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末》这名字好

1、阿末

　　都说孩子是别人家的好。

　　虽然很多人都是说的反话，夸着别人家的孩子，其实心里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口是心非的话也都是说给别人听的。

　　但程家两口，是真的觉得，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好！

　　瞧瞧他们家闺女，都干过些啥？

　　人家孩子，生下来就嘤嘤哭啼，好不惹人疼爱。他家的闺女，生下来也不哭，吓得产婆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十来下，估计是被拍疼了，才张嘴嗷呜吼了一嗓子，把屋里人都吓了一跳。

　　然后没人拍她了，她就窝进襁褓里，呼呼大睡。

　　不哭不闹，饿了吃，吃了睡。小两口都松了口气，认为这闺女懂事，好养。

　　结果，这话在娃娃刚能坐到时候，就打脸了。

　　一个几个月大，只能坐只能爬，连站着都不稳的娃娃。竟然因为大人一个分心没注意，直接爬出了门槛，跑到院子里玩儿泥巴了。

　　程家两口三魂丢了七魄，要知道院子里有口小池子，虽然不大，但是一个奶娃娃在旁边玩儿，得多危险！

　　至此，程婉的身边就不能离人，因为她总能在一转眼就能遛出很远，哪怕，她还走不了路。

　　程婉这名字，还是小夫妻两觉得，这闺女有些皮过头了，这才取了这么个名字，希望她能温婉贤淑一点儿。甚至还取了个小名，阿末，谐音沉默之意。

　　但据说，名字和人都是相反的。

　　程婉这名字，丝毫没让女娃显得成熟，反而是变本加厉，一天比一天皮。

　　特别是在她能走路的时候，一扭一扭的，哪儿都想去看看，哪儿都想去走走。苏氏每天都把门关得死死的，就怕一眨眼，那丫头就跑街道上去了。

　　然而，能阻挡去外面，却不能阻止她在屋里蹦跶，各种上墙揭瓦。而且，她特别喜欢往高处爬。

　　在她有力气之后，就拎着个凳子，东爬西爬，看得苏氏心惊肉跳。

　　直到某日，她因为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她闺女从桌子上摔了下来。然后再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脑袋，吸了吸鼻子，继续往上爬。

　　苏式默默走了过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好大一个包！

　　苏式：“……”这孩子，莫不是不会疼吧？

　　不会哭的孩子，总不如会哭的孩子惹人心疼。

　　慢慢的，程家小两口已经习惯了程静淑那太过调皮的性子，只要她不哭，就由着她去折腾。

　　而事实上，阿末打从娘胎起，还从来没有哭过。

　　于是，她蹦跶的更欢了。三岁那年，不知怎么学会了开门，垫了个凳子，把门栏一拉，就偷偷遛了出去。

　　等苏氏发现娃娃不见了，找了半天，找到隔壁才发现，她家闺女正抱着一个男娃儿不放，一口一个，“漂亮”“媳妇”…

　　苏氏听得脸都黑了，虽然那男娃娃是长的好看，但也是个男娃啊！苏氏过去抱她家闺女，谁知道她家闺女死活搂在人家娃娃身上不松手，继续一口一个“媳妇”“漂亮”之类的话。

　　“嘤嘤嘤，娘，娘，我怕，怕怕…”人家娃娃已经被阿末弄哭了，而且力气也不比她大，被她这么一拉，就摔到了地上，两人滚作一团。

　　肖氏和苏氏赶紧去接孩子，两个大人愣是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把两人分开。气喘吁吁的看着苏式怀里那个还想往旁边蹦跶的阿末都是神色复杂。

　　苏式尴尬的道歉，“抱歉…我家闺女，有些…太皮了。”说着她都觉得丢脸。虽然还小，但哪里有姑娘家拽着人喊媳妇儿的！

　　肖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尴尬的笑笑，“没，没事，孩子皮是正常的…”

　　说着，看着扑进她怀里呜呜噎噎不敢露脸的儿子…心情也很复杂。

　　虽然认识的契机有些奇特，但程家和刚搬来的舒家倒是这样熟络了起来。

　　唯一尴尬的，估计就是她们家闺女，一见到舒家那娃娃就各种扑过去占便宜的事了。

　　苏氏觉得自己没法见人了！

　　倒是肖氏，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儿子太乖了，对阿末这么皮的性子倒是喜欢的很。每次阿末一扭一扭的蹦跶到舒家，总能得到不少好吃的。

　　就是阿末每次都能把舒景欺负哭这点，让她很有些哭笑不得。

　　阿末七岁那年，也不知道听谁的，娶媳妇是要下彩礼的。

　　她沉默了很久，去翻了自己的储蓄箱，然后一个人跑了出去。在程家和舒家都找的快抓狂时，她拖着一只捆绑好的大公鸡回来了。

　　程槿气急了，抓起卷尺，不顾他人的阻挡，硬是狠狠地在她身上抽了数十下。

　　那噼噼啪啪的声音，把躲在一旁的舒景都吓哭了。偏偏阿末在程槿打完后，若无其事的拖起那只大公鸡放到肖氏面前。

　　“我下过聘礼了，婶婶，以后你儿子就是我媳妇儿了！”想了想，阿末又皱眉补充到，“等我长大了就娶他！他那么弱，我会护着他不让他被欺负的！”

　　两家长辈：“……”

　　舒景：“哇啊！！！！娘，我不要嫁给她！”

　　肖氏：“……”

　　事后，苏氏脱了阿末身上的衣服，看着她身上被卷尺抽出的淤青，忍不住倒抽冷气，“你这孩子，你爹打你你也不知道喊疼！你要是哭一哭，喊一喊疼，你爹肯定会不下这么狠的手！这不是白吃亏吗！”

　　阿末歪着头，“哭？像小景一样吗？嗯，确实很可爱！”

　　苏氏：“……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老喜欢缠着小景呢？”

　　阿末歪头笑，“小景可爱啊，笑着可爱，哭着也可爱，等我长大了把他娶回来，就哭给我一个人看！”

　　苏氏：“……”孩她爹，你快去问问接生婆，是不是抱错娃了！

　　尽管爹娘再怎么教育，一个大姑娘不能说什么要娶人家男娃子回家。为此，阿末还被揍了不止一顿，可她就是死不悔改，仿佛认定了舒景一般。

　　程槿气急了，认为这么大的姑娘，不教育不行，把她关进了柴房，准备饿她几天。饿到她承认不可。

　　等过了几日，苏氏都急的不行了，各种规劝里面都没有声音，跑去开门，里面早没有人了。她们家大闺女早不知道从小窗户爬到哪里去了。

　　气得程槿把卷尺一丢，“此女不可教也！”

　　在这样对阿末的绝望下，阿末的弟弟，降生了。

　　程希出生那日，阿末就蹲在苏氏的窗外，听着里面的孩子哭出声来的那一刻，里面那个对她不言苟笑的爹，笑出了声来。

　　至此，阿末是彻底没人管了，哪怕消失个十天半月，估计也没人知道了。

　　倒是肖氏，一直觉得阿末合她眼缘，偶尔见她蹲在她们家门口，可怜兮兮的，就把人拉进去给她吃个饱。

　　十岁那年，阿末无意间听到周围其她女孩子讨论舒景长得好，以后长大了要嫁给他云云。

　　阿末大怒，冲过挥着小拳头，把所有人都揍了一遍。一边揍一边宣布主权：“小景是我媳妇儿，谁打他主意我就揍谁。”

　　一帮小丫头被她揍得只会哇哇大哭。当日，一大堆家长就找到了
　　程家，程槿大怒，拾起卷尺就把阿末一阵胖揍。

　　还是隔壁肖氏听到声音觉得不对，过来一看，吓了一大跳，这哪里是打孩子，分明是打仇人！

　　赶紧来把阿末搂着就走，离开前，晃眼看到苏氏就在不远处，抱着程希低哄着。

　　肖氏叹气，把孩子领了回去。给她抹药时，忍不住皱眉，身上到处都是一条条抽出来的淤青，简直触目惊心，“你这孩子，你就不疼吗！”这爹娘也太狠心了，孩子也就这么大点儿，怎么就下的去这么狠的手！

　　阿末吸了吸鼻子，“疼。可是疼也不能把小景让出去。小景是我媳妇儿！”

　　肖氏的手一顿，看着阿末的眼神复杂，“你就，这么喜欢小景？”

　　阿末点头，“喜欢！小景最可爱了！我长大了要娶他！”

　　舒景就躲在不远处，本来看到阿末身上的伤也被吓到了，不过一听这话，生怕她娘随口就答应了，大急，“不要！我才不要和你这样的疯丫头成亲！我要娶也要娶阿雪那样温柔可爱的！”

　　阿末歪着头，“可是，阿雪打不过我。我一拳头下去她就哭了，她说以后再也不要嫁给你了…”

　　舒景哇地一下就哭了，话都变得语无伦次，“天下好姑娘多的事。没有阿雪还有别人！”

　　阿末就歪头看着他，“等我把所有喜欢你的丫头都揍一遍，你就只能喜欢我了！”

　　肖氏：“……”听着两娃娃这么一本正经的讨论嫁娶的问题，她的感觉很复杂好吗？

　　阿末就像是个小恶魔，无论程槿怎么打，她都坚定不移的把周围的女娃全揍了一遍，直揍到人家答应不会喜欢舒景，才会放手。

　　十四岁以前，阿末就是舒景挥之不去的恶梦。

　　那时候舒景就只有一个愿望，哪怕全天下没女人了，也不会娶阿末！

　　直到十四岁那年，发现了一件改变两人一生命运的大事。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无意中得罪了谁。舒景家，接到了朝廷的征兵令。

　　而舒景他爹舒云齐，因为受过伤，腿是瘸的，根本不合要求。十四岁的舒景，文质彬彬甚至有些胆小的舒景，竟然上了征兵名单。

　　一家人都被这消息吓懵了。只是名额已下，他们家就算塞钱也改不了了。整家人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之中。

　　然而，日子不会因为一家人的恐慌就停止走动。

　　舒景虽然胆小，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默默地收拾东西。

　　可是，当第二日，在一家人泪眼汪汪准备给他送行时，才发现，他们家的征兵令不见了。

　　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一家人，大家翻箱倒柜的找，什么都没找到，还错过了官府规定的集合时间。

　　他们惶惶不安的等待着官府来抓人，结果，等啊等，没有等到人来，反而是得到官府已走的消息。

　　一家都有些不可置信，找人一打听，竟然得到人员已齐的消息，都在纳闷中。

　　直到几日后，肖氏才突然发觉，阿末似乎好久没来他们家了。去程家一打听才知道，她已经消失好些天了。

　　一个让人无法置信的念头在几人的心里浮现，不可置信，却不得不信。

　　程家阿末，是乎，替他们家舒景，出征去了。

　　第二年，上面传来消息，上一批被拉的壮丁，全军覆没。

　　第四年，舒景及冠那日，舒家准备了大量聘礼，迎娶了舒家长女舒婉入门。

　　亲事办的很隆重，但坐在花轿中区的，至始至终只有一袭大红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