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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二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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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小娘子这日终于接着了一个月前日思夜想的整治长乐公主的好时机,春日宴的帖子,可是这娘子又突然变了卦,不想去了,正皱着眉头寻思着怎么把这档子麻烦事给推脱掉。
说到这春日宴倒是有一桩故事在里面。
话说本朝圣人非嫡非长,幼时颇多艰辛,后又失恃,若非长姊照拂,恐早已夭折。故圣人甫一即位,便封长姊为嘉柔长公主。宣平二年,南边有贼人称圣人帝位来之不正,起兵谋反,天下承平日久,竟是不敌,圣人御驾亲征,嘉柔长公主护着有了身孕的罗皇后及宫妃,往北避难,在途中折了幼子。圣人原料此劫定不能免,不想竟遇上了一位自号须弥子的道长言其不该命绝于此,处处相帮,又得罗家、褚家、温家、左家等拼死护持,一路剿杀贼人,得胜而归。圣人是凯旋归来了,但嘉仪长公主的夫君温九彦却战死沙场。圣人心中愧疚,欲想弥补长姊,但失了夫君爱子的嘉柔长公主早已心如死灰,虽隆宠日盛,却怎么也填不上心中那个缺口。圣人为其指婚温九彦的堂弟温彧,追封温九彦护国公,又把京中最豪华的那处绿萼园赐给了长公主建公主府,只因公主的生辰在寒冬,熙京百花凋零,唯有那绿萼园中绿萼梅开得最盛。嘉柔长公主再无生育,故对那罗皇后的嫡女长乐公主很是疼爱,大抵也是因着这是自己拼死护下来的孩子吧。圣人担忧长姊在园中冷清,于是特召京城有身份的贵女,为嘉柔长公主庆生,年年如此,赐名春日宴。
“你说我是告病好呢,还是寻思个什么由头呢?”纱小娘子一边让清音给她簪那只双股银素钗,一边打发素问取云纹耳珰来。
“娘子前几日不是还念叨着这绿萼园中梅花甚好,去年没瞧上,今年倒是要好好逛上一番么?”清音早就摸透了自家娘子的脾气,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紧不慢就接了话。
“嗐,一堆木头桩子似的贵女叽叽喳喳聚在一起,再美的景色也是白瞎,遇见这个唱个喏,遇见那个行个礼,遇着身份贵重的,还得陪着笑脸,还不如守着我这厢房来得自在。”说白了,纱娘子是懒得在整治长乐小帝姬的事儿上花脑筋。
可是,这嘉柔长公主偏不如纱小娘子的意,还特地吩咐长乐公主的年纪与她相仿,定是要好好结识一番的。
这是要让她们结成闺中密友?谁跟她年纪相仿了,她太祖爷爷在我眼里都是娃娃呢!纱小娘子暗自腹诽者,闷闷地扭着手中的帕子。
---------------------------------------------------------------------------------------------------------------------------------这两个月来,承恩公的嫡孙女媛娘子很是不快。本来当今皇后是她的亲姑姑,承恩公府这一辈也就三个女孩儿,另两个还是庶出,纵然她长得不那么出彩些,那又如何,多少世家子不是争着抢着要娶她?偏就那温世珩死脑筋,有没有功名傍身,不过就是在那须弥子手下走个求仙问道的过场,难道真能羽化登仙?想到这时,媛娘子又想起了另一个神仙般的人物。
本来她父亲属意着那温家三子娶自己的女孩儿,可谁知那温世珩无意间瞧见了左家娘子的小像,竟死活闹着上左家提亲了,虽是遭了明里暗里的拒绝,但那温世珩小公子还是对那小娘子念念不忘。
媛娘子当下心里就不痛快了,撺掇着表姐长乐公主趁着褚家进京的档口,就把褚家郎君召进了宫。早听说那褚二郎君拂晓之面,清逸之姿,珠玑咳唾,见之忘俗,若此言非虚,刁蛮任性的长乐公主亦对其倾心,那左小娘子的婚事岂不黄了一半?
谁知在那幕围之后,长乐公主发现那褚家小郎君真是惊为天人,就连媛娘子也乱了春心。又怎知那褚家小郎君竟对圣人话里话外的意思置若罔闻,直言自己的婚事父母早有安排,自己别无所求,任世间好女子千万,他也不会另做他想。这下可把圣人噎住了。
媛娘子想到这里,便更加气闷了,想来定要在春日宴上瞧瞧左家小娘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可是这媛小娘子的姑表姊妹,当今天下顶顶尊贵的长乐公主可没有这般想,她有着天下最尊贵的的父亲,最尊贵的母亲,自打她出生以来,吃的用的那样不是最名贵的自然她的鼻子眼睛定然是朝上扬的,好不容易低下那尊贵的小脑袋瞧瞧这凡间男子,没想到她却给人甩了这么个脸子。这下马威定然是要给的,不然怎么让那小娘子知道知道自己的这手段。
长乐小帝姬这时突然拍开量身婢子的手,心头浮上一计。原来她仗着圣人的宠爱,常在京中纵马驰骋,那热闹的地方,哪里少得了小公主的身影,也不知是哪一日,她竟是听说了一件奇闻。说是那左侍郎家的嫡女貌美,却是个早夭的命格,太卜令批了是断然活不过及笄之年。那太卜令是何等人也?当初圣人被贼人逼至穷途时,兵马折了大半不止,就连圣人都自觉自己会命丧于南方,可那须弥子自天而降,指着天说,虽则黑夜掩没了太阳的光辉,但从未听闻太阳会恒久地坠入黑暗的。果不其然,次年开春,圣人便凯旋归京,从此须弥子声名大振。
前朝以来,天下道法衰微,虽有方士千万,但十个中有一二个真有些真才实学那也算多的了。须弥子不同,不仅精于推算占卜,就连道法也甚是精妙。尝以一叶观死生,又能千里之路忽来去,可谓天下方士第一人。
圣人原意是冠其以国师尊荣,谁知那须弥子坚决推辞不受,竟是只领了八品太卜令。圣人心下惜才,放了正三品的俸,那太卜署的人,何人不沾其荣光。
宣平一十九年时,须弥子夜观天象,恍然间见一赤红星子横空而过,直往那东南方向坠去。须弥子心中疑惑,次日清晨开了坊门便往那处去寻,正巧碰见左侍郎骑马上朝。那太卜令见左侍郎一脸喜气,想着是战场上的旧识便与之寒暄了几句。那左侍郎心直口快,不曾想却倒出一桩秘辛。
原来左家有一娘子,昨日里将将及笄,谁知忽地起了高烧,小半个时辰竟是咽了气,那左侍郎一家子抱着女儿凉了的尸身痛不欲生,将那漫天神佛唤了个遍,说来也神,许是这声声呼唤着实感动了天地,那小娘子在阿娘怀中却是醒转过来,倒是大幸。
这么说来,须弥子也想起了这左家娘子的事,原是他常受请帮好些个京中贵人测算,那小娘子的八字他定然算过,却是个早夭的命格,寿元一十五岁,那左侍郎听后脸色煞白,必不肯信,央着他连测三次,次次如此。
这小娘子活了?自己的金字招牌要砸了?须弥子看着瞧着拊掌大笑的左侍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心知这时要是告诉左侍郎他现下这女儿也许只是个壳子,兴许会被他揍一顿=-=
这长乐小帝姬不像媛娘子那样畏首畏尾,她有圣人和母后的宠爱,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什么,抢过来便是,谁跟她争,那便毁掉好了。
---------------------------------------------------------------------------------------------------------------------------------小番外
近来,褚攸对自家弟弟有些无语。
在国子监时,褚修就很是得讲席宠爱,时常得先生们夸奖,可别人哪有褚大郎君看得真切,虽说力荐褚修去科举的大有人在,可这褚小郎君却并不像卯足了劲要钻研圣贤之道的样子。在褚攸眼里心里,就觉得这修哥儿与他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幼时京中的小公子哥儿们喜欢斗蛐蛐儿,他不喜,再大了一些,小郎君们好马球,他亦不爱,但是,这些所谓他一点儿也不上心的东西,偏就数他玩得极好。他与人保持距离,就有人赞他中正谦和,他处事不温不火,便是少年稳重。褚攸每每欲从弟弟身上找出什么特别让他上心的事物来,确是没有的。
然而这次是不同的,自家貌似无懈可击的弟弟,似乎终于有了软肋。褚大郎君其实很是不解,那纱小娘子虽是自与弟弟有些个婚约的意思在里面,可自他们随父亲外放,褚修与小娘子这才算是初次见面吧,怎么就一门心思想与其结亲了?难道是因着这小娘子的好皮相了?褚攸不是没试探过,可弟弟却只是勾起嘴角,说这是天意。
天意,呵呵,我晚生十年我也可以说是我的天意了。
褚攸的揶揄持续没几天之后,他又在弟弟脸上看到了另一种表情,然后这小郎君居然看起了志怪折子,而且话也多了起来,今日他又在阿娘房中听了一个新折子,讲的是某朝老臣梦斩龙王,圣人地府还阳的故事。难道这就是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吗?自家弟弟真为娶得一房娇妻不择手段了?
褚攸想了想,突然喜上心头,看来这未过门的弟妹生来就是为了治住这面瘫小弟的,想到这里,褚攸顿时心下大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