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血江南》媚无思

8、穿堂门掌门（二）

　　入了师门的柳得贵从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了一代江湖高手的弟子，从此告别了风雨飘摇和破衣烂衫。小乞丐柳得贵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果然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白天洗衣服砍柴、烧菜做饭，闲了就去溪坳里挑水摸鱼改善伙食，晚上则跟着散游闲人学习吐纳生息。日子久了，柳得贵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强壮，身手越来敏捷。散游闲人看在眼里很是欣喜，暗暗庆幸自己的好眼光。
　　一年后，柳得贵的气息日渐深厚，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常常一个跨步便是丈许，这竟是自己悟出了轻功之道！散游闲人惊喜交加，从此悉心调教。散游闲人技如其名，形形散散虚虚幻幻，而这虚幻难辨讲究一个“轻快”，快如叠影，虚幻不破！因此，不出几年柳得贵越发手速惊人身轻如燕，常常是从一个枝头跳跃至另一个枝头摘了桃李回来，树枝还纹丝不动。散游闲人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教授得越发费心。
　　学有所成的柳得贵日渐长大，年轻贪玩便有些在山上呆不住。隔三岔五的往山下集镇跑，起初每次必和散游闲人请示，散游闲人念着年轻人贪玩也不阻拦。可不多时日之后柳得贵出行的愈来愈频繁，招呼也变得时打时不打。散游闲人想着弟子可能是怕贪玩受责罚，加上本来就闲散无矩，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柳得贵去了。
　　日子就这样流逝，柳得贵呆在山上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开始夜不归宿。散游闲人询问过几次，但柳得贵只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再后来散游闲人看见自己徒弟的机会越来越少，而洞府里出现的东西则越来越多。起先是些吃的用的，柳得贵带回来常常拿来分给散游闲人，说是山下的乡民给的；再后来是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柳得贵解释说是在山下帮乡民做点小工得了工钱买的；再再后来开始出现一些贵重物品，先是一件两件，柳得贵解释说是集镇上捡的，找不到失主便带回来了，散游闲人便也没有深究，只叮嘱下次去集镇时带上找到失主便归还，柳得贵点着头诺诺应答。可再再再后来，这一件两件的贵重物品非但没有还给失主，还出现了第三件第四件第五件，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值钱。散游闲人再也坐不住了，思量再三，一日趁着柳得贵下山，偷偷地跟在了后面。
　　这不跟踪不打紧，一跟踪真是要把散游闲人气吐血了！柳得贵竟然用他教授的无双轻功穿门入户偷东西！散游闲人目瞪口呆一口老血堵在了喉咙口。几年悉心教养竟然教养出一个偷儿来，这一世英名呐！散游闲人想起当年柳得贵就是因为偷了自己的钱袋子才被收入师门，当时以为柳得贵只是迫于饥寒一时犯错，现在仔细回想当时的种种，这柳得贵就是个惯犯呐！散游闲人恨不能穿越回去狠狠地拍醒当时脑子进水的自己！怪只怪自己闲散一生老了竟然生出了收弟子的馊念头！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散游闲人当即扯着后脖子把柳得贵拎回了青峰顶，痛打一顿之后逐出了师门，并放下狠话：再不许踏入青峰顶一步，违诺就收回你这一身武艺！
　　柳得贵没想到师父会发这么大火，竟会把自己逐出师门！在青峰顶下足足跪了一天一夜，只跪得双膝血红，痛哭流涕地祈求师父原谅。奈何散游闲人正在气头上，逍遥闲散一世清白更是不能容忍任何污点，只关起山门任由柳得贵在更深露重中跪了一天一夜。
　　当时的穿堂门柳掌门柳得贵年轻气盛，虽然知错但也没料到师父竟然如此决绝，一个悔过的机会都不给！不由的也负起气来，一天后真的就对着山门磕了三个响头下山了。
　　下山了的柳得贵除了一身轻功和儿时练就的“伎俩”别无所长。没出几天身上的银子花光，流离失所饥寒交迫之下竟对养育自己、教授自己、但却不肯原谅自己一次的师父起了一丝恨意。在这丝恨意的扭曲下，因为窘困再次沦为乞丐的柳得贵重操旧业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但多年的教养毕竟生出了许多亲情和感恩，一段日子之后，冷静下来的柳得贵知道已经回不了头，为了避免牵连散游闲人，同时也为了气气散游闲人，便自创门派穿堂门，自立掌门。门中仅柳得贵一人。
　　如此几年，光阴流转到宋德末年。金人南侵，朝堂内乱，民不聊生。颠沛流离、饿殍遍地，许许多多的百姓为求饱食，或沦入草莽为寇或揭竿起义。但更多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沦为乞儿。一时之间平江府城乞丐成群，成群的乞丐为了生计拉帮结伙，抢食滋事入户夜盗，几成祸患。而这其中，有一人开始在平江府城渐渐出名，这人正是柳得贵。柳得贵艺高胆大还有轻功傍身，身边便渐渐有了簇拥的人，这群簇拥的人听说柳得贵原来竟是江湖高人散游闲人的弟子更是蜂拥而至请求拜师学艺。就这样，被驱逐出师门的柳得贵在沮丧和孤独之中品尝到了被拥戴的滋味，为了光大门楣，更为了争一口气，柳得贵来者不拒，于是门徒越收越多。穿堂门日渐壮大。

　　说了这许多穿堂门掌门的开派轶事，各位看官一定很想来认识一下这位乞丐出身的传奇掌门，那么，就让我们来见一见吧。

　　“铛”的一声响，穿堂门议事厅里沸沸扬扬的语声嘎然而止，各位分支的首领正冠肃容、严正以待。这是穿堂门的门规之一：敬长。意思就是尊敬长者、上位者。看官们，你若要问一个乞丐出身的帮派为啥还有这种门规，这个，当然也是和咱们的柳掌门有关啦，门规就是他定的嘛。不过，咱们稍安勿躁，容后再述。
　　片刻后，一个粗壮的声音高声喊到：“掌门到～”
　　紧接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穿一身深灰的绸布风风火火的出来。什么？五大三粗？墙上那两幅画像不是庄严肃穆、风流倜傥？嘿嘿，没错！咱们的穿堂门柳掌门确实是五大三粗，确实和画像上庄严肃穆、风流倜傥的姿态一点不像。为啥？这还用说，一个名震江湖的名门大派的掌门那可是万千弟子的偶像啊，偶像就得一派风流气度非凡，懂不！更何况柳掌门说了，那是年轻时候的自己，人家年轻时就长那样！而且，不要小瞧那两幅画。那可是江南最有名的画师在听了柳掌门的自我描述后对着柳掌门那张肉嘟嘟的脸几次提笔搁笔、充分想象了半个月的成果！
　　言归正传，此刻，议事堂上。
　　“掌门，这事看来不简单呐！”一个脸上留着山羊胡的老者上前一步道。
　　“此事确实蹊跷！根据公子的描述，那萧姑娘的密盒里竟然是一张白纸！匪夷所思！根据咱们在巴山部署的弟子送回来的密信，那消息应该是千真万确！”又一个矮小瘦削一脸精明的男子开口道。
　　“莫不是路上出了差错？”
　　“不可能！这一路都是公子亲自探查，绝不可能出错。”
　　“可这路途遥远，巴山离临安可是有半个月的路程啊。听公子说，那姑娘尽挑山林野地走，这是不是有设计？这一个没留神是不是有可能......”
　　“胡说！公子是什么人？公子可是咱们穿堂门第一高手！”
　　“没错，老九，公子不可能出错。要是公子出错，那么咱们穿堂门谁去都得出错！”山羊胡老者摸着胡子止住那个被称为老九的男人。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议事堂里，各分支的首领交头接耳揣测纷纷。
　　柳正君一直坐在太师椅上认真听各首领的议论，此时不由地拧起眉来。事关重大，越早找到越好，再过几日只怕整个江南都会传遍，到时可就不止三大派虎视眈眈了。
　　柳正君有些烦躁。
　　“柳逸人呢？”
　　“回掌门，公子回来见你不在，留下东西就又出去了。”
　　“混账！让他办个事没办好，成天就知道四处乱蹿！”柳正君一拍扶手呵斥道，”越来越没规矩，也不知道赛金花那娘们怎么教的儿子！我说要读书，那娘们非惯着儿子学武功，学又不学好，成天拿片叶子乱射。现在他奶奶的翅膀硬了，跟他老娘一样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回家都不用向老子请安了......”
　　堂下的众人早就习惯了听掌门骂儿子，也不劝，只默默地听着。
　　好一会儿，柳正君终于骂够了儿子，想起正事来。“把东西拿过来看看。”
　　一个小厮急忙下去，从山羊胡老者手里接过一个信封递了上去。
　　果然是张白纸，一清二白，一字不染。柳正君不甘心地对着亮光仔细查看白纸，又让人端来蜡烛照了一遍，甚至还端来了水盆把白纸泡进去期望能显出字来。可是，千真万确，是张白纸。
　　但是，谁能相信宋德王朝的末代名将，会让唯一的女儿孤身一人历险，只为送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