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短若梦［剑三］》帅盾的凝视

1、许小诺

　　顾妄言喜欢他师父，不是师徒之情，而是男女之爱。只不过这事儿，除了他本人，只有我知道。
　　曾有一段时间，我都战战兢兢的活着，就怕他兽性大发，忽然想起来杀人灭口。毕竟，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人的时候，真的很像看一具尸体。
　　天宝十载，我所在的小镇山洪爆发，老和尚师父带着我一路逃荒前往太原，却在途中不幸逝世，徒留我一人在这世间翻腾。只是我还没翻腾出什么花样，就饿晕了过去，醒来，便瞧见了顾妄言。
　　我从没见过这么白胖的小孩，一时间有些愣住，想起很久以前吃过的大白馒头，饥肠辘辘。
　　“师父！这小孩醒了，只不过是个傻子！”白馒头精一张嘴，气得我差点再晕过去，去你二舅姥爷的傻子！
　　“胡说，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会是傻子？”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随之印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温柔的美人，我再次呆了呆，直到美人将手放到我额头上，疑惑道：“咦？难道真的饿傻了？”
　　为了不让美人误会，我赶紧手忙脚乱的比划，试图表示，我不傻，并且很机灵，然而……
　　“师父，原来她是个小哑巴。”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我想，在我面前的白馒头精应该已经死了七七四十九遍。
　　见我并不是傻子，温和美人笑了笑，说要去给我取粥，便出了屋子。
　　只是，温和美人才出去，白馒头精却变了脸。
　　“喂，小哑巴，离我师父远点。”
　　“……”
　　“听清楚没？不然我让你眼睛也看不见。”望着他手上锋利的匕首，我赶紧顺从的点了点头，老和尚师父常说，时逢乱世，当怂则怂。
　　所以，当温和美人问我要不要和她去桃丘时，我昧着良心的摇了摇头，心里默默的把白馒头精诅咒了一百零八遍。
　　不过，我最终在巴陵镇住了下来，并获得可以随时去桃丘叨扰温和美人的特权，只是，我并不敢随意使用。
　　再后来，我从镇上阿婆那里得知，温和美人叫秦疏雨，来自长歌门，而白馒头精，叫顾妄言。

　　由于温和美人隔三差五便会让顾妄言给我送吃送喝，不过两年光景，我便长高了不少，脸也圆了一圈。镇上的大娘大婶见着我时，总会夸我白净可爱，只是待我走远了又轻声叹道：“可惜是个哑巴。”
　　我并不觉得不会说话有什么不好，老和尚师父常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我不会说话，也就免掉了许多祸端，至少在我发现顾妄言秘密的时候，我没有被灭口。

　　和往常一样，那天顾妄言来给我送点心，许是日子过得太过安稳，我有些得意忘形，一蹦一跳的跑向顾妄言，却在即将到达他面前时被石头绊了一跤，直接摔向了我心爱的食盒。千钧一发之际，顾妄言眼疾手快的拧走原本放在地上的食盒，任由我扑倒在地，疼得呲牙咧嘴。
　　可能是老天也觉得顾妄言太过分，于是我发现了他的秘密。
　　清风徐来，一方丝帕慢悠悠的翻滚到我视线范围，让人无法忽略……然而它的主人此刻应该在桃丘……这……没等我疑惑上多久，顾妄言便做贼心虚的开启对我的威胁：“你若是敢说出去，我就将你制成毒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遗憾，自己不是个傻子。
　　次奥，老和尚师父，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现在装着失忆还来得及么？哭瞎。
　　在我再三发誓自己不会将这事告诉第三个人之后，顾妄言终于翩然离去。然而自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会做噩梦，梦里的我被炼成一具毒尸，目光呆滞，面容恐怖的跟在顾妄言身后，随着顾妄言阴测测的指令，我便宛若脱缰的野尸蹦上前去，一口就能咬下敌方毒尸的脑袋……
　　“许小诺，咬他！”
　　“许小诺，上！”
　　“去吧，许小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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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咬你三舅姥爷的大西瓜，瑟瑟发抖。

　　忘了说，我本不叫许小诺，只是顾妄言说，他师父名字是三个字，他的也是三个字，所以我也得保持三个字，于是硬生生的给我从许诺，改成了许小诺……
　　好气，但是不敢反抗，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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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想着秘密已经被我知晓，顾妄言开始破罐子破摔，也可能是胸中憋闷太久，顾妄言急需一个树洞倾诉，总而言之，事发几个月后顾妄言居然主动找我说话了……
　　那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喝完秦姐姐做的冰镇绿豆汤，我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在树下乘凉。
　　按照往日的习惯，顾妄言此时会拧着食盒离开，然而他却一反常态的挨着我坐下，吓得我立马捂住了嘴巴。可坐下之后他却一直沉默，就当我以为他是想要体验一番当哑巴的感受，他却幽幽的开了口：“许小诺，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
　　我还只是个孩子啊！爱你个大鸭梨！
　　“我很爱她”
　　哦
　　“可是我不敢告诉她”
　　哦
　　“我甚至害怕她起疑，那样我们就连师徒也没得做了……”
　　哦
　　“许小诺，你在听吗？为什么不吱声？”
　　特么的老娘是个哑巴
　　“哦，我忘了你不会说话了。”
　　大白眼
　　“许小诺，你去哪里，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去找王道长来收了你这妖怪，神特么知道这个话痨是谁，还我冷若冰霜的顾妄言来，啊呸，还是别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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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后我又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只纸老虎一直追着我说它想吃掉一只小白兔，我被它烦到不行，便恶从胆边生拧了个火把吓唬它，果不其然，纸老虎被我吓得落荒而逃，还摔了个大马趴……梦里我哈哈大笑，结果把自己给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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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不要脸的顾妄言，女侠我居然被他唬得两年不敢去桃丘，天知道我多希望变成秦姐姐的腿部挂件，每天接受她爱的喂投！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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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发现顾妄言不过是只纸老虎之后，我的生活可谓是发生了质的飞跃，每日不是撒娇打滚求喂投，便是去踩顾妄言的尾巴，看他满桃丘炸毛。
　　就喜欢他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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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为了避免压迫久了，顾妄言会反弹，时不时我也会尽职的去打探一些消息作为安抚。
　　秦姐姐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只有发呆的时候，你才能感到她的不快乐。桃丘有一棵大桃树，还有一座衣冠冢，秦姐姐最喜欢坐在桃树下望着衣冠冢发呆，一望便是几个时辰。
　　听阿宝姐姐说，那里埋的是她师兄的衣物，而她的师兄，是秦姐姐的心上人。
　　我琢磨着许久没给顾妄言什么小道消息了，便瞅了个适当的时间问了秦姐姐，那个二少究竟有什么好，让她这么久也忘不掉。秦姐姐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她这个，沉默了一会儿才笑了笑说道:“说不上哪里好，只是自他走后才发现，芸芸众生，竟没一个人似他。”
　　“……”迷茫
　　“嗯，小诺你现在还小，等哪一天遇到了心爱之人，自然就明白了。”
　　心爱之人？若心爱之人会让我一直望着某处发呆，那还是不要了。
　　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我也就不好意思去威胁顾妄言，结果他自己倒送上门来。
　　“我看到你和师父说了许久，可是问到了些什么？”
　　啧，瞧你那八卦兮兮的模样，我以前居然会被你唬骗，真是瞎了眼。
　　“没说什么，就是说了一些二少的优点。”
　　“十串糖葫芦，说吧。”
　　白眼，女侠我是那种会贪念糖葫芦的人么！
　　“再加五串。”
　　“我去，许小诺你也不怕牙疼。”
　　“要你管”
　　“啧，甜死你算了，成交！”
　　“据说二少舞的一手好剑。”
　　“哦，还有呢？”
　　“性格很温和，从不乱发脾气。”
　　“还有呢？”
　　还有你个大萝卜！
　　“话少！从来不八卦！”
　　“呃……”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哈哈哈。
　　最终我也没有把秦姐姐的话告诉顾妄言，总觉若是说了，他估计得憋闷上许久，那就没人和我玩了。
　　……
　　“许小诺，今年中秋，我想给师父表演舞剑！”
　　哦
　　“我从叶落那你打听到，师父喜欢的那个二少其实是个老古板。”
　　“老古板？我怎么听阿宝姐姐说，她的师兄风流倜傥，气宇轩昂，更难得的是为人正派，特讲原则。”
　　“女人的话哪能信。”
　　冷漠
　　“你说，我要是穿上黄年轮会不会看上去沉稳一些？”
　　“哦，最好再贴个胡子。”
　　“贴胡子？”
　　“嗯，黄年轮不合适，换红九曲吧。”
　　“你确定？”
　　“确定。”
　　……
　　当顾妄言故作淡漠的穿着红九曲出场时，我和秦姐姐拼尽全力才能没从椅子上摔下来，直到他舞完回头，那一脸络腮胡直接把我笑得滚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顾妄言，你可别是个傻子吧……
　　“许小诺，我去你二舅姥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老和尚师父，我过得很好，你若在天有灵，想来也可安息了。
　　“许小诺，你在那里捣鼓什么呢，还不过来吃月饼！”
　　又瞅了瞅天边的圆月，我蹦跶着朝他们跑去……
　　愿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