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黑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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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的世界才算是地狱？
清和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间，站在原地没有动。
——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在眼前毁灭的瞬间，是为地狱。
唉。
她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为自己的大意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寒夜的风在窗外呼啸，但屋内的温度却是十分的舒适，舒适到稍微有点儿困意的人，都想就这么靠着椅子睡过去。
室内的摆设简约大方，但不少小细节却能凸显出房间主人的不俗品味。不过若说最吸引眼球的，还是比人还高的书架，与书架旁的桌子上摆放的各种“涂鸦”。
清和踏出总部，来到街上的下个瞬间，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可能是没有特意遮掩自己的表情，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心理活动。
“怎么了，清和？”
熟悉的温柔嗓音在耳边传来，清和顺着声音望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松本夫人略带担忧的视线。
——又是这里。
她曾经的家。
清和不需要再探查别的什么，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中了「脑髓地狱」，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精神反映出的幻觉。
毫无意外，她所在的时间地点，是“那天夜晚的家”。
“是有什么地方不懂吗？”松本夫人关上了手中的书，清和就坐在她旁边，自然看到了那本书的封面写着「简单的药剂制作与使用」——这是松本夫人亲手写给她的书，目的是给当时对此稍有兴趣的她，作科教材料。
书里记载了松本夫人一些初期的研究成果，当然，也包含了不少简单的药材及化学知识。
想当初刚到大唐乱世，被迫安上医师身份的她，就是靠的这些基础知识才没有被人怀疑。
“是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
说话的时候，清和才注意到自己的声音稚嫩了许多，结合她现在的视角以及对Q能力的理解，清和恍然自己在这个幻境中变小了的事实。
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清和微微敛目，声音毫无异状，甚至连语气都带着刻意，充满了小孩子该有的撒娇气，“今天就不学了嘛。”
“嗯……一直学习效率也不会太高。”松本夫人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好吧，今天就到这里。马上就到新年，也是清和重要的日子呢。”
“嗯。”
清和从椅子上跳下去，走到松本夫人面前亲吻她的脸颊，随后扬起微笑下了楼。
一楼的大厅被布置得十分喜庆，清和下去的时候，她的哥哥姐姐们早就各自闹成一片，她的父亲则在厨房准备最后的点心。
见清和从楼梯探出头看着他们，与她长相相似的几个孩子统统朝她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和他们一起玩。甚至还因为她到底该去姐姐那边、还是哥哥那边，双方起了争执，并各向清和列举了种种“和我们一起玩”的好处与“和他/她们一起玩”的弊端。
看到他们一边相互揭短，一边向她暗示的样子，清和不由柔和了表情。
上次她只来得及见到母亲，这倒是她第一次以现在的心态见到过去的兄姐。
有一点儿怀念，也有一点儿不必说出的伤感。
“所以说——”
那边的争执到了最后，终于想到了要问当事人的想法。
“清和，你想和谁一起？哥哥？姐姐？”
“新年当然是一起玩才对呀。”
清和这么说，与当时如出一辙。
她融入到兄姐中去，一起玩游戏，一起取笑打闹，无忧无虑的时光仿佛让她回到了过去，什么也没变，不如说是一模一样——也是当然的，这些，本就是以她回忆创造的幻境。
很快，到了零点。
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清和与她的家人们正坐在饭桌前，相互举杯。
“新年快乐！”
站起，碰杯，复又坐下。
热牛奶的香气环绕，她抿了一口，连味道都仿造得分毫不差。
“孩子们，这是你们的新年礼。”
大大小小的盒子早就摆在松本夫人的身边，现在她这么说，便将礼物一个个交给孩子们。
色彩鲜艳的礼物盒被孩子们抱着，每个盒子上都系了年玉，上面贴着对他们的祝福。
道了谢，孩子们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盒子。虽然他们早就算不上小孩子了，但他们看到礼物的时候，依旧露出纯粹的喜悦。
“当然，还有我们今天的小寿星。”
最后，松本夫人才将礼物交给清和。
不需要打开，清和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以绣球花为主载的发钗……不过她早在她没加入港口Mafia的时候，发钗就因为各种原因被她当掉了。而等她稳定以后再想赎回来，那个店家却因为战争不在那儿了。
当时她也伤心了好一阵子，不过最终还是释然，不再刻意找回。
吃完了这餐饭，清和不再按照记忆中印象的行动，而是直接离开客厅，走到了距离大门只有一步的位置。
她听到有人跌倒的声音，却没有回头看，而是将发钗装进盒子里，将它好好地放在地上。
“即便是假象……我依旧很高兴重新见到你们。”
清和这么说的时候，终于转过了身，看到了客厅的一切。
她的兄姐晕倒在了地上，而她的父母正相互搀扶着，站在距离她有些远的那一头。
“可我们不觉得，我们后悔让你活着了。”
原本面带温柔的父母，此刻却像看到了什么仇人一般，用狰狞的面目看着清和，这让她的思绪微微一乱，但又很快稳定下来。
“为什么要无视我们的痛苦呢？”
“为什么明明可以却不愿意带走我们呢？”
“为什么你宁愿帮一个外人也不救救我们呢？”
原本昏迷在地上的兄姐保持着倒在地上的姿势抬起了头，与她相似的眉眼充斥着恶意与悲愤，他们清明的目光已然染上了诅咒般的黑。
“为什么，是你活下来了呢？”
清和的神色淡然，并没有因为看到这一切而动摇。
“——因为，我还不能死。”
火焰突然烧灼了一切，以强势的姿态席卷了客厅。
这并不是多么出人意料的火灾，所以清和并没有慌乱地躲避，而是站在原地逐一认清他们对她而言陌生的表情。
她的眼中印着火光，倒映着血亲们晃悠悠站起来，拿起刀具当武器的动作。
像是想到了什么，清和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当时，我确实犹豫过。”
最早的时候，她每天都在询问自己相同的问题。
“为什么我救不了任何人，为什么只有我逃出来了，为什么……偏偏是我遇到了这些事情。”
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即便是拥有异能，她也无法理解、或者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甚至一度想过就这么放弃艰难得到的生命。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这一切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重要。”
即便回到了过去，结果依旧毫无变化。
她做的一切没有意义吗？
不，是有的。
“我不否认，在这件事上，我永远都对不起自己的兄姐，我也会一辈子背负这样的过去活下去。”清和直视他们的目光，即便知道这只是幻境，也不由向他们这么说着，“但我更清楚——母亲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会微笑着将生的机会交给她的母亲，绝对不会像幻境中人一样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会放任异能侵蚀我，其实只是想告诉您一句话。”
如果是成为“王”以前的清和，面对脑髓地狱还是无解，但现在的她，只要是想抵抗，庞大的精神力便能帮她冲破幻境。
她会无动于衷放任异能肆虐的原因，仅仅只是想说出当时没有说出的话。
面对他们逐渐变换狰狞的面容，清和露出孩子般的笑意，“您曾对我说，希望我代替大家快乐的活下去。”
同样的场景展现在她的面前，但被异能恶意魔化的家人，自然是无法给她正面回答的。
“当时没能告诉您我的‘未来’，但是现在的话……就没关系了吧。”
夹杂着浊气、已经刺到清和面前的刀风化消失，连带着握着刀的人也化为黑气一并消散。
站在门内的清和后退一步，走出了这个家。
她用平静而坚定的目光看着异能制造的幻境缓缓显出黑暗的原貌，又因她的精神干涉逐渐化为虚无的样子。
宛如末日的场景在她面前显现，幻境的真相暴露于她的眼中。
红月挂空，寒气四溢。
容貌已经扭曲的“家人”化作异能创造的魔物原型，火焰燃烧、缠绕在他们身上，他们却仿佛没有痛觉地拿着武器，机械地凑近她，只想取走她的性命。
“我有好好遵守约定，如您期望地那样快乐地活着……虽然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我并不讨厌那些，甚至因此明白了自己追求的东西。”
她这么说着，加大了精神力的输出。
“所以……安心地消失吧。”
脑髓地狱创造的噩梦终于承受不住她的力量，幻境猛地瓦解，一切回归平静。
等适应了现实的阳光，清和看清了熟悉的街道。
当然，除了依旧混乱的城市，清和还见到了一个并不意外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
对方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但被清和看到，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表情自然地改为打招呼的手势，脸上的笑容甚至更加灿烂了一些。
“……我倒是不意外会遇见先生。”
看到他伸出的手，清和夸张地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还好有先生在，不然我还真担心会因为异能成为破坏街道的一份子呢。”
他并没有反驳她这句话，不过也没有明说，自己会往她这边走，目的的确是想用异能帮她摆脱脑髓地狱的困境——只是没想到，她已经成长到能自己逃脱精神系异能了。
“小清和会出现在这里……看来这次我们是相对的立场呢。”太宰治的视线在上空晃了一瞬，又重新看向清和。他收敛了些许笑意，但表情依旧称不上敌对，“不过……在解决Q的问题前，我们没有动手的必要，对吧？”
“当然。”清和点头，没有在意他将疑问句说成肯定句的语气，“减少损失是港口Mafia与武侦社共同的目的……况且，先生的话不难猜到，首领让我出来的目的。”
提到森鸥外，太宰眼中的温度褪去了一些，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又添了一抹暖色，“不难知道的原因呢。”
派她出来却没有让宫部美幸跟着的目的，自然是试探。
试探她归来后的本事与立场，也是试探他对她的态度。
“……不过，既然小清和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有自己的目的吧？”
就如清和了解太宰，太宰也了解清和。
如果没有计划，清和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港口Mafia的部队，哪怕是森鸥外的命令。
“是啊，毕竟……我也不愿意老是被首领怀疑啊，明明我还没有背叛的打算。”以一种故作委屈的口吻，清和这么说完，将视线放向更为长远的另一头，“所以，总得让首领知道，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用处的。”
静了那么一两秒，清和突然说起之前完全没有提过的话。
“对了——太宰先生觉得，此刻有谁能救得了整座城市中人的性命吗？”
“这个世界可没有救世主，小清和。”太宰治这么说的时候，眼神彻底暗了下来，他嘴边还挂着浅淡的弧度，但说出的话却毫无笑意，“你该明白……没有谁，能救得了所有人。”
“我明白。”
清和如此回答，但异能却已经扩散出去。
“很早以前，我就明白这种事情了。”
黑色的雾缠绕在清和的周身，太宰治靠的不远，自然发现黑色的雾气中还弥漫着些许难以察觉的荧光，似曾相识。
“不过，这并不是袖手旁观的理由。”
她不是救世主，也不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横滨对她而言是不同的。
这里是她第二个家，是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外来者作乱的地方。
“「黑雾」？在这种时候？”太宰治作为她的老师，自然无比熟悉她的异能，在黑雾刚出现的时候，他就猜测出了她的打算，“你难道——”
“就是您想的那样。”
清和周身的黑雾逐渐散开，她的视线跟着正前方的黑雾移动，最终定格。
直到几分钟后，她感觉到整座城市都弥漫着淡到无法察觉的雾后，才微笑着发动了自己的第二异能。
异能力，「黑雾」。
在成为“王”后，黑雾的能力也稳定了下来。
“一座城市而已，刚刚好。”
她神态轻松地后退一步，在太宰靠近她前便似有所感地躲开了触碰。甚至她还回以微笑，带着不自觉的安抚之色。
“即便是‘不幸’，也能成为‘幸运’呢。”
她感慨一声，终于正经了神色。
“那么——睡吧。”
下一秒，喧闹的街道猛地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黑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