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长风万里》绯色轻寒

11、追忆似水年华(沧海篇)

　　我是一柄剑,我的名字叫沧海.我是水之魄,海之魂,我承截着历代龙王的叹息,沉睡在幽深的黑暗之中.一梦千年.少女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安眠.
　　"我以生命为祭,与你解缔这永恒的契约.请品尝这甘美的祭品,赐予我龙神的力量.醒来吧沧海."白衣的少女割破手腕,用她的鲜血滋润我干涩的喉咙.我贪婪的吮吸着.直到她的生命快要终结我才懒懒的睁开了眼睛.于是我给自己挑选了一位主人.
　　"惜朝,快来看,这可是把圣剑哟."主人兴高采烈的把我举到一个少年的面前.我瞟了一眼那个叫惜朝的少年,不屑的笑了,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外我看不出什么特别,"这剑有灵性可以寻找自己的主人."主人一边说一边把我扔出去作了示范.我有点不高兴,但还是乖乖的回到了她的手中.那少年在一边只是呆呆的看."切,不会是个傻子吧."我想,后来才知道他叫顾惜朝,是主人最疼爱的学生.主人的话不多,没事的时候总是眺望着天空.我知道那才是她的故乡,她想飞的梦理没有人可以阻挡.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却要羁留在尘世之中陪伴着这个普通的人类.
　　那叫顾惜朝的少年在慢慢的成长,一天天如初开的鲜花,一瓣瓣的绽开他的美丽.主人冷漠的目光也只有注视着他的时候才会异常的温柔.那是连我都不曾享受过的温柔,如初春的清风吹拂过山峰上的积雪.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忍不住会嫉妒.他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我可一把圣剑,圣剑.可惜作为剑我没有嫉妒的权利.渐渐的我发现那小子的目光也变了,他看主人的时候也不再是单纯的仰望.他那漆黑的眸子中,时不时的跳出一点点的火光,然而他总是掩饰的很好.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敏锐的感觉到他,顾惜朝的心中的欲望,那是与主人相同的飞翔的欲望.振翼九天,自由飞翔的欲望.他也常常的看我,很多次他向我伸出了手.我知道他也想要我,也许他还没有那种奢望,只是想摸摸我.但最后他都缩了回去.因为主人,他不敢说,其实他错了,只要他说,我想主人会非常大方的把我借给他玩赏.他太低估他在主人心中的地位了.
　　他的头发卷卷的,黑黑的,很有弹性.很多次我都想去扯一下,想来应该手感不错,不过我没有手我是剑.只能看着主人伸手去扯.修长的手指亲呢的扯了一下他额前的卷发,然后拿起洁白的丝帕,细心的为他试过头上的汗水.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微笑,而我却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手指会无意识的动一下,我知道他想去抚摸主人的长发.主人的长发很美,是我见过最美丽的黑发.总是随意的散在脑后,像一道飞流而下的瀑布.我知道他很久前就有这个念头.因为我也有.
　　主人很忙,忙自己的事业,忙着教养他.而他显然对主人的一切都不知道,甚至没敢开口问过主人的名字.在主人的面前,他总是一个听话的乖宝宝,可惜他骗不了我.我亲眼看过他为了骗取主人一个温暖的拥抱而假装摔跤.为了骗取主人能留下多陪他几天,而不惜在练剑时划伤自己.现在他又来了,他轻轻的走进来,如幽灵般没有发出一丝声息.主人却睡着了,趴在桌上睡着了.最近她真的是太累了.他悄悄的靠近了主人,放肆而贪婪的看着她.他的目渐渐变的痴迷起来,黑的看不到底的瞳仁跳出灼热的火焰.他盯着主人的脸,目光停在她浅色的双唇上,缓缓低下了头."哼"我冷笑,铮鸣声自鞘中传出.主人醒了.他在那一刹那间向后平移了数步,脸上的表情恢复如初.恭恭敬敬的垂头站在一旁.俨然一个等待师傅醒来的好学生.
　　"惜朝."主人笑了.向他招了招手.他温顺的走了过来.主人拉着他的手.起身带他到镜子旁边.让他坐在她常坐的绣礅上轻轻解开他束发的丝带拿起了梳子.主人竟然为他梳头, 白玉的梳子,秀气的手指拂过梳齿.轻轻的落在他的头上.我不知道他那一头乱乱的卷发有什么好看,可是主人却当它如珍似宝,小心的捧在手里.分开纠结在一起的头发,一点点,一缕缕,仔细的梳着.我在咬牙,我看着顾惜朝享受的眯起眼.眉宇之间情不自禁不住的流露出的幸福之色,让我觉得很扎眼.那指尖的温柔啊,我开始回想主人拂过我剑锋时的沉醉.
　　主人慢慢梳好他的头发,然后拿出了一根簪子.那如一钩新月的古木簪子,我大吃了一惊.那簪子,我怀疑我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那簪子是主人常常放在掌心反复摩挲的簪子.那簪子,是常常惹得主人满脸哀伤的簪子,每次看完,主人都要长叹一声,那一声叹息太沉重,也太无奈.而今主人竟然要把那簪子给他,顾惜朝,一个普通的人类.顾惜朝笑了,镜中的他单纯而幸福的笑."叮"我毫无形容的倒在了地上,破坏了这温馨的气愤,他回首瞪了我一眼,那目光竟泛起了杀机.

　　宁静的日子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遥远的战场战鼓已经敲响.主人的眺望天空的目光越来越明亮,我仿佛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峰火正长,勇士的鲜血开始流淌.我很激动,我是剑,嗜血是我的渴望.
　　别离的时刻终于来到,我得意的看着顾惜朝眼中那深深的哀伤.看着看着我也笑不出来了,主人抽出了我,在那樱花林中为他舞剑.我收敛了对他轻慢的心情,专心致志的配合着主人.为他留下最后的幻想.
　　七年了,他们在一起七年了,不长不短.主人看着他,他看着主人.月光清清冷冷的把他们的影子悠长悠长. 主人捧起了他的脸,在他光洁饱满的额头轻轻一吻."再见了,惜朝."
　　"我们还会再见吗?"他问.
　　她摇了摇头."我想不会了."她说完转身离开,不再回首.我却清楚的听到了她的心在颤动.我回头看到了顾惜朝,他呆呆的站在原地.陪伴他的只有满天寒落的花瓣.
　　主人回去了,回到了原本属于她的世界.我本应该高兴的心情却莫名的失落了起来.我还不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条深红的星路.
　　主人脱下了她白色的长衫,换上了黑色的战袍,从这一刻起我如愿以偿饱食了鲜血.战斗的快感觉麻痹着我的神经,也麻痹着她的.闲暇时我却总是想起那个名叫顾惜朝的少年.被独自留下的他一个人还好吗?我看到主人也常常俯瞰大地我知道她也在想他.然则她已经不能再回头.从此,悠长的岁月思念成了我们唯一的伴侣.
　　又一个七年,不长不短的七年.主人迎来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战,也是最辉煌的一战,也是最后一战.七年来从未间歇过的战斗使主人彻底摆脱年少时的稚嫩,同时也洗去了她属于女性的温柔,她变了,美丽而强大,那是作为王者的强大."顾惜朝呢?"我又想到他,那个少年应该已经二十二岁了吧.他变了吗?他应该已经变了,变的更加的美丽,应该已是惊才绝艳,独步天下了吧.
　　我陪着主人最后一次踏上战场.我知道这次主人可能会死.主人自己也知道.只是她回不了头了.她已经没有选择.从拿起我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唯一的路就是战斗,战斗至死.我看到她击败所有的对手,然后坠入黑暗.我紧紧的贴在她的掌心,却感觉不到应有的温度.
　　一声叹息从她的唇间逸出,"沧海,拜托你,带着我的思念,永远守护在惜朝身边."她近乎哀求的看着我,这个女子,这个骄傲了一生的女子,临死之际,竟然为了一个普通的再也普通不过的人类低头了.如果有泪的话我想我会哭的.我接受了她的请求,飞回了我们曾经相处的世界.

　　再见顾惜朝的时候他正从云端跌落.满身是伤尤其是腿上的,腿骨都让穿了.我惊呆了,是谁这么狠,伤了我的惜朝.一股强烈的恨意从我的心头腾起.没错我是一把剑,可是我也怒了,彻底的怒了.我接住他下坠的身体,治愈了他的伤痛.静静的呆在他的身边.
　　他醒了,看到我.眼中浮起了薄薄的水雾.看来他已经明白了主人的归路.她再也回不来了.他拿起了我,一滴泪无声的滴在我的身上,我叹息着,我好希望有双手去抚平他眉间的哀伤.他挥动了我,一如七年前的主人,当年他不明白了现在他全懂了.我引导着他身内的潜能.我知道他一直很强,我要他变的更强,他所差的只是运气而已.现在他不差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开始用我无情的斩杀他的敌人,我很开心,也非常的配合.可是他并不开心,那眉间的轻愁总是挥之不去.我不知道这七年他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他的心多了太多的无奈.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袭上心头,我枉为圣剑.纵然我能斩杀了全天下的人,可是我却无法令他开心.惜朝我不想你在黑暗中悲泣,我更不希望你在无奈中彷徨.我想看到你的微笑,你在阳光下快乐而幸福的微笑,这是主人的心愿也是我的.
　　我随着他陷入了忧郁.就这样一路的行来,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一把剑,一把名为逆水寒的剑.凡夫俗子竟敢在我面前铮鸣.我冷笑,只是微一用力,它就断了.这个时候我意外的发现惜朝的唇边勾起了一丝笑容,我看了看那把废剑的主人,愣了一会之后,我无语问天.惜朝哪,你就算是饿极了,也不用挑个大包子带在身边啊.但是我还是默许了他的存在,为了惜朝,我忍了.
　　"包子,如果你胆敢再伤到惜朝.那么,我会连你的灵魂一起斩掉."
　　"惜朝.我希望,你可以与我结下契约,让我永生永世守护在你的身边."我抬着看了看天空,微雨过后,一双紫燕正在嬉戏.粉色的花瓣飘落.落在他的肩头,我的身上,我又想起了主人.我们一起曾经幸福的日子.
　　花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