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墙后的向日葵》少盏

18、第 18 章

　　“这两件衣服有区别？”

　　“袖口的裁剪显然是不一样的，纽扣的间距也有差别，难道这都看不出来？”

　　贺兰竟然指望一个连口红色号都分辨不出的直男观察出这种细微差别，她根本就不知道，白衬衫对于某些男人来说，只有穿着合身，以及不合身的分别。

　　三分钟前，路过无数男装店而不入的前提下，易霄眼睛都不斜一下就带着她走进这家死贵的店。贺兰偷偷摸了吊牌看——不就几尺布吗，一件衬衫价值四位数，这根本不符合这个人吃苦耐劳的人设。人家都说，经历过苦日子的人尤其知道节约，明明地摊货才应该是他的真爱。

　　导购小姐红着脸，偷偷摸摸瞄了易霄大帅哥好几眼才笑眯眯地推销：“小姐您真会挑，选的两件都是新款，无论从设计和裁剪都很棒，您男朋友这衣架子一样的身形穿着绝对好看。”

　　贺兰脱口而出：“他不……”

　　易霄则随手抓了一件过来，朗声打断她的话：“学美术的果然眼光非同凡响，不像我我瞧着都一样……哪件合身要哪件。”说完进了试衣间。

　　贺兰心疼自己的钱，亡羊补牢地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可惜一脸花痴眼珠子恨不得跳出眼眶跟进试衣间的导购小姐大概没有听见。

　　最后的最后，当然是按照说好的，贺兰付账。绅士风度，总裁手笔？不存在的。买完衣服时间还早，电影院那种黑咕隆咚的地方贺兰是拒绝进入的，一合计，两人干脆去了二楼的电玩城。

　　电玩城里头人头攒动，搞不懂又不是周末哪儿来那么多小年轻大白天在这儿浪。人简直太多了，好消息是还有游戏设备空闲着，坏消息是，它们都是夹娃娃机。

　　端着用不出去的一筐子游戏币，贺兰满脸可惜地指着其中一台：“说出来不怕脸疼，打在这上面砸了两百块，连根儿绒毛都不给我之后，这个东西我都绕道走的。”

　　话没说完，易霄不信邪地投了俩币进去，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然而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却是夹了个空。在贺兰的摇头中，他又投了两个币进去，一爪子下去毛都没抓到。

　　贺兰：“算了，去书店逛逛吧。”

　　男人锲而不舍第三次投币进去，目不斜视，嘴里讲着来自技术男的分析：“每个游戏都有适应阶段，夹子的紧合度，不同的玩偶下落的角度都不尽相同，想要操作自如，尽量多适应适应手感。”

　　“不信。”

　　“不信等着看。”

　　贺兰无语死了，抱臂站在一旁等易霄哭着说放弃。身边儿有几个年轻人站在机甲人旁聊天，尽管他们说得不大声，但距离太近她能听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个长腿美女谈到玩侠客2一年多了，第一次遇到这么壕的帮主，另一个小可爱则说为了来参加帮主的生日宴特地请的假，随便K歌看电影，晚上的大餐前还被包了电玩城的游戏消费，这一趟来得值。

　　怪不得明明工作日，来玩的却人这么多。贺兰赶紧凑上来打小报告：“嘿，听到没，那群小年轻在说你们侠客2。”

　　为了证明自己的理论没错，也为了捍卫游戏技术党的尊严，夹娃娃夹得认真的某人就跟没听见似的，握着操纵杆完全没空搭理她。

　　真好啊，游戏里遇到的朋友能出来聚一聚，贺兰看着他们如是感慨，心里有些羡慕。都是年轻人，她却过得死气沉沉。讲真，夜行归跟她朋友这么好几年，也只是互相交换过照片而已，将对方当作树洞，她述说自己的悲苦，夜行归则吐槽自己强攻弱受的爱情。

　　“你看，这不是夹到了。”坚持不懈的易霄大大终于在浪费掉半框游戏币后，成功征服了那个丑不拉几的电吹风小猪佩奇。

　　贺兰不想接过来，太丑了。

　　“易霄！？”

　　这一声突然的惊呼不是她叫的。

　　“我的天，真的是易霄！”

　　易霄递来小猪的手顿住，与贺兰一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电玩城机甲门面面前，方才在跟人聊天的长腿美女，激动地原地跳起来，同伴的衣服快要被她扯烂了。

　　易霄不是名人，坏就坏在瞌睡遇上枕头，电玩城里有一大半是侠客2的玩家啊。她这一咋呼，几乎能预见会有多少人会从里面涌出来看热闹。

　　贺兰腿一软：“惨了，你被认出来了。”

　　易霄眉毛一跳：“我想是的。”

　　“更惨的是，电玩城里玩得正happy的有你侠客2的一个帮，听她们吹，有七十多号人同时出场——你完了！”

　　“怎么不早说。”

　　“我说了，可你眼里只有这只猪。”

　　对话进行到这里，最佳逃生时间已然过去，电玩城里只要不是瘸子的都该冲到门口了。易霄把眉头一蹙，猪一丢，一把抓住她的手，拽着就开跑。

　　“喂！”贺兰被拽得差点一个踉跄摔个狗吃屎。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钳住，她只好跟着飞奔，抗议无效。

　　电玩城里蜂拥而出的玩家丧尸一般追在两人后面跑，不明情况的路人还以为撞见了哪位明星，乌泱泱跟着追。几十号人浩浩荡荡跑过长廊，跑过拐角，跑过手动扶梯——人，却跟丢了？

　　玩家A喘着气质问：“真的是易霄吗，确定没看错？”

　　长腿美女原地跺脚：“真的啊，我‘老公’怎么可能看错！不然他跑什么！”

　　玩家B：“分头找啊！”

　　就在他们身后，孤单伫立在墙角的自助唱吧拉着帘子，帘子的缝隙里露出四只眼睛。贺兰捂着狂跳的胸口，指着那位美女，幸灾乐祸：“你听，那是你后宫佳丽之一。”

　　男人拉上帘子，睇了睇她的手，却突然道：“不小心又碰了你，你说，这次你要洗掉多少洗手液？”

　　直戳心窝子的话，让贺兰脸上一白。她想起两人吃海鲜自助那一次，被易霄碰了手后，她洗光了人包厢卫生间里还剩不多的洗手液。

　　对此，伤及别人尊严的事，她只能低下头尴尬地说一声：“对不起……”

　　“我理解你……精神上的，嗯，某些障碍。”易霄在高脚凳上坐下。

　　贺兰则自愿罚站，她摸着自己的手腕有点失神——很意外，那种被人触碰的不良反应似乎比上一次缓解了许多。可能不健康的心里暗示要背锅吧，那一次易霄偷偷关窗户，这一次突然拽住她，情急之下她根本没来得及感到恐惧。

　　就在那一瞬间，她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

　　她下定决心要走出来的同时，恰恰遇上了易霄的“无所谓”态度，这种态度打破屏障，不再一味地像宋秋那样力求令她感到舒服。

　　这手，再难受她也不会像上次那样没命地搓。

　　她努力笑笑，假装云淡风轻：“宋秋那叛徒跟你说了多少我的事？”

　　易霄拍拍高脚凳，示意她坐着说，想了想：“她是个合格的媒人，不欺瞒不夸张，我难堪的过往她跟你说了多少，就跟我说了多少你过去的遭遇。被父母丢弃，被养父侵犯，算不上很严重的某些精神疾病，以及大大小小的毛病都谈到过。”

　　“坑……”贺兰瘪瘪嘴，心中暗骂，爬上凳子乖乖坐好。

　　“我认为倒不是什么大毛病，都是可以克服的。所以我以最大的诚意，用上一切礼貌用语和表情，来试图把关系更进一步。不过，现在看来的朋友关系也不错。”

　　“对不起……”

　　“不用感到抱歉，不是所有付出都该有回报。”他微低着头，眼睛微眯看着她，表情真诚之中带着易氏高傲。

　　哪怕出身微末历经苦难，他与生俱来的自信与高傲从未被打倒。如果贺兰所遭遇的换作是他来经历，结果必然是不一样的，他会给对方以好看，而不是躲起来。也许，自小被遗弃的过往，带给贺兰最大的不幸就是造成了她掩饰下的自卑，遇到问题首先想到的是逃避，而不是去解决。

　　贺兰抠着高脚凳的边，不知不觉居然抠下来一层皮。她还有点懵，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说到这个问题上了，也不知道为何在面对易霄时，谈及这些过往，反而没有了面对宋秋时的负担。

　　她捋捋自己的心情，小小的自助唱吧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告解室：“其实我的遭遇，并没有那么不堪。我……呃……也不知道干嘛跟你解释这些。那天晚上，那变态只是绑着我的手脚，在我身上作画……每一笔落下都让我感觉到屈辱，以至于后来的我反感黑暗和触碰。再后来，他一次又一次的精神骚扰，才是真正让我崩溃的。”说到这里，她咬咬唇，“算了，不说了，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跟你躲在这方小天地，并没有感到害怕。很意外，你的强行打破比安慰有用，我觉得。”

　　“所以，你要怎么感谢我？”男人把眉毛一挑。

　　“吃饭，礼物，陪聊，都可以。”

　　“谢礼是不是太轻了？”他眼中算盘一打，“不如这样，年中侠客2会有一场直播见面会，届时我们将邀请当红coser，主播以及画手参加活动。假如从来没有露面过的贺兰十八出现在直播中，这次活动一定会比预想的火爆。你不是想走出去吗，这是最好的机会，你和我，双赢。”

　　贺兰：“……”商人就是商人，不不不，工作狂就是工作狂，随时随地都能想到他的工作。

　　她推开唱吧的门，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你是打算给我一百万酬劳还是一千万，我的首秀必须专场。白凤凰都不给我还要我站台，想多了吧你。”

　　“喂！”

　　“没得商量。”

　　推开门，空气突然安静，刚才那伙狂追易霄的小青年与她正面相对——纳尼，居然没走——停顿一秒，在那位长腿美女的尖叫声中，伴着强烈的心绞痛，贺兰砰地关上唱吧的门。

　　“他们在里面，快来啊！”美女的尖叫回响在整层楼里。

　　易霄板着脸：“我叫停你了。”

　　“我哪知道你是这个意思！”

　　“所以，这怪我咯。”

　　“对，就怪你！”

　　“明天，不，不用明天，半个小时后微博上就会出现话题——#新晋男神易霄携美女出入商城疑恋爱#。我是无所谓，想不被曝光，你求我啊。”

　　贺兰：“我求你个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