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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深陷囫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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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在改姓堂岛之前,姓的是稻垣。
稻垣家一直经营着大和屋,近年来那家料亭被堂岛银引入西式管理又在很多方面进行改变,致使规模扩大,名气也在一点点地恢复过来。匠是不知道东纪之国西一色北稻垣这种乱七八糟的名头是怎么传出来,料理界总是有些他搞不明白的东西。
稻垣家一直单传,他父亲和母亲皆是从远月毕得业,日本料理界的料理人如果聚在一起的话,定能扯出一大堆学长学弟的关系来。他祖父横一郎和父亲三郎对菜品尤为执著,在此之上对大和屋的名头更为上心,反而这两人在厨艺的天赋上还远不如他母亲惠子的厉害。
那时大和屋已远不如从前,经营上面多有欠债,老顾客对味道更是执着无比,那些个老饕们更是形容不出的挑剔嘴毒。更有些美食评论家在杂志上宣称‘稻垣无人’,而恰恰在那个时候,他‘出生’了。
在无师自通只为了讨好忙碌的父母让他们抽空参加学校的运动会而做的一道料理,却被祖父和父亲看到了所谓用来打击‘稻垣无人’的最佳武器。
试菜,做菜,试菜,做菜,试菜……
告别讨人厌的老师,离开闹腾的小学,和一起疯了两年的朋友说分手,被关在厨房里没日没夜,即便被带离家也是在去‘试菜’的途中。
——匠,你是稻垣,是大和屋的希望。
——匠,你知道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匠,你会成为日本料理界的新星。
——匠!
——匠,你必须活用你的才能!
……
啊,够了,够了,够了,真是够了!!!
他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为什么没人听他好好说,难道他这辈子只能做个厨子吗?
他睁开眼睛,又闭上,拧紧了眉头后又睁开眼睛。瞌睡虫消失不见,放在两侧的手掌出了冷汗,他坐起打开睡袋,旁边的薇拉还在梦中,舒展开来的眉眼和上扬的嘴角像在个美好的梦里。
穿上羽绒服,缩了缩脖子,冷得厉害,翻出围巾给脖子护得紧紧的。拿了瓦斯炉,和放在包里的那瓶红酒出门,小心地关上。看了眼手表,现在不过五点多一些,天还未亮,被黑暗遮起的丛林里发出细细碎碎的响声儿。
他坐在小屋不远处 ,将红酒倒进锅中,又放了些蓝莓和黑胡椒。瓦斯炉的火光在黑夜中有种莫名的诡异感,匠注视着红酒出神。
在父母意外离世后,年迈的祖父被弄得心力交瘁,再拿不起菜刀,只能整日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哼哼着不知念叨着什么。那时大和屋只剩下两个老厨,客人也在逐渐减少,他觉得以往的一切都快结束的时候,那种内心冒起的激动和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笼罩在其中。
后来那位舅舅来了。
他之前与堂岛银也算是熟识,但不亲近,他那张阎王脸是个孩子都不会往他那边凑。但堂岛待人却是极好,尤其是对他的妹妹的匠的母亲,那份爱也顺带给了他外甥的匠。
堂岛银在业界出名得很,几乎谁都认识,大和屋在他的手中从危机中挣扎而出,名头比以往更胜一筹。而匠却在那张无形的网中被捆扎的难受。
他几乎记得和堂岛银的每次争吵,他们的争执永远围绕着‘料理’。这让他厌烦又恶心。
红酒冒起泡来,气味儿被熏得越加浓郁,他关上火。
被送到远月之后,身边人无处不在谈论料理,分享料理,用料理来竞争。
‘啊,你是堂岛先生的孩子吧’
‘你一定很优秀啊,毕竟是堂岛先生教导出来的呢’
‘这样的也做不出来吗?这不是你该有的水平额’
‘请更加细心更加细腻地表达出来’
‘非常的美味额,不愧是你呢’
……
从喉咙里跑出一连串古怪的笑声儿,连他自己都不自觉地发悚,他捧着红酒轻碰了口,甜腻的味道占据了整个味蕾,情不自禁地发出舒服地叹息。
如果抛去料理,他是不是就一无所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