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墙后的向日葵》少盏

7、第 7 章

　　就像弹幕里骂她“活该”的人一样，随时盯着你的不仅有你的粉丝，还有你的黑子。今天刚和雁城雪侧面撕了一场，总有些精虫上脑的急于维护他们的女神，现实里奈何不了她，就在游戏里恶心她。

　　为什么说就跟雁城雪有关，她不管，她就是知道了。

　　对方现在可能一边开着游戏，一边开着直播，欣赏她直播间粉丝们撕心裂肺的谴责。看着自己心爱的紫竹乖女儿被人踩在脚下，贺兰皱着眉头“嘶”了声。

　　易霄也皱了眉头，摸了摸胡渣扎手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等待着贺兰的反应。本以为她会尖叫，结果这女人却表现得无所谓，反而嘻嘻哈哈安慰大家：“小逗比们不要激动，淡定淡定，等他们走就好。”

　　弹幕议论着：“他们不会走的，守你尸呢，复活点肯定也有人。”

　　“我在萍踪侠影有号，黑煞满装备的，小十八我来挺你~”

　　“我也有，一起上啊，谁怕谁！”

　　不同于粉丝的愤怒，贺兰显得尤其平静，因为她明白，这个时候表现的歇斯底里痛骂对方混账，反而会让这些红名玩家得意。所以，和她在微博的态度一样，她选择当对方是个屁。

　　“没事，你们别来，麻烦——”保持她轻松愉悦的语调，打“我换没满级的小号来，小号没时装虽然不如美美的柳三娘漂亮，但今天的目的是带大家找水底城和最佳截图角度，你们GET到就行了。”

　　说完就下线换号了。

　　弹幕——

　　“大气。”

　　“损失888的避水丸，我一个PVP好心痛是怎么回事。”

　　“↑因为穷。”

　　贺兰开着她79级的白板号，穿着破破烂烂的一身杀马特混搭任务蓝装来到了芦苇荡。

　　没有满级的号是受系统保护的，满级玩家如果对你开启仇杀模式，立即会被发布通缉令，一旦被NPC捕快抓进监狱，要么做劳改，要么乖乖关足在线时长的24小时。那几个红名玩家再想给她找不痛快，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这晚的直播后续很顺利。贺兰不仅带领网友们领略了水下城的风光，还去了趟平时作为黑煞去不了的五岳阵营大本营，截了一波美图，讲了些关于光影和中间色调处理的知识。

　　易霄被强行上了一节基础美学课，课上完啥都没记住，倒是在记事本上记录了四个游戏ID。他这个人，有那么一点小记仇。

　　——

　　周日的早上，又是被宋秋吵醒——死肥婆发了晚上餐厅的地址给她，并且先斩后奏，已经把她电话号码给了易霄。

　　贺兰坐在床上刷微博，发现雁城雪那女的居然阴魂不散又私信她了。对方的私信她收到好多次了，一次都没回过。

　　雁城雪V：“十八酱~昨天搬来A市了，大城市机会更多，刚刚找到房子呢。听说你也是A市的，请多多关照哦~有空见个面吧~”

　　雁城雪V：“因为我的话给你带来困扰，很抱歉，有什么误会我们见面说开吧~”

　　贺兰端着手机翻白眼：“呕——”

　　她并不想见一个永远的路人甲。

　　算了吧，她终于决定搭理一下这位执着于刷存在感的话唠妹子，一边打字一边念：“抱歉哦，脚伤了在休养，暂时出不了门。签在哪个工作室啊？脸谱吗？”

　　雁城雪那边很快给了回复，激动地说居然被贺兰十八搭理了，是的是的她就是签约在“脸谱”。

　　贺兰有一个朋友就在脸谱，正是当年那个翻车了的妖，笔名叫做“夜行归”，因为前两年的旧微博说贺兰是美女而惨被鞭尸的那个。

　　贺兰咬牙切齿：“哦，我有个朋友在，会拜托他照顾你的。”

　　雁城雪感激涕零，激动地连发好几个谢谢。

　　贺兰那边跟雁城雪说了拜拜，转身就跟夜行归联系上了，传达了这位妹子要来脸谱的消息。然而，并不存在请他照顾雁城雪的意思。

　　夜行归：“纳尼？不是吧，她来了我还怎么活。我怕死她了好伐，这女的在微博上说我一句不好，我就等着被千千万万痴汉唾沫喷死。”

　　龟速急转弯：“怕？你老公大黑客，搞她啊！”

　　夜行归：“他女人过敏，搞我就够了。”

　　龟速急转弯：“对不起，我狗粮过敏，请绝交。”

　　雁城雪的粉丝可是个个有着丧尸级别战斗力的，风里来雨里去火山坑里搓过泥，不怕剑雨刀风刀山油锅，就怕女神林黛玉般皱个眉。

　　贺兰跟夜行归心里都清楚，她压根儿不需要特别照顾。

　　应付了神级绿茶，贺兰不高不兴下了床。她对这个圈子已经看透了，艺术的海洋变成功利的沙场，尔虞我诈，真正静下心来搞创作的越来越少。你黑我我黑你，为了争某些资源，抛弃了手里的笔，忘记了技艺和水平才是立足根本。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缝照射进来，她眯了眯眼。

　　“呼啦——”在书房改造的迷你画室里，她掀开画架上的白布，一副已经完成的深海微光呈现在眼前。

　　墙脚的柜子里，锁着许多幅这样光影亮眼的油画。没有什么同人，也没游戏人物，没有小说人物，有的只有关于美的理解。

　　她，贺兰，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插画师。把她从福利院挑出来的养母，也不允许她成为一个普通的插画师。

　　在自己的作品前站了好久，她深吸一口气，犹豫了很久很久，之后拨通了一个电话。很久，电话才被接起来，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喂，哪位？”

　　“……袁叔，我是小兰。”

　　两秒停顿后，男人的声音变得异常兴奋：“哎呀哎呀，是小兰啊！你终于肯主动联系我了，你过得好不好啊……哎呀，我担心死你了。你妈妈临终希望我照顾你的，你看你，一消失就两年多……”

　　贺兰本来情绪还算好，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鼻子酸了：“袁叔，我很好，只是突然想起来好久没联系您。想问问，您和阿姨身体还好么？”

　　“算你还有良心！都好都好。”男人笑道，滔滔不绝，“什么时候来家里坐坐吧，你阿姨也怪想你的。哦对了，协会这边儿一直想你进来，听家里小年轻说你在网上画什么同人图——那些能算什么艺术——别推了啊，回来正经画画，你这么好的色感要是可惜了，袁叔不得遗憾死啊！”

　　贺兰把窗帘缝拉上，在短暂地“放风”过后又一次隔绝了外头的阳光，她吸了吸鼻子，喉间略有酸楚：“不了，袁叔，你知道的，我暂时没有准备好抛头露面。”

　　袁叔深深叹口气，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到他的无奈：“……哎，你那养父做的孽。”停顿一阵，男人放弃了，“算了，你过得舒服就好。”

　　“嗯，您和阿姨保重，我这边很好，您别担心。”

　　“好好好，你一个人也要保重，不要仗着年轻不注意身体。有什么困难跟我说，知道吗。”

　　“谢谢袁叔……再见。”

　　她挂了电话，坐在地上发呆。

　　原本不是这样的，她不该是个宅，也不是条咸鱼。可有什么办法，那道门她每一次出去都需要鼓起勇气。连基本的生活用品都靠网购，唯有关上大门拉上窗帘，她才会觉得舒服。

　　养父和养母一样，是个表面风光的画家，可同时也是个人渣色魔，养母之所以要离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护她。可是等到养母去世，养父得知消息后，又对她动了心思。保护令申请过，备案备了三次，住址换了七八次，奈何不了他这个拿着绿卡的洋垃圾。

　　贺兰只有躲，她明白只要在画家圈子里混，不管她搬多少次家，养父一定会通过人脉搞到她的住处。可她太爱画笔了，太爱颜料了，后来的后来，她就成了这样一个画着同人图，在游戏交朋友的死宅咸鱼。

　　所以说，她怎么能和易霄好呢。她讨厌男人色眯眯的眼神，不知多少次被梦中的一双眼睛惊醒在黑夜中。

　　易霄啊，你真的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