖子里取出个东西放在了窄廊上：“就以这个桃子作为酬劳吧。”
“这是可以救人命的桃子，是那家伙从昆仑那边因为某件事的因缘际会之下得到的宝物，你有一天大概会很需要它。”
道摩拿出来的，正是一个香气四溢的桃子。
“唉？”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这个要给我吗？”
“本来就是那个阴阳师给我作为拦阻那个孩子离开日本的报酬。”道摩摆了摆手：“善后的报酬我已经收到了，那么这个我就没理由留下来了。那孩子不是这里的人，你可以放心。”
太宰治得到答案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躬身行了一礼。道摩最后吃了一勺蟹肉，颇感美味的砸了砸嘴。
“那家伙的人情，果然不好还啊……”道摩摇头晃脑地起身从窄廊下到庭院，而后消失在渐浓的夜色当中。留下太宰与两个茅台的空瓶子、还有蟹肉罐头。
“真是像啊……”
夜色中只留下法师的感叹声在回荡。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幕 兔子一样的幼崽（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