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妹指南[娱乐圈]》束尧

47、有愧（下）

　　直到躺在林濛家的大床上，宋玉羡依旧觉得一切像是做了一个梦。
　　从开始，到结尾，都是那么缥缈虚幻。
　　林濛噔噔噔走到床边，恨铁不成钢地踹了她一脚：“起开！你这个爱情逃兵！懦夫不配躺我的床！”
　　宋玉羡有气无力地“嗷”了一声，生无可恋地转过身去，背对她。
　　是的，她是个懦夫。
　　无法面对李承越，她直接就逃跑了。
　　甚至连妈妈都顾不上，请了一位熟悉靠谱的护工阿姨来照顾之后，就直接跑来林濛家里避难，结果天天都遭到对方的嫌弃。
　　对了，这几天林濛还用家里的蓝牙音箱循环播放梁静茹的《勇气》，每次唱到“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的时候，就会狠狠蹬她一眼。
　　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昨天夜里，林濛推开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惊呆了，围着她不停地问：“你就这样把李承越丢下了？！丢在了你家里？！”
　　她有气无力地推着行李箱走进去：“是啊，我没有脸面对他，他爱住多久住多久，把我东西都砸了泄愤也可以……”
　　林濛又好气又好笑，“行啊，给人分手费是一套房子是吧，豪气啊你。”
　　她扯了扯嘴角。
　　能跟李承越在一起过，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天，她也觉得，就算她那套房子真的送给了他，也算是她赚到了。
　　毕竟，房子还可以再买，李承越——她怕是不能再拥有了。
　　林濛听了她的想法，一开始还想安慰她，后来又听她讲了两个人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态度顿时就原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她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抱枕怒抽宋玉羡：“明明是他先喜欢你的，他先对你告白的，他还为你洗手作羹汤，被狗仔拍了他也根本不care、要跟你继续交往，你，你——你特么怎么可以轻易放弃！”
　　宋玉羡在客厅里抱头鼠窜，十分狼狈。
　　并且每天都要这么狼狈几回。
　　因为林濛随时随地要发作。
　　就比如现在这一刻，她把宋玉羡摁在床上质问道：“你明明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勇敢一点？”
　　宋玉羡终于忍不住了，“因为我不想伤害到其他在乎的人。”
　　她的表情看上去很难过，林濛不敢再闹她，讷讷地收回了手，但还是忍不住劝道：“只要你们能坚持，那些都会过去的，可是你连尝试都不尝试……”
　　宋玉羡坐起身子，“小梦，我问你，如果你的季导要跟你在一起，你觉得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当然是立马同意啊！”她不假思索，“这可是我的梦想之一。”
　　“好，继续，你们在一起之后，大家都觉得你一个三线女明星配不上一个拿奖拿到手软的天才导演，铺天盖地地反对唱衰你们，你家人朋友的事业甚至私生活都受到影响，你又会是什么反应？”
　　这次她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那些都会过去的，无论如何我也不想放弃季导，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如果能走到最后，那些人也只能闭嘴，要是分手了，大不了就是被嘲几年嘛，哪个明星没被嘲没被骂过啊，早都习惯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眼睛骤然瞪大。
　　她想，她明白了宋玉羡为什么会这么容易放弃。
　　一直以来，她都是从艺人本位出发思考问题。对于艺人来讲，缺点被放大，无伤大雅的细节被拿出来反复嘲讽，甚至无端端就挨网友骂，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很多艺人宁愿被骂，也不愿意自己没有讨论度。
　　她的心态也一直摆得很正。哪怕是人民币都有人视之如粪土，何况她这么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哪能强求人人都爱她？反正讨厌她的那些人基本上赚得没她多，长也得没她好看，骂几句，她也没受到什么损失，完全无所谓啊。
　　可是她忘了，宋玉羡不是艺人。
　　她只是一个工作跟演艺圈有关的素人。
　　林濛有些愧疚，她怎么能拿艺人所具备的心理素质去要求宋玉羡呢？

　　宋玉羡见她突然陷入沉思，正当疑惑不解之时，没想到对方的内心百转千回，已经迅速转变了战略。
　　林濛拍拍她的肩膀，打开手机，“别管之前那些假设了，这样吧，我们来看看骂你的都是什么样的人，我挺好奇的。”
　　宋玉羡连忙摇头，“我不想看手机。”
　　事实上，到了林濛家以后，她就关了手机，直到现在。
　　她不想被反复问询，不想去看自己发了那条微博以后，网上是什么反应。
　　更不想克制不住自己的手，打开微博去看她、林濛甚至李承越的评论区里面那些肆无忌惮的嘲讽、谩骂和侮辱。

　　“你不用看，我来念。”林濛清了清嗓子，“这个，这个骂你处心积虑勾引男人，让我来看看他的主页——嗯，原来是骚0一个，无业游民，毕业两年还在家里蹲，深深爱慕你越哥，嫉妒你能同时拥有李承越和编剧事业呢。”
　　宋玉羡登时哭笑不得。
　　“再来看这个。”她继续道，“天啊，这个人居然说你是‘下水道爬出来的丑八怪’，你明明是上海长泽雅美、深圳斋藤飞鸟好吗！让我看看她主页。”
　　宋玉羡又好笑又无奈，嘴角直抽抽，她提到的这两位美人简直都不是一个风格的好么，可真能吹！
　　林濛那边已经得出了结论，她一脸慈悲地说，“她主页有自拍，一言难尽，总之呢我不会攻击人的相貌这么下作，但是我看她刚被解雇，又被电信诈骗了两万块，是工作了五年的积蓄，想必日子很不好过，才来骂你泄愤，她的话你就不要当真。”
　　宋玉羡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可真是个活宝。”
　　林濛嘻嘻一笑，正准备读下一条，谁知微信弹出了几条信息提示，她定睛一看，“嚯，好家伙，李承越联系不上你，竟然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闻言，她顿时笑容一敛，慌张起来，“他说什么？”
　　她对他很是思念又十分愧疚，既想见他，又怕见他。
　　林濛“唔”了半晌，尾音拖得长长的，末了才说，“他请我转告你。”
　　“转告什么？”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正式分手？一拍两散？以后再也不会找她？
　　“他说，一切交给他，让你不要害怕。”林濛拍了拍她的肩膀，颇为感慨，“傻瓜，人家简直就是认定你了，你也勇敢一点吧。”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被撞了一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而后涌起些迷惑，“什么叫，一切交给他？”
　　“我也不懂，可能是准备采取什么行动了吧。”
　　她更加不解了，“我……值得他这样吗？”
　　“感情里面哪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林濛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在他的世界里，只要他认为你值得，旁的人说再多、做再多也没有用的。”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在林濛家住了两天之后，沈硕带着墨墨来看望宋玉羡。
　　三人在附近一家餐厅吃了个便饭，为了避免麻烦，还开了个包间。
　　宋玉羡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她现在居然也是需要防狗仔的身份了。
　　前段时间才听说了个八卦，说某个当红女星专门建了一个群，里面有百十来位有头有脸的艺人。这个群不干别的，专供大家互相分享狗仔相关信息，包括车牌号和经常蹲点的地方等等。
　　不知道能不能行行好，把她也给拉进群里去……
　　她不想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地做人啊阿sir！

　　用餐的时候，沈硕很照顾她的情绪，丝毫没有提起她最近身上这摊破事儿，只跟她聊了最近业界的动态，还有同事们的近况，气氛很松弛。
　　沈墨一脸不谙世事，对于大人们之间那些她听不懂的话题，也没有流露出不耐烦，一口一口乖乖地往嘴里扒着饭菜，偶尔抬起小脑袋，童言童语地问一些可爱的问题，逗得大家直发笑。
　　一餐饭吃下来，宋玉羡连日紧绷的情绪放松了许多。
　　临分别的时候，沈硕终究还是忍不住隐晦地安慰道：“我再给你多放几天假，你也放宽心，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好，谢谢老板~”她微微一笑，假装元气地挥舞了下拳头，一脸坚毅，“我可以，我能行！宋小葵，加油！”
　　墨墨疑惑不解：“玉羡姐姐……改名啦？”
　　宋玉羡哭笑不得，半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解释道，“没有，这个……这个就是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意思啦。”
　　汗颜，下次再也不要玩这么老土的梗了……
　　墨墨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有样学样地握紧拳头，“数学单元测试，沈小葵，加油！”
　　沈硕和宋玉羡同时大笑。
　　有时候啊，小孩子真的是太治愈了。

　　宋玉羡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她甚至鼓足了勇气，从行李箱里翻出手机，准备开机，跟亲朋好友联系一下，汇报近况，也让大家对她放点心。
　　如果李承越找她，那她……就跟他聊几句吧……吧？
　　结果林濛猛地推开房门，对她喊道：“放下手机！”
　　硬生生是喊出了“放下武器”的气势。
　　她只好把手机放下，做投降状，“小梦姐姐，您老人家又要干嘛？”
　　林濛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最后语焉不详地回答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就是你跟你家boss吃饭被人拍了，现在网上，嗯，那个什么，有比较多的误解……”
　　“什么误解？”宋玉羡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反正不太好听就是了。”
　　“到底怎么个不好听法？你要是不说，我可就自己看了啊。”
　　“就，就那些营销号胡编乱造嘛。”林濛将那些难听的话语过滤掉，转述给她听，“有些说你勾三搭四，还有更离谱的说你们是一家三口，你出轨李承越……”
　　宋玉羡捂住额头长长地呻-吟了一声。
　　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这么会编怎么不去教小学生看图写话！
　　她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把沈老板也给拖下水，我要发澄清。”
　　“你现在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现在你在大部分人心中的人设就是白莲花心机婊，说什么也没用的。”林濛连忙摁住她的手，“你们工作室已经发公告说明情况了，不怕的，就是那些骂人的话太难听了，你别看，别浪费精力。”
　　宋玉羡叹了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
　　她说：“你给我看看那个公告怎么写的，别的我不看。”
　　林濛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半晌，抬起头：“微博怎么突然崩了？”
　　“过会儿再试试吧。”她并不着急。
　　“看来我还是应该换个5G的手机，”林濛扁了扁嘴，“否则网上冲浪容易输在起跑线上。”
　　过了会儿，她重新打开软件，正准备找考拉编剧工作室的那条公告，却见李承越的大名挂在热搜上，后面缀着个暗红的“爆”字。
　　她定睛一看：“李承越，关闭评论？”
　　“什么？！”宋玉羡悚然一惊。
　　她记得很清楚，他说过不会关掉评论，也不希望粉丝控评，他喜欢看到大家真实的评价，况且有时候跟网友互动一下也挺好玩的。
　　为什么突然就关了评论？
　　是因为……她吗？
　　因为他的评论区里现在都是对她的满满恶意？

　　宋玉羡和林濛面面相觑，她动了动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还没理清思路，只见林濛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没好气地说：“得，又瘫痪了，不是刚修复吗？”顿了顿，“还好姐有一个大型吃瓜群。”
　　“什么？”宋玉羡凑上去看。
　　“我去群里看看，他们肯定在讨论这个事情。”
　　果不其然，林濛那人数多达两百的吃瓜群已经炸了，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她没空看他们抒发感想，拉到最上，总算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李承越关闭评论了以后，很快转发了宋玉羡最后发的那条微博，就是这条转发，导致微博直接迎来当天第二次瘫痪。
　　他什么也没有说，附了一张图。
　　图上只有一句话。
　　《倚天屠龙记》里，周芷若的那句经典台词。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她说他们两个人只是朋友，她问心无愧。
　　他说，倘若我问心有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