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带同心结未成》颜昔

10、凉 月

　　漫步在西子湖畔，一切都让林复回想起自己初到夏府的日子，粉嫩的莲层层叠叠的，依旧在那里的，不知是否仍是曾经的那些。
　　自从那次以来，他再未去过落红馆，既然她不想认得他，那他又何必要勉强呢。只是从吴之问口中听得最近的她在病中，已然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藕色衣衫的少女，天真烂漫，唤他“先生”。转而又是清冷的月光下，泪水中带着韶华时光的苦涩与甜美。
　　林复的目光不知望向何处，只怕他自己也不知晓，他只是习惯，在想起一个人的时候，望向远处的某一个地方。
　　思念，因知道思念的人在何处，而觉得思念的存在。若，思念的人，如飞絮，不知身在何方，甚至不知是否已在那花开彼岸，那思念，也没有了重量，一切都是轻飘飘的，似乎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他的思念，比世间最轻佻的诺言，还要轻，还要虚无。
　　青舞，你还好么？
　　这是你离去的第五年了。

　　“君苻，我们都无能为力的。”她的背影纤细而倔强，他想上前去拥抱她，却无法上前一步，只能静静的看着她走远。是因为月光么？为什么在离开的时候，看到了晶莹的泪。

　　“你要记住，这药剂虽能治好你此刻的病，但是，若日后再由什么大病的话，那怕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那个苍老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四处冲撞着，将整个房间都充满。
　　夏颜挣扎着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依旧睡在贵妃榻上，锦被早已滑到了地上。月光透过窗，照到了身上，犹如清水般流动起来，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光线轻柔地流过她的脸颊，不远处传来的喧嚣映衬出此处的寂寥。
　　她是喜欢这种寂静的，可以忘记自己身处在何处，忘记，是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姑娘，姑娘救救我。”门被用力的推开，一个粉色的身影冲向夏颜。
　　“素尘？”已然有很多天没有见到素尘，问别人，也只是说她去服侍鸨母了，却怎知此刻泪眼纵横地扑倒在自己的脚边。望着她华丽的衣衫，夏颜心中一紧，隐约间，她似是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事情。“妈妈要你见客？”
　　素尘早已呜咽不成声，“自从姑娘病了之后，妈妈就一直说落红馆生意大不如前，要找新的姑娘。因素尘的卖身契在妈妈那儿，所以…所以…”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死死地抓住夏颜的双手，恳求着，“姑娘，求你帮帮我，我不想，不想啊。”
　　眼前哭泣的少女，在夏颜的眼中，成了小染的样子，看到小染哭着对她说，“小姐，我不想走，我要留下来，小姐。”
　　小染，小染，是你回来了么？
　　恍然间，几个人闯进了房间，带头的便是鸨母。“素尘，你个小丫头，哭什么哭，别打搅颜姑娘养病。”随即对身后的几个壮丁说，“去，把她给我扛出去。”
　　那几个人走上前，月色下，那些面目异常的清晰而诡异，一如两年前的那一幕，夏颜一怔，往后退了一点。她的手依旧被素尘拉着，温暖的手掌透过肌肤，传递的是无助，还是同病相怜？
　　“慢着。”夏颜强撑起身体挡开大汉的手，“你们退下，我有事和妈妈说。”
　　大汉们回头望了望老鸨，见她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夏颜见到门关上，才将素尘从地上拉起，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妈妈。”她边说边抚去素尘眼角的泪，转而望向老鸨，“怎么这么着急就要素尘去见客了呢。”
　　老鸨冷哼一声，随即道，“颜姑娘，你不知道，自从你养病以来，落红馆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可是，我还要养你们那，还有你的药，哪些不要钱，素尘是落红馆的人，怎么不能去见客？”
　　“妈妈不就是要钱么，夏颜自有办法。”她抬起头看着老鸨，月光在她的身后渐渐的隐去，夜就要结束了。
　　“既然颜姑娘这么说，那就先不让素尘见客就是了。”老鸨想了想，终于开口说道，“只是颜姑娘，我在这里提醒你一句。”她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道，“你的病…”
　　“妈妈，夏颜知道了。”没有再待她说下去，夏颜便说道，声音里透出掩饰不住的疲累。
　　老鸨叹了口气，消失在了喧闹后的静谧中。

　　“素尘，没事了。”夏颜勉强支撑着身体，柔声安慰道。
　　是对她，还是对从前的自己？她也已分不清楚了。或许，她想救的，不是如同小染的素尘，而是那个在黑暗中哭泣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