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ak：Brother》Madaao

7、你觉得你一个人在家时，其实并不是

　　耳边是奇怪又模糊的声音。

　　怪声一声接着一声，间隔时间不短不长，刚刚好是呼吸间的时长。

　　咕嘟嘟，咕噜噜。

　　这是水中才能听到的声音。

　　从鼻腔、口腔里逃跑的气体，在水里变成一个个泡泡，而泡泡在触于水之前就整个破碎，在耳边留下爆裂的声响。

　　伸手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是在水里的，水里的无力感也是无比真实。身边什么都抓不到，脚下也是空落落的。

　　视线又回到了升起的泡泡上，指尖探去，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穿过细缝，慢慢远去、破裂。

　　最终，只剩下了带来死亡的窒息。

　　为什么会梦到这个呢。

　　林九思浑浑噩噩的醒来，依然是日上三竿。昨天晚上他睡得很不舒坦，好几次都醒来，看一眼闹钟又迷糊地睡过去。貌似他还做了好多的梦。

　　可这些都比不上逼他醒来的梦来的清晰——他居然梦到自己淹死了，还是在那个小池塘。

　　烦躁地用脚撩开被子，林九思揉着后脑勺下床了。他一瞥就看见了桌上的木偶。昨晚他洗了那套小西服，现在这娃娃还是光着的。

　　如果这玩意没那么像人那他倒无所谓，但偏偏这东西的一双眼睛如此逼真，还直勾勾地盯着他。

　　想着今天林九念会在家，林九思并没有马上出去洗漱，而是先走到窗边收回小衣服，转身给木偶穿上。

　　细小的手臂，短短的小腿。因为身体里有机关，这木偶的胸腔稍微有点大得不和谐，只不过衣服穿上后弥补了这点不足。

　　少了一双鞋子也没什么，反正这木偶也不用真的下地走。

　　这么想着，林九思翻过木偶，与对方面对面。

　　他把右手伸进了后背的机关内，试着操控木偶张嘴转头。而练习了没几下他就熟练了。

　　张嘴，眨眼，歪头，手臂，他的思维和手的操控衔接得很完美，连他自己都不由得惊叹。

　　但这也可能是因为他以前玩熟练了，所以现在再捡起来也不难。

　　至于腹语，他以前到底会不会的呢？

　　林九思沉思着摆弄玩偶，最后他没忍住清清嗓子，试图找回说‘腹语’的感觉。不过他是不抱太大希望了。

　　曾经的他还天真的以为说腹语就是真的用肚子说话的，后来折腾了好久，不知怎么的才明白‘腹语’的门道。

　　啊，好像是林九念告诉他的。

　　想到这，林九思不禁皱起眉头。他重新看向木偶的眼珠子，清清嗓子，置于木偶体内的手手指摆动。咔哒一声，木偶的下颚又打开了。

　　他的手指压着那个凸起的机关，上下反复扳动，木偶则像人说话一样，不停张嘴闭嘴。咔哒的声音和他的手指是一个节奏。

　　林九思舔了舔下唇，嘴巴抿着没完全闭上，牙齿都还露着道缝隙。

　　“傻——逼——”

　　他发出了尖细的声音，有点接近鸭子嗓。不过给自己听来还是不像‘腹语’。

　　觉得这感觉不对，他走到床沿坐下，让自己处于放松的状态，但腹部和喉咙好像还是绷紧的。

　　“林九念是傻——逼——”

　　声音变得更奇怪了，让他自己都想捧腹大笑。当然，他说出的话也让他莫名的想笑。

　　重复了两三回，他停下轻咳了好几声。再次盯着木偶的眼珠子，他不禁拨弄机关让对方眨了眨眼。

　　——你得当这是另一个自己

　　当年某人的声音出现在脑中，林九思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可随后却扶起木偶。先正常的开口。

　　“喂，你觉得和我住一起的那家伙怎么样。三好学生？最佳孝子？”

　　木偶转了转脑袋，让眼珠子也跟着晃动。它的下颚在张合。

　　“哦哦哦，你说的是哪个？那个大屁股女人还是那个死板四眼仔？”

　　轻浮玩笑的语气，尖锐的奇怪嗓音。

　　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那必定会惊诧不已。被人半抱着的木偶仿佛真的拥有生命，而它盯着林九思的眼睛，又倾斜身体微微摇晃脑袋。

　　“嘿，那可不是大屁股女人，虽然我知道她全身上下不止是屁股大，但她还是我妈。”

　　林九思在认真开口前没忍住笑场了，但他立马投入回去，“死板四眼仔？你形容得很贴切啊，对，我就是问你那家伙。”

　　“哦，噢。咳——”

　　在替木偶发出这两声时林九思明显感觉到嗓子的吃力。他却依然继续着。

　　“哦哦，那小子么？别人不都夸赞他的么。唔，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了么。他可是和你一起长大的。”

　　林九思摇摇头，换回自己的声线嘲讽，“呵！一起长大。”

　　不知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他，他心里涌出了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厌恶感。

　　“哦噢，我知道的，他不就是他们给你找来的保命‘镜子’么。唔，有趣，非常有趣。不过，他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木偶盯着他，问出话的是他自己。

　　“······是什么？”

　　喉咙发痒得厉害，林九思只能轻声自语着。

　　屋外的走廊传来动静，林九思立马闭嘴，还把木偶也往床上放。

　　一样的，走到他房门时那人在这停顿了片刻。他能看到投射与地面的阴影，没准再走近点还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可他还是一样反感烦躁，起身走到小桌边坐下，又放好木偶。在这他不面对门，也里门口最远。

　　就在他以为林九念会安分的离开时，他的门被敲响了。

　　拿着杂志的他一时错愕，等到对方敲第二下后才站起来。

　　“你有什么事。”

　　回应他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他没忍住回头走到门口。如果只是简单交谈几句，就像昨晚那样的他还能保持心平气和的态度。

　　然而此刻的情形只是让他烦闷。

　　“喂！有什么事快说，别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啊，大学霸。”

　　门外任然没有任何动静，这下林九思开始迷惑犹豫了。思量没多久，他一把猛地拉开门。

　　走廊无一人的身影，别说人了，这连个活物都没有。

　　这又是怎么回事？人呢？！

　　烦躁变成了心慌。林九思没忍住站直身体往后退。他左右看了看，这的确是没有人经过的样子。

　　如果刚刚真的有人，就当他是林九念吧，经过他这还敲门，那无论那人走得有多轻他绝对能听到脚步声。而且就之前他听到敲门声又来开门之间的时长看，敲门的人应该才下楼呢。

　　捏了捏自己带胡茬的下巴，林九思啧了一声就往外走。

　　大白天的，能怕什么。没准刚刚那个还可能是小偷呢。

　　下楼后，林九思没有看到猜测中会有的诡异身影，或者最差情况下的‘鬼影’。他只发现了餐桌上的留言便签。当然，边上照常摆着早餐。

　　那是疑似刚走之人留下的，字体同昨晚看到的字条一致。

　　——妈今天和林姨一起去赶集，午饭晚饭在冰箱里

　　转头看了眼门口，他看到大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关上。那就说明，留字条的人刚刚走。

　　林九思莫名的松了口气，将字条扔掉前还没忍住多看了一眼。总觉得刚刚的氛围都够拍恐怖电影了。

　　清爽的吃饭洗完，进房间后林九思又出来，去阳台拿昨晚晾着的小鞋子。

　　回去比划比划，他还是选择替木偶穿上鞋。这样看起来更‘体面’点。

　　又胡乱玩了几分钟，他将木偶置于桌面，认真端详了许久。

　　不知道这样的木偶能不能卖钱。应该会有恶趣味的人，要么就是怪癖的人喜欢收集的吧。

　　这个丑木偶。

　　抓了一把头发，他又拿起木偶。边操纵着，他边盘算着该如何高价卖掉这玩意。

　　想着想着，他又无聊到开始说蹩脚的腹语了。

　　“噢，喂！你不是吧，你就这样想把我丢掉？”

　　林九思轻蔑的瞥了眼在使劲摆手的木偶，“怎么，我又用不到你。你不就是个粗制滥造的旧娃娃么，连那种充气的都比你抢手。”

　　“这、这一点都不人道！万一把我买走的家伙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怎么办？他没法让我开口了。”

　　木偶激动得语速都快了，它抗议着，“还有我不是个‘粗制滥造’的娃娃，噢，老天，我有我的名字。”

　　坚持到这，林九思终于忍不住停下，干咳了几声。

　　说腹语时他还是喜欢语气词，因为他不用刻意就能发出来了。休息几秒后，他先转回自己的声线。

　　“你有名字？什么名字？谁还会给你起名字。”

　　“Miss······”

　　英文名字脱口而出，话音未落，林九思突然觉得自己的发音顺畅了一个档次。他盯着木偶的眼球，看着对方如何开口。

　　“密斯，我有名字。至于这是谁起的······你真的想知道？”

　　这样变相的自言自语在这进行不下去了，林九思轻轻一甩，把木偶扔在了床头。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一件‘趣事’。

　　他在得到这木偶，学会不三不四的腹语后，能发出和林九念一样的声线。

　　断句，语气，音量的控制，讲话时的小习惯，他模仿林九念的声音是真的称得上‘出神入化’。甚至还能利用这个来恶作剧或耍小聪明。

　　那他现在还会么？

　　以前小时候他们俩声线本来就比较接近，后来变声期过了，就非常不同了。林九念的比较低沉，做不到像他说腹语时的尖细。

　　在开口前，林九思回头看了眼被他甩出去的木偶。

　　这木偶没法闭眼，仍然看着他的方向。

　　“咳，咳——”

　　轻咳几声活动手脚，林九思终于站起。他在脑中筛选着林九念的‘经典语录’，最后深吸一口气，压低嗓音开口。

　　“你做这道题前，考虑摩擦力了么？”

　　说完这句话，林九思先是一怔，然后没忍住发出响亮的笑声。

　　他的确是发出了‘林九念’现在的声音，就连语气都是一样的。他之所以会说这句话，是因为他已经在高中听这人说了不下三百遍了。

　　谁叫物理这么多人不会，还都去请教那家伙。

　　意识到自己还能模仿出林九念的声音，林九思心里冒出了几个很恶意的主意。

　　闲着也是闲着，他为什么不找点有趣的事做呢？

　　比如说，电话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