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才能做阎王》陆陆子

12、第十二章

　　王和尚啧啧两声：“果然是一群小姑娘，是不是傻，抽血有啥好玩的，抽完血倒了谁打牌啊，大冒险知道咋玩不？”

　　乡镇里的护士小姑娘大多数爱慕潮流，也有些看过偶像剧中男女主在KTV里玩真心话大冒险之类，觉得很有意思。而那个赌鬼有点不大乐意，他更喜欢大家排排坐打扑克，他喝喝血瓶然后获得能多力量，但王和尚此时已是反客为主，一屁股坐在小姑娘们中央，开始整理桌上扑克。

　　王和尚一手牌打得好，颇有些出神入化的技巧，加上他时不时走些狗屎运，与人打扑克常有十局八胜。只不过今天的赌局有些不大一样。王和尚刚拿到那扑克牌，指尖摩挲就感受到了牌上的鬼魂气息，逐渐顺着皮肤侵入到大脑中去，在脑中反复给出个心理暗示：放血喝血正常。

　　啧啧。王和尚假装自己没有警惕发现鬼魂气息入侵，放松地在椅子上眼神迷离了片刻，然后发现自己更加内急了。

　　速战速决。

　　开场第一局，那赌鬼附身的女护士就先输了，赢得那个想了半天，说要不阿玲你跟师傅比谁装鬼更像。

　　阿玲就是那个赌鬼附身的女护士，心中憋屈，哪有让鬼来跟人比赛谁装鬼更像，这是在玩鬼吗？！周围女护士们觉得这个点有意思，纷纷督促两人快点，阿玲没有办法，翻着白眼，哇的一声吐出舌头，王和尚则是拿了手机点开手电筒，放在胸前，从下往上照脸。护士们相互一比较，竟然把好评留给了王和尚。

　　阿玲这就更加不高兴了，暗中较上了劲，第二把还是输了。王和尚扔掉最后一把顺子，指着门外走廊说：“在地上蛙泳前行，看谁更快点。”

　　一人一鬼在冰凉地面上拼命蹬腿，旁边女护士们嘻嘻哈哈给她们喊加油，赌鬼已经感受不到比这更丢鬼的事情了。第三把的时候，阿玲气势汹汹丢了个炸/弹，要让王和尚跟另个护士比赛谁喝血更快。

　　王和尚从容地示意陈昀上来。

　　“来，你让他们扎点血，就这个陶瓷杯装两杯，他血多。”

　　陈昀的血是绿色的，王和尚默念了个障眼法，抽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鲜红色。这障眼法却不是佛家的术，它来自道家，是王和尚偷偷与个道士私下交换学到。常言道一叶遮目，遮眼法并非能将事物本质发生变化，只不过是在事物上覆盖了层假象，陶瓷杯中的血依旧是绿色，只不过在那群护士与赌鬼眼中，血就成了红色。

　　王和尚将陈昀的血喝进去时，这口感奇怪极了，像是土豆那浑浊浆水配着熟透的茄子流出来的汁液，总之要多难喝有多难喝，还没喝几口就先呛着了，好不容易喝完，小护士已经倒举了陶瓷杯，证明她喝的一滴不剩。

　　第四把，王和尚又顺利拿下了这局胜利，他示意护士们给他找了笔跟纸，在两张纸上分别写了一堆拼音，然后递给两个护士。

　　“这个是我们那边狭下镇的一种酒令，看谁读的又快又准，谁要是念得慢，就要罚酒喝，我们现在没酒，那么谁最慢，谁喝血啊，都要念完，开始！”

　　这里的护士们大多初中毕业，又不爱读书，可能识字不多，但拼音总认得。一个个念下去时着实有些聱牙戟口，像是绕口令一样，又像学着动物哞哞咩咩叫。护士才读了几个拼音自己先笑得浑身抽搐，阿玲却有心要喝那血，故意读的缓慢了些，盯着另个护士看，对方读两个拼音，她才读一个。

　　另个护士读的拗口，没注意时狠狠咬了口舌头，顿时就拍了那张纸在桌上，指着王和尚，含糊不清地说：“你读读看！什么玩意儿嘛，不可能读出来的。”

　　王和尚朝她翻了个白眼，护士们又叽叽喳喳笑成一团，开始去鼓舞阿玲。

　　“阿玲加油！不要停不要停，继续！”

　　阿玲读的磕磕绊绊，好不容易读完了所有拼音，护士们强烈要求王和尚也读一遍，说你们狭下镇真麻烦，我们这里七乡镇就没有这破酒令，你是不是在玩我们小姑娘。王和尚抖了抖那纸，先不正经逗了一句小姑娘，“咋地，自己读不出来就说我不行啊，拉倒吧，要是我读出来呢，每人给我亲一下？”

　　护士们让他先读，顺利读完就给亲。只见王和尚扫了眼纸，根本不假思索，信手拈来。

　　“唵嘛呢叭咪吽。麻曷倪牙纳。积都特巴达。
　　积特些纳。微达哩葛。萨而斡而塔。
　　卜哩悉塔葛。纳补啰纳。纳卜哩。
　　丢忒班纳。喏麻嚧吉。说啰耶娑诃。”

　　他中间根本不带任何停顿，一口气读完时猛然站了起来，在桌上猛击一掌，将那些扑克牌激得一震。护士们皆是被他吓了一跳，还没说什么，就看王和尚伸手沾了陈昀被抽出来的血，往阿玲脸上一拍。

　　这赌鬼或许是第一个亲口念出观音灵感真言的鬼，六字大明神咒从他脸上显现了出来，内外和应，黑气从阿玲口鼻逃逸而出，忽地四下分散，阿玲身体轰然倒地。

　　护士值班室内被锁了门，护士们见着刚刚还说说笑笑的王和尚突然动手，惊愕之后就是尖叫，凑在了一起，桌子被掀翻，装在陶瓷杯和吊瓶中的血撒了一地，扑克牌凌乱散落。王和尚双眼如炬，在一群护士中扫视着，看那个赌鬼的魂魄落在了何处。

　　“刚才你们谁去过太平间？几个触碰了尸体？”

　　王和尚以为是鬼魂从太平间逃了出来，一路上就遇到这护士值班室，便附身在护士上。陈昀却想起刚刚阿宏被踹入奈何桥的事情，又想起阿宏向他打招呼，从怀里拿出一副扑克牌。这副扑克牌是七乡镇上一家水泥厂的特产，牌上印满了该厂商的水泥产品。他低头一看，飞到他脚边的扑克牌上，恰好是印了一袋混泥土的照片。

　　陈昀：“是扑克牌！”

　　王和尚：“啊？”

　　扑克牌上有飞溅的血，逐渐渗透入扑克牌内，吸食了血的扑克牌遽然飞起，在并不大的值班室内飞舞撞击，冲向王和尚。王和尚反身一脚踹开门，扑克牌如同群聚的蝴蝶般，刷刷几声飞出房间外，在半空中自己洗牌，准备着下一次的攻击。

　　赌鬼还打算跟王和尚再玩一会儿，比如用扑克牌将对方割开些口子，慢慢玩弄到血液流干，来报刚才装鬼失败、走廊游泳和口念佛经的仇，然而王和尚已经吃不消了，他，内急。

　　走廊里没有多少东西能用来给王和尚当下手，陈昀从值班室里冲了出来，随手抓了个一次性输液器，扔给王和尚。王和尚拔出针头，右手持针，左手拉管，宛如小鸡啄米，在眼前飞舞的五十四张扑克牌中瞬间找到了大鬼小鬼。他一声暴喝，冲上前去，用输液针将两张鬼牌扎了个透心凉。

　　血噗噗从扑克牌内喷涌而出，顺着输液管往上流，王和尚正准备就地焚化，念一念大悲咒时，任殊忽然又从半空中出现了。

　　他伸手握住了王和尚的手腕，右手捻住两张鬼牌，往后一扯，失血过多的鬼牌瞬间萎了下来，毫无反抗之力，剩余的牌纷纷落下，却不是掉在了地上，而是直径落入了奈何川中。

　　内急到满脸凶神恶煞的王和尚与端庄肃穆的任殊双眼对视，手掌亲密接触。

　　王和尚：“你丫小子是谁？地府的？老子刚捉到的赌鬼呢？”

　　任殊：“扑克牌没有亡魂，别瞎超度了，和尚。”

　　王和尚暴跳如雷，恨不得给眼前这个大背头也来个扎针，他现在的姿势像极了夏天电视台常常播放的还珠格格中的容嬷嬷，双腿呈马步分开，手臂肌肉块块凸起，然而任殊就这样按住了他的手腕。

　　陈昀又想起了他被奈何川旁那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子单手拎起的事迹，或许他们地府工作人员的力道与众不同。

　　王和尚：“老子超度关你事呐，超度你啊，要不是今天不舒服……你小子是什么玩意？我操力气还挺大我□□操陈昀！”

　　陈昀听见王和尚叫他，跑了过去，站在一人一鬼旁，左顾右盼。

　　王和尚：“你看我啥！咬他啊！”

　　陈昀：“……”

　　还好任殊并不想要阎王真的咬他一口，他松开了左手，漂浮在了半空中，脚下那块走廊消失了，奈何川中的鬼魂看见了亮光，伸手争着要爬上来。

　　王和尚百年难得吃一次亏，只有他打鬼魂的份，哪有今日被鬼魂打还被劫道的事情发生，又喝问了句你小子是谁，干什么抢那副扑克牌。

　　任殊没有说话，陈昀却听着有人在喊他学生弟弟，是阿宏的声音，他顺着声音往下看去，只见阿宏站在奈何川旁，跳着喊陈昀。

　　陈昀：“你不是投胎去了吗——”

　　阿宏：“没呢——扑克牌找不到了——大背头帮我在找——可以走啦——大背头——”

　　一人一鬼隔着一段距离相互对喊，陈昀被王和尚往后拎了拎，王和尚低头一看，阿宏还朝他挥手。

　　王和尚：“今天ICU那个？”

　　陈昀点了点头。

　　任殊悄无声息，从半空中滑下，走廊的地板截面扬了起来，上去包裹住他的身体，将奈何川堵在了下方。

　　“地府工作者，并不需要但是感谢你的工作配合，再见。”

　　地板覆盖过了任殊的脑袋，重新回到平整地面。

　　王和尚听完最后一句话。

　　“？？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