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相逢》懒虫一只

41、诡谲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整个陆氏大楼都被一股强低气压笼罩着，里面的员工个个低眉肃容，屏息敛声，高效率处理自己的工作，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扫到台风尾，遭遇无妄之灾。
　　重要合约莫名失踪，同时原本储存在高行远办公室电脑中的合约备份以及谈判记录不翼而飞，使得补救方案完全无法实施，这突发性变故将陆氏上下打了个措手不及，董事长陆英豪不得不出面请求合作方延宕签约时间，于是原本喜庆的签约仪式以合作方的愤然离去惨淡收场，当日收盘前三十分钟，陆氏沪市股票突然打开涨停，急速高台跳水，最后以跌停报收。
　　董事长震怒，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高行远垂首站在董事长办公室，脸色青白，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头滚落下来，整个人一副快要虚脱晕倒的样子，陆英豪面寒如霜，冷冷瞥了他一眼，“把汗擦擦。”
　　“是。”颤抖着手胡乱抹了把汗，高行远五味杂陈，心里有苦难言，服务陆氏三十几年，自己一向以严谨小心的工作作风赢得普遍赞誉，公司大大小小比这更棘手的事情不知经手过多少，何曾出过如此严重的纰漏？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啊。
　　几个公司高层肃然立在一侧，也是神色各异，有人提议道，“董事长，要不报警吧？”
　　“报警？”陆英豪脸色陡然冷了几分，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冷冷扫了他一眼，“还嫌不够丢人么？堂堂陆氏几千号人竟连个合约都看不住，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那人立刻噤声，不敢再轻易多言。
　　“董事长说的对，这事绝不能闹大，必须高度保密，紧急处理。” 和高行远同视为董事长左膀右臂的元老刘森站出来道，“事已至此，我认为只能尽量想办法挽救了，合作方那边要尽量安抚，同时，必须尽快查明合约下落。”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行远，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合约丢失的过程，越多细节越好。”
　　刘森稳定的声音安抚了高行远的情绪，他定定神，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又仔细回忆了一遍，“下午吃完午饭后我便回了办公室，当时是十二点五十五分，我先替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后坐下打开电脑，调出储存的合约文档打印了两份，打完后又仔细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放进公文包里，一点二十分，我关掉电脑，下楼上车去送合约……”
　　“等等，你一点二十分关电脑，发现合约丢失是两点五十分，其间电脑一直关着。”刘森掏出手机看了看通话记录，“而我是在两点五十二分接到你从酒店打来的电话，随后立即到你办公室打开电脑准备重新打印合约，那时候储存在电脑中的合约文档已经不见了。我问过你的助理秘书小陈，他肯定在你外出其间没有人进出过你的办公室。”顿一顿，刘森肯定道，“这说明，你电脑里的合约文档在你关机前就已丢失。”
　　“可我下午上班时还用过它……”高行远脸色发白。
　　“泡咖啡五分钟，打印三分钟，余下的十七分钟足够一个老练的电脑黑客完成偷窃了。”陆英豪冷冷道，“说什么陆氏网络固若金汤，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众高管面面相觑，负责网络安全的技术科科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努力把自己庞大的身躯缩得更渺小一点，心里更是十万分后悔自己没有减肥。
　　“继续。”刘森冷静道。
　　高行远把路上怎么听到消息发生交通拥堵，怎么绕路，怎么意外碰到儿子等等一五一十详细叙述了一遍，当他回忆到查验儿子脚伤时因为拿着公文包不方便脱鞋脱袜，所以曾在情急之下将它放在地上一小会儿，他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是那两个初中生，他们是一伙的……”
　　“去北影查一下。”陆英豪冷声吩咐，很快结果出来了，和事先猜测的一样——查无此人！也就是说，那些人的身份都是假的。
　　一时间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办公室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去把司机找来，问问他看到了什么。”
　　可司机的回答让大家大失所望，他说，高秘书下车后，他当时感觉很奇怪，于是就停了一小会儿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后面有车拼命按喇叭，无奈之下他只好先将车开到一边等，结果左等右等不见高秘书回来，他不得不回头找人……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表达的意思无非只有一个：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你仔细想想，当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刘森不放弃的追问。
　　经他这么一提醒，司机认真思索片刻，还真发现了不寻常：那条道是单行道，狭窄老旧，是以平时车辆较少，但那天似乎尤其少，以至于在他停车等人的二十分钟里面，除了曾在后面按喇叭的车外，他竟然没看到有任何车辆或行人从那里经过，“这不应该呀……”
　　刘森和陆英豪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惊疑。
　　是巧合？还是阴谋？
　　司机走后，刘森又详细询问了高峻，后者在父亲离开后随即被王影以收工为由打发回家了，临走王影还塞给他两百块钱，说是辛苦费，可把人孩子给乐的。
　　高行远脸色惨白，事情到了这一步，任是傻瓜也该猜到整件事的不寻常了。
　　骗子布局无非就为骗财骗色，既然高峻毫发无损，那么骗子的目的自是不言而喻，换言之，那些人刻意伪造身份，费尽心机将高峻骗到那里，其实都是冲着他去的，他，高行远，被人设计了！
　　陆英豪来回踱着步，浑身散发的冰冷寒意足以将方圆百米的人冻僵，沉默良久后他沉沉扫了刘森一眼，沉沉问，“你怎么看？”
　　“这是一个精心设置的局。”刘森脸色也很难看，“每一步看似无关紧要，实际上却环环相扣，那些人故意将高峻骗到那里，利用他引诱高秘书下车，然后趁他蹲下身察看高峻脚伤时伺机窃取合约，现在想来，那摄影师的一声大喊和王影的出现也绝非偶然，目的是引开高秘书的注意，至于后面围上来的那些人，我想那是为了拖延时间，使得高秘书无法在第一时间发觉合约被窃。”
　　陆英豪点点头，刘森继续冷静分析道，“司机反映当时那条路上车辆特别少，这也可能是对方的刻意安排，目的是让现场没有目击者，避免行动失败的可能性。”
　　他一说完，众高管都倒吸一口冷气。
　　“刘特助，这会不会只是巧合？”有人大胆质疑，“毕竟此次签约事关机密，高秘书送合约这事更是所知者寥寥；再则，从公司通往国际饭店的行车路线多达数条，高秘书绕行也是临时起意，假设此事果真是有人在幕后策划，那人也不一定能算准高秘书的行车路线啊。”
　　“对啊，据高峻说，他们一点半之前就已到了那里，那时候高秘书还没出门呢，他们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算到高秘书会绕道行走吧？”
　　“是啊是啊。”众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刘森紧紧皱眉，这也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行远恐怕一早就被他们盯上了。”陆英豪阴鸷道，“如果将整件事再深入想一下，恐怕那起发生在东大桥路通往建国门外大街方向的车祸也没那么简单。”
　　众人悚然一惊，只觉遍体生寒，如果事情真像他说的那样，那布局之人的心计岂不是深沉得可怕？
　　如此精妙细致的布局，每一步都环环相扣，严丝合缝，任何一个小环节出了问题都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这布局之人除了必须心思缜密，有胆有谋，精于算计之外，还必须对北京交通和高行远本人相当熟悉，所以才能提前算到他的每一步。
　　陆英豪细想之下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是除此之外再找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
　　那幕后黑手是谁？他派人窃取合约的目的又是什么？还有，此次签约时间属高度机密，除了合作方签约代表和自己几个心腹重臣外再没旁人知道，那幕后黑手又是从何得知的？
　　陆英豪愈想愈头疼，到最后简直头疼欲裂，但这些还是次要的，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想方设法将合作方的情绪安抚好，一想到那个坏脾气的德国老头，他觉得脑袋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