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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金水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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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默默转过柏屏,沿着墙走了一射之地,瞧见一个宝瓶门。过了门,景色顿时一变:院内花阴树影浓密,假山流水环绕,布置得十分精致巧妙,在一片白雾之中,又显得几分神秘。林毓风仰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念道:“花阴如醉。”又看了看里面,眉头舒展,走了进去。此时正值夏日,园子里花开似锦,树藤缠绕,十分清凉。
钟小葵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低声叫道:“小林,园子里面有人。”
林毓风侧耳细听,除了几声猫叫外,果然还有人细微的呼吸声。虽分辩不出其他的差别,可他知道钟小葵耳朵十分灵敏,便退了出来,低声道:“有什么不对么?”
钟小葵悄悄退后一步,压下心中黯然,道:“里面应是一男一女,不过那男子呼吸和缓轻浅,应是身怀武功。你说这武家的人大多都在前院忙,还有这么大的雾,你贸然进去……”
林毓风一笑,道:“没事,咱们就是转转么。”这句话并没有压低声音。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走了出来。钟小葵认得,正是武晴。武晴看到二人,道:“二位贵客,这醉花阴里面□□曲折,十分难走,虽有些阴凉,但实在不便招待,还请二位去前面客厅歇歇吧。”
“无妨,”林毓风笑道:“我最是喜欢寻幽探秘,又看这地方倒是有几分熟悉,还请姑娘让我多看看。”
武晴看了里面一眼,面有难色。
林毓风却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钟小葵歉然一笑,道:“武姑娘,你家这院子,和前面很不一样啊。”
武晴神色一黯,道:“前面是先父的练武场,而这里乃是先妣生前所置。我娘她出身江南,又学过一些五行之术,最喜欢些精巧的东西。”说着,她眼睛看向园子里,就见林毓风缓步而行,时而停下,时而又回转几步,看看花树草丛,似是被这里的景色吸引。武晴心下惊奇,问道:“钟道长,你这位朋友说他看此处有些眼熟,莫非他是万花门人?”
林毓风闻言,停步笑道:“正是,看来你的母亲也应是出自晴昼海?但不知是哪一位的门徒?”
“不错,我娘是晴昼海医圣门下。”武晴说起母亲,脸上难得现出温柔,“我记得小时候,娘曾说过,她在晴昼海时,最喜欢那仿佛无边无际的花海,可这院子小,她就只能借五行之术,用这有限的点点空间,造出那无限的风景。以便让进入这‘醉花阴’的人能有看不尽风景……”说着,武晴叹了一口气,“只不过后来我娘过世了,能进来这里的人却越来越少,这里再也看不到当初的盛景了……”
“我觉得这样也很有意趣,”林毓风停下来,对着一簇花丛,道:“你说对不对,陈师兄?”
“果然瞒不过你。”陈白满脸无奈地从花丛中起身,怀中抱着一只猫。那猫浑身漆黑,只有四个爪子是雪白的,此时蜷在陈白的臂弯里,偶尔发出几声叫,声音凄厉。陈白道:“毓风,你医人的技术不错,但不知能不能医猫?”说着,把怀中的猫交给林毓风。林毓风见那只猫腿断了,骨头穿破皮毛,支棱出来,十分可怖,皱眉道:“这猫怎么伤得这么重?”
“不知道。”武晴带着钟小葵走过来,清秀脸上显出淡淡气愤,“‘踏雪’昨晚上还好好的。谁想今天我一找到它,就伤成这样子啦,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心狠?”
林毓风查看了一下,动作利落地给它接骨、敷药、包扎……收拾妥当后,交给武晴,道“你说你娘是医圣门下,你难道就没有习得一二医术么?”
钟小葵欲言又止,看向林毓风。
武晴低头看着黑猫,手轻轻抚摸着“踏雪”,神情黯然,道:“我娘十年前就故去了,那是我才五岁,我娘自然没有教我什么。”
“抱歉,”林毓风歉然一笑,继而又道:“不过,你母亲既然是医圣门下,寻常疾病自然难不倒她,就算是疑难杂症,有师门医圣前辈在,当不至于英年早逝啊。”言语间,目光紧盯着武晴。
武晴飞快地抬头看了林毓风一眼,见他神色虽温和,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略显清冷,居然觉得几分亲切,便垂下头,说道:“那我就不知道啦。不过我娘去世前一天晚上,我做了噩梦,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没一个人。我十分害怕,就跑出去寻爹爹妈妈。我还记得我跑到爹爹妈妈的房间时,他们在屋子里说话。可等到妈妈发现了我,要把我抱回去时,爹爹却倒在榻上睡着了。当时我还在想,怎么爹爹刚才还说话,这么快就睡了呢?我跟妈妈说,妈妈只是笑笑,手抚着我的头。我记得妈妈的手很温柔很温柔,我没回到房间就又睡着了。第二天妈妈就死了……”武晴抬头,注视着林毓风,想再看看他那温柔却又清冷的目光,口中轻声说道:“我永远记得那天晚上,你刚才的样子,很像那天的妈妈。唉……我时常在想,要是我不那么快的睡着,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啦。”
林毓风尴尬地止住笑,看看陈白似笑非笑的神色、钟小葵满腹委屈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气闷,却也不愿在此纠缠,转而说到,“陈师兄,你呢?你莫不是也听说这里景色好,便来画画。”
“什么都瞒不过你……”陈白无奈。
“陈师兄过奖了,我就是想不出你来这金水镇,跑到那贡橘林里弄出些鬼火,是为了什么?”林毓风看着陈白,神情冷峻。
陈白转过头,背对着众人,沉默半晌,才道:“你们应该知道贡橘林当年那场大火了吧。”不等人回应,他继续说道:“如果我说我姓张,叫张白尘,你们便明白了吧。”
“你是张德的儿子?”钟小葵大惊,转头看向林毓风,见他波澜不惊,似乎早就猜中,不由得一阵泄气,窝在一边,不再言语。
张白尘闭了闭眼,长叹一声:“没错!我与武及有不共戴天这仇!这次我来金水镇就是想杀他,可最终技不如人,不但杀不了他,还反被他伤!”说着,他抬起左手,手上一道伤口,深可见骨。
“所以你第一天杀他不成,便又生一计,就是装神弄鬼吓死武及?”钟小葵试探。
张白尘转身,露出了一副凄凉的表情,“随你怎么说……”
“我说过不是他。”林毓风看着钟小葵,道:“我说过那晚我和他一起,直到天亮,紧接着就听到武家出事的消息,他又如何能分身去杀人。”
张白尘一笑,不再言语。
武晴看了看张白尘,轻轻叹息一声,抱着黑猫款款离开。
钟小葵皱眉,道:“这武姑娘怎么这么奇怪,你说他爹死了,面对着这疑似的仇人,她却好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还不如那武晖显得伤心。”
“这也怨不得小姐,”罗轩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门口,道:“自从她娘去世,小姐便仿佛换了人一般,对谁也不亲近,日常只在这‘醉花阴’里消磨时光。老爷也曾想和小姐亲近,可是她一见老爷便哭闹不休。后来老爷也不愿意来了,直说随她去吧,武家也不差多养她一个人,再往后就仿佛没这个女儿一般,不闻不问了。这才让小姐养成这么付冷情的性子。”
钟小葵看到罗轩,心中越发不痛快。林毓风却仿佛没事人一般,笑道,“罗管家,怎么有空到这里?”
罗轩道:“贵客到了武家,却没有人招待,这都是小的不周,还请见谅啊。”
“招待不招待倒是没什么,”钟小葵忍不住说道:“只不过听罗管家说话,实在费劲啊。”
“林少侠真是爱说笑,在下可从没有说什么假话?”
钟小葵笑了起来,“是啊,没假话,可也没有什么真话吧。反正都是你听说的话。就算不是真的,也和你罗管家没有关系啊。”
罗轩干笑两声,道:“小人是武家的管家,岂敢乱说话。就算是……唉……自然要为老爷避讳一些。”
“那么罗管家为武及避讳的是什么?”林毓风看着罗轩,道:“反正就算你不说,当年的事情,总会有人知道。罗管家不就打听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