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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被爱蒙住双眼的阿波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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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即便已经逝去,却依然余威尚存地活在他人心中,像无法剥离的噩梦。
而对于江户川柯南而言,因惨死而让他心怀愧疚的高中老师朝日雾,就是这样的一个噩梦。
在杯户饭店中被皮斯克威胁险些死于琴酒枪下的灰原哀,最终还是告诉了柯南她仅知的些许真相。
“朝日雾曾经是琴酒最信任的部下,代号是Grappa。”
“你很幸运,我被任命调查服药人员的时候,那份名单已经是被Grappa调查过的,而只差4个人,他就会调查到你。”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但显然是琴酒授意的。”
“上帝眷顾了你一次,如果死的不是Grappa,就会是你。”
“和我。”
琴酒显然不会料到最接近事情真相的会是叛逃的雪莉,他原本打算解决掉雪莉之后就去意大利把朝日雾揪出来,如果情形允许,他也不介意顺带将组织在意大利的势力重新清洗一番。
但他竟然让雪莉从眼前逃走了,和其他男人一起。
于是意大利的计划被强制搁浅,他只能派遣基层成员埋伏在波佐利,尝试收集朝日雾的情报,但结果显然是一无所获。
意大利辖区的情报被Boss有意截断,等琴酒了解到Amarone的动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动作了。
他和朝日雾做了这么久的情人,连对方是军情六处的特工都知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夏佐心心念念的旧情人是谁。
Fiano,真是可笑。
朝日雾连波佐利老家都没回,果然是滚去夏佐的床上了。
玛克·德·罗西,不愧是辗转在无数人床上的男妓,而且是让佩尔西家族首领一往情深的高段位男妓。
Amarone还以为可以凭借他威胁夏佐,但朝日雾怎么可能会为了Amarone对夏佐下手,他就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蛇,美丽皮相掩盖着致命毒牙。
琴酒已经预料到意大利辖区风雨将至,但他不可能一五一十告知那位先生Amarone的计划注定失败的原因,不可能告诉那位先生,自己和夏佐的情人厮混了七年,并且把对方送回了夏佐手上。
七年前他利用那个当时名为Marc的青年轻易捣毁了佩尔西和其余诸多黑手党的据点,形成组织在意大利的辖区,而七年后,这个人就要为了夏佐将这片辖区夺回去了。
琴酒坐在阴暗的吧台背后,面前摆着一杯Grappa和一杯Fiano,手指夹着燃到一半的香烟停顿片刻,并没有把烟灰掸入其中任何一杯,而是狠狠摁灭在了桌上,留下一抹焦黑的痕迹。
摆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间又重新归于黑暗,而琴酒维持着窝在椅子里的姿势没有动,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块屏幕。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邮件的内容。
“さようなら,陣ちゃん”
我们注定要失去我们所爱的人,要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对我们有多么的重要。
平心而论,罗西其实对夏佐并没有多强烈的恨意,他愤世嫉俗的源头是自己的父亲,是把自己拖进泥潭无法抽身的军情六处。
他从未感受到父爱,而夏佐将全部的宠爱赋予他,包括原本应该属于雅各布的,父亲对儿子的爱。
这十几年来,他利用夏佐的宠爱肆无忌惮毫无愧疚,而夏佐也赋予他这样挥霍的权利。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的心是属于夏佐的。
时光对于夏佐过分仁慈,明明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却仍旧精神得像是三十岁的样子,就像十几年前罗西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微微抬起眼睛,露出似是而非的笑意,明明是慵懒的神情,却散发着让人跪伏的威压。
罗西从不是会做多余的蠢事的人,尤其是在即将功成身退的时候。
Amarone马上就会倒台,Fiano作为琴酒秘密送往意大利的暗桩身份将被顺理成章地揭晓,意大利辖区马上就会送到琴酒手中,形势一片大好。
但他在看到夏佐的电脑中大片资料中被针对的对象的时候,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蠢事。
他黑了佩尔西的系统,彻底粉碎了那些,关于琴酒的秘密资料。
“Marc,我愿意给你解释的机会。”
罗西被扭着手腕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夏佐的脸,那双眼睛里像之前每一次一样宠溺温柔,只等着他说一句甚至根本无关痛痒的解释。
只要他愿意解释,夏佐就会相信。
命运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罗西恍惚地看着夏佐的眼睛,露出无奈又苦涩的笑容。
那个雨后的阴霾天,琴酒只是看到他和三船在一起,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曾给他,而如今夏佐在对待明显已经铸成无法挽回错误的他,却只想听一句解释。
我们对待自己所爱的人总是格外宽容,尽管只能换来更深刻的痛苦。
“Chasel。”
夏佐看着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里面满是万念俱灰的疲惫,突然有些唏嘘。
十三年前他三十二岁,第一次见到罗西就知道这是MI6的特工,那时的罗西太稚嫩,一言一行都带着完美到刻意的遮掩。
罗西从来都不是个适合做特工的人,他的感情太细腻,并且柔软。
但笑起来的样子又实在是太好看,就像黑夜里流光溢彩的霓虹,能够夺取所有人的视线。
包括夏佐。
“我爱上他了。”
夏佐弯下腰,并没有露出罗西想象中震怒的神情,而是近乎悲悯地看着他的脸,目光中带着饱含嘲弄的怜惜。
十五年前,在波佐利有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成名作是一副人体油画,而那画中的裸模,就是少年时的罗西。
虽然双眼失焦,却掩盖不住飞扬的神采和柔和的笑容。
那副画的名字叫做《被爱蒙住双眼的阿波罗》。
当时的罗西为了在去英国做手术之前给在公园遇到的暗恋对象买一份礼物,答应做那画家的模特,从而换取微不足道的,买下那枚胸针的钱。
而那副画,却在两年后被夏佐高价收购藏在书房中。
世事总是这样辗转无奈,夏佐辜负了雅各布的母亲,罗西辜负了夏佐,而如今,轮到琴酒辜负罗西。
“你应该知道,这是让我不能原谅的话。”
罗西闭上眼睛,感受到夏佐的手指温柔抚摸自己的眼眶,他能听到夏佐的声音和动作是如出一辙的温柔,在失去意识之前。
活着实在是一件过分辛苦的事,他并不后悔在最后把自己交给夏佐,算是对这十余年宠爱的交代。
他终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是那种,尘埃落定后无所亏欠的宁静。
只有在寂静的黑暗中,仪器运作的微弱电子音、浅薄的呼吸和杂乱的心跳声。
右腕绵长而尖锐的痛觉足以证明尚在人世,他在一片黑暗中听到不远处一声嘲弄的冷哼。
“你的心肌炎犯了,救回来之后又起了炎症,烧坏了声带。”
雅各布的声音像是打磨尖锐的玻璃,闪着清亮的光却又锐利无比,罗西甚至能想象出他的姿势,必定是悠闲地翘着腿,撑着下颌,神色不屑又鄙夷。
罗西并不讨厌他,雅各布是个值得托付的继承人,是个好孩子。
即便雅各布毫不掩饰厌恶,但罗西依然认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父亲把你移植的虹膜去掉了,但非常不幸,你的玻璃体早就被糟蹋得一塌糊涂,视网膜脱落很难治疗。”
“至于你的右手腕骨,是父亲亲自碾碎的,在你昏迷的时候。”
罗西平视着一片黑暗,不、也许是满室光明中,只属于他的黑暗。
但他的心里却是一片柔和的明亮,对于自己身体的状况已经不甚关心,只想平和接受所剩不多的宁静时光。
“他会来吗。”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罗西听到了雅各布突如其来的问话,他将脸转向声源的方向,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雅各布近乎咬牙切齿地开口:“你那姘头。”
罗西闻言有些茫然地思考了片刻,终于意识到这近乎侮辱的词汇是在称呼琴酒,他竟然露出了笑容,十分简短地回答:“不会。”
那声音沙哑虚弱,像是砂砾摩擦水泥地面一样粗糙。
雅各布皱起了眉,虽然他知道罗西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但那笑容却还是漂亮得让人心动,这个男人,即便是落魄了,也依然带着破碎的风情和残缺的魅力。
终于在失去所有东西之后,他又变成了那副画里的少年。
被爱蒙住双眼的阿波罗。
雅各布叹了口气,放轻了声音,却又十分郑重。
“我来是替父亲传个话,Amarone已经完了,我们佩尔西遵守和你的约定,将那片地盘交还到Gin的手上。”
“杀死MI6卧底Marc De Rossi的事情由我们佩尔西承担,你父亲和军情六处不会再有找到你的机会。”
罗西原本已经留好后手应对,但夏佐竟然顾念十几年的交情,没有损毁约定,这让罗西有些意外。
“父亲原本在想,如果你那姘头愿意来佩尔西做客,就把你送给他做见面礼。”
“但既然你都觉得他不会来,那我们也没有必要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