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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陈昀的童年极为悲惨。

      他是一只不知道从哪块地里长出来的茄科妖怪。植物类妖怪有个通病,天性聪慧,开灵智早,有些数日,有些几月就能化形。因为大家都吸取了老祖宗的教训:不早化形,就容易被拔走吃掉,下场悲惨。

      然而陈昀是个例外,他开了灵智却不会化形,生不出五官感受外界,懵懵懂懂长着,也不知自己是长在地上,还是长在地里。眼看着就要迎来被吃掉的结局,忽然某个晚上,他与他的兄弟姐妹们,被路过的王和尚一锅踹了。

      根据王和尚所描述,他某夜路过狭下镇东边那些田地时,饿得慌,想偷挖点作物带回家。结果天黑得渗人,他也不知道拔走了什么,揣在布包里,回家掏出来一看,竟然在一堆茄子土豆中发现了个小孩子,脚趾还是根须,没化好形。

      王和尚当时冷静的很,先煮了锅土豆烧肉,吃的满嘴流油,然后找了个花盆,盆里松松土,将小孩子插在土壤内,露个脑袋——植物系妖怪就该这么养嘛,王和尚问心无愧。

      陈昀七岁前就是在王和尚卧室内的花盆中度过。王和尚每天给他浇水,有时候尝试给他喂一块肉,反正他什么都吃,花盆换了七八个,最后也不用土了,改成最先进的无土栽培——用一个巨大的脚盆,盆里一个裹着毯子的陈昀。

      七岁之后,王和尚声称这是方丈塞给他的孤儿,到纵六横二的杂货店内,请读过书的老板取了个名字:不要姓王,否则日/后他王和尚要是娶到老婆,人家说不准以为是他私生子。老板替小孩取了个耳东陈的姓氏,大名陈昀,昀者,日光也,寄托了王和尚的美好愿望,希望这只植物精沐浴在阳光下,好好生长。

      陈昀没有去当地的幼儿园,而是跟着王和尚学习人类的事宜,从握筷子吃饭和洗衣服开始学起。白天王和尚去寺庙里打杂干活,陈昀在家里观看各种小本子书册,看烦了就洗王和尚的衣服。有人窃窃私语,说王和尚家的小孩整天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中午吃些什么。王和尚脾气并不大好,流言传到他耳朵里,先喊了声放屁,随后去了纵六横一的那家小饭店,让老板中午都送两菜一饭到家里,但是不要土豆跟茄子,小孩子不吃。

      某日王和尚有事回家,打开门就看着家养植物精坐在桌子旁要吃饭,手中筷子夹了个沾满酱汁的玩意儿就要往嘴里塞。他大惊失色,反手一关门,上前就一个巴掌,将筷子打落在地。

      这是陈昀第一次挨巴掌,打这以后,他就明白自己并不能吃土豆与茄子,因为他吃的每一口土豆或茄子,都可能会是他的兄弟姐妹,这是食自己;他更加不能切土豆切茄子,因为这是杀生,王和尚也不能。

      王和尚特意去咨询过方丈,假模假样行了个礼后,询问道:“方丈,我这里有个问题。”

      “觉明请讲。”

      觉明是王和尚的法号,王和尚继续说道:“假如我给一只茄子喂蔬菜,那么对于茄子来说,这是否算杀生?假如喂肉,那么对于我来说,这是否算杀生?”

      方丈微笑回答道:“就你他妈傻逼问题多。”

      王和尚顿悟,回家与陈昀教训道:“小崽子你爱吃啥吃啥,但是,土豆跟茄子不能去碰,知道了吗?!”

      陈昀懵懂点了点头。

      八岁时,陈昀突然说他想去上学。王和尚本着植物系妖怪上什么学浪费钱的念头,原本想一巴掌呼在陈昀脑袋上,以暴力断之,忽然想出个法子,趁着镇上小学中午开饭时送陈昀过去参观了一趟。陈昀看着食堂内的小孩子们欢快咬着土豆,眼睛也不眨,害怕的瑟瑟发抖,抱住王和尚小腿,说自己不去了。

      “这孩子有点毛病,看不得别人吃土豆跟茄子,自己也吃不了。”

      王和尚拎着陈昀,跟要普及他义务教育的校长解释道。

      每个孩子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但是地方偏远,大家都穷,土豆跟茄子这最便宜的食物都不敢吃的娇生惯养的玩意儿,校长也是半推半就说自己知道了。

      至于教育局的调查——那是啥?每年经费先发放了吗?

      杜绝了学校应试教育的危害,王和尚开始以他的法子危害这株植物精,包括教授他各种妖怪的事迹,包括强身健体,认文辨字,包括训练他化出原形来确认到底隶属哪个科目,前两者是成功了,后者艰难卓绝。家养植物精仿佛天生缺陷了这点技能,腹肌都能练出八块,面对隔壁老鼠精化成的女人也能面不改色上门送夜宵,但是就是不能化出原形来。

      王和尚气的想扔啤酒罐,但是他别无选择。妖怪小崽子尤其难捡,更何况陈昀虽然在妖怪技能上别无是处,但是他香,天然散发着一种类似青椒土豆丝茄子烧肉地三鲜的香味,让不少妖怪垂涎三尺,配合着王和尚去捉妖,往往事半功倍。

      如今妖怪蛰伏凡人世界,满天神佛逐一现世,就连这小破镇的寺庙,都有菩萨夜间托梦,给方丈一本书籍,教他如何对付妖怪。方丈自恃年老体迈,嘴皮子还能不饶人,真要面对妖怪,恐怕要一个猛扎子倒在地上昏过去。他思前想后,将书籍传给了王和尚,自己跑去请教了镇上高中校长。校长当做给寺庙捐香火钱,给方丈买了台电脑,拉了网线,专门在Q/Q群里与各地方丈交流妖怪信息。

      “行吧,再折腾几年老子看你也是这种茄土豆样,穿衣服出门。”

      王和尚喝完了剩下的啤酒,扛着镜子又放回到后间去。陈昀将眼珠又缩了回去,想象自己头顶上秃噜了一块皮,体内所有的气噗噗噗往外喷,剩下一张扭来扭去的皮。他试着嚅动了下嘴,正常,睁眼低头一看,正常,赶忙穿好了衣服,跟在王和尚身后,准备出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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