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指导意义养龙指南》超绝好调

28、负岳（13）

　　这两天一直在下雨，出发的之前还在下，正巧一开始往山里走就停了。

　　这片儿林子看上去大实际也挺大，一眼往过去看不到尽头，整齐地种着同种类的一种阔叶树。

　　护林员小董介绍说这一带都是为了保护自然区人工种植的防护林，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们还看见了金阳保护区的牌子，估计种防护林也是保护区的政策之一。

　　严明杰其实今天也是第一次跟小董见面，他是听了地方派出所的介绍，所以才请了小董过来带路的，看着他这么个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一开始也觉得有点儿出入。毕竟一说起护林员这个词，想到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穿着中山装提着个大手电筒之类的。

　　小董听了严明杰的话，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笑着解释说：“我是搞野生植物研究的，住在这里比较方便，干脆就接了这个事情做，顺带还能挣点外快。”

　　喻笑白在一边听了也觉得原来如此。小董虽然长得文弱，但是也在这山里待了一段时间了又熟悉环境，走在最前面脚步飞快。而他自己算是这里体力最差的一个，走在中间有点儿费劲。

　　走在他前面的临潥手里拿着一把借来的山里人用来砍柴的柴刀，一边走一边把伸到路上的藤蔓树枝之类划拉到旁边，让后面的喻笑白和汪北他们走得轻松一点。

　　到了林子里，兔子就没再让人抱着，而是自己在路上跳着走，尽管看上去有点儿不情愿的样子，但是汪北一句“你再不自己走两步会更胖”就把它怼了回去，老老实实地自己跟着大队伍用脚走。

　　喻笑白问它道：“现在能辨别在哪个方向了吗？”

　　那天讹兽兔子发现山里有异常的时候，大多是因为尸妖刚刚出来伤了人，所以留下的痕迹比较重，它能感觉到那个源头是来自全阳山里面。但是过去两天之后，那种味道开始变淡了，指向性也并不明显，看来是对方的术法正在发挥效果，所以兔子反而辨别不出来了。

　　兔子停下来，抬起前爪又竖起耳朵，像是在倾听什么一样在原地顿了两秒，随即又很快跟上他们的脚步，语气沮丧，“闻不到。”

　　既然不知道具体的目标在哪里，就只能先往大山深处靠近，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小董提议原地休息一下。

　　他们已经爬到了一个小山包的半山腰上，小董一面在地上收拾出一块稍微干净一点儿的空地出来，一面说：“喝完水之后的瓶子纸屑什么的麻烦装回包里，不然会影响环境的，这里就是正式的保护区境内了。”

　　夏天蚊虫很多，喻笑白正在往身上涂驱蚊水。大家都穿着登山服，这样虽然能防蚊子，但是其实十分闷热，只能暂时休息的时候敞开散散热。

　　而且居然只有喻笑白一个人想到了要带驱蚊水，于是他自己喷了几下，又把瓶子递给其他人。

　　两个警员之一的王勇毅笑了笑说：“我们都没想到还得备这个玩意儿。”

　　他们平常训练有素，只是出这种环境之下的任务也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同行的还都是一群不怎么熟悉的人，所以显得有点拘谨。

　　喻笑白笑了笑没说什么，转头看见临潥仍然把他的登山服拉得结结实实的，只是把双手的袖子挽了上去，两条胳膊露在外面也没见有蚊子咬他。

　　“怎么没有蚊子咬你？”喻笑白好奇问道。

　　临潥还没说话，坐在旁边给兔子喂水的汪北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说：“即使是昆虫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就是现在面前有头老虎，估计也不敢咬他吧。”

　　临潥也没否认，这确实是事实，“就是这么回事。”

　　喻笑白看了看自己手上被咬出来的两个大包，心想这还挺舒服的，一辈子用不上花露水了。

　　此时已经临近正午，山林里面的温度也在升高，他们吃了一点带过来的干粮，开始准备继续往上走了。

　　沿路还遇到了蛇之类，还有各式各样长得不一样的昆虫，汪北还差点儿一伸手摸进一个蜂窝里面，好在都是有惊无险。

　　喻笑白越走离临潥越近，因为不仅有什么异常都是临潥第一时间发现，而且一般的普通小动物也没有什么东西敢接近他，跟着走绝对没错。

　　半道上临潥偶然一回头，喻笑白来不及刹车，隔他就一手掌的距离，差点儿一脑袋撞在他的后背上。

　　翻过这个小山头就到了下午，站在开阔的一个山坡上往下看，能看见层层的山峦中间延伸出来一条小河，河水沿着山脚一直往外面流出去，流速还挺快。

　　夏天虽然天黑得挺晚，但是考虑到晚上要休息的问题，小董建议大家在河岸边上较为高一点的一块空地那里扎帐篷，如果等到天黑需要照明，行动就不太方便了。

　　而且比起更深处的山里，这边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严明杰算是带队的人，听小董一说也觉得这样更加稳妥，毕竟不能大boss还没找到，就让路边的野怪给撂倒了。

　　大家下了山坡来到河边，这里算是一个山谷的局势，能感觉到有阵阵凉风顺着河水来的方向吹过来，非常惬意。

　　“如果是来旅行的就好了，”汪北伸了个懒腰说，“这里也太舒服了。”

　　喻笑白跟王勇毅和赵晋一起扎帐篷，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待在一边大石头上看人看活儿的讹兽兔子凉凉地接了一句，“醒醒，你有那个外国时间度假么。”

　　王勇毅看着兔子说话，小声对喻笑白说：“这可真是，我活这么大了头一回见兔子说话。”

　　他们平常都是普通警员，没机会见到这种高层机密，赵晋比他话少，但是也暗中觉得非常惊奇。

　　喻笑白心想那是你们不知道我身边那位的真身，不然下巴都要惊掉几个。

　　小董和临潥一起找了一些柴火回来，准备在河边生火。

　　对于这件事小董表现得非常为难，“本来进入保护区就是违反规定的了，生火就更不行了。”

　　“这不是情况特殊嘛，”严明杰笑嘻嘻接过来，紧接着又疑惑道，“这柴也太湿了，能燃起来吗？”

　　“前几天下雨了，只能找到这样的。”临潥道。

　　“这不是有酒精炉么，”汪北翻了翻带过来的物资，“柴火只是待会儿晚上守夜用，不需要太能燃。”

　　酒精炉也只能把带过来的压缩食品之类的东西加热一下，喻笑白把一个鱼罐头递给临潥，问：“要点热水喝吗？”

　　临潥点点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压缩饼干，“这东西很扛饿。”

　　喻笑白赞同，这些都是严明杰拿过来的军用物资，一小块压缩饼干就能抵上一个成年人一顿饭的食量。

　　严明杰本来一路上还跟总队联系着，到了这里果然就没有信号了，他举着手机转了一圈，还差点一脚踩进河里，才失望地回到帐篷边上，“还真一点儿信号都没有。”

　　“如果有卫星电话倒是可以。”小董说道。

　　“那万一有人在里面出事了怎么办？”喻笑白问。

　　小董看他一眼，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又在他身边的临潥身上回转了一下，“我们一般不会进这么深，都是在外围巡视，如果进来了出事那只能是后果自负了。”

　　喻笑白笑了笑没再多问，小董本来就是保护自然区这一方的，估计对他们这群莫名其妙非要进山的人没什么好感，再加上他们怎么看怎么可疑，估计小董心里对他们还是挺防备的。

　　他们虽然带了备用电源，但是这里也没有能够充电的地方，所以一入夜之后只能早点睡觉，明天早点起来继续赶路。

　　搭了四个帐篷，都是双人大小的，讹兽兔子坚持要跟自己搭档单独睡一起，严明杰和小董一起，王勇毅和赵晋一起，喻笑白一看这样自己也只能跟临潥一起了。

　　上半夜守夜的人就是临潥，喻笑白于是一个人先进了帐篷。

　　关掉没有信号的手机，看着上面还剩大半格电，喻笑白还是打开了省电模式。过去了一天却好像连对方的一点皮毛都没有摸到，也不知道要在这山里待多久。

　　严明杰准备的物资是一周左右的，但是万一不够呢？

　　他们这么难以接近的不知道形状的敌人，反倒让他疑惑之前那个尸妖是怎么跑到山那边袭击村民的，或许控制尸妖的人现在也还没有回到自己的老巢，而是在什么角落窥伺着他们？

　　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很多事，再加上一般也不会这么早睡，喻笑白一个人在帐篷里翻了半天，仍然没有丝毫睡意，反倒觉得越来越热了。

　　他隐约听见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打开手机一照却又没有发现什么。帐篷的密闭性很好，估计是外面有什么小虫子或者是小动物。

　　喻笑白一路上都没好意思说出来，其实他这个城里长大的孩子还挺怕那些个蛇虫鼠蚁的，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万一把帐篷给咬破了呢？

　　越想越觉得心里毛毛的，喻笑白干脆爬了起来，打开帐篷往外面看，临潥正坐在火边不知道想着什么，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对方一个背影。

　　过去跟临潥说说话吧……绝对不是因为我害怕……喻笑白想着，反身把帐篷的拉链拉上，坐到了临潥身边。

　　“怎么没有睡？”临潥其实早已经留心着他在里面翻来覆去的动静，没想到他直接出来了。

　　“睡不着。”喻笑白往面前的火堆里面投了一根柴，柴有点儿湿，所以还没燃先冒了一堆烟，把他呛得直咳嗽。

　　临潥赶紧把那根湿柴弄到一边让其烤烤干再放进去。

　　喻笑白咳嗽完了觉得自己还挺没面子的，提了个话头准备转移气氛，“你说还有没有防蚊符生火符之类的东西？要是贴几个在身上，也不至于这么麻烦了。”

　　临潥想了想回答，“以前好像是有人研究过的，但是毕竟不是正统道术，所以估计现在也已经失传了。”

　　“失传了？”喻笑白又问，“那我以前都会些什么？”

　　“……”临潥看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虽然四周都很黑，只有面前的小火堆有点光亮，但是因为白天是个大晴天，所以天上月亮星星都很明亮。月光照在面前的河水上，只觉得波光粼粼。

　　临潥的眼睛里就好像映着不知道是月光还是河水的波光，亮晶晶的。

　　他说：“你可以不必提起过去的事情的。”

　　“嗯？”喻笑白奇怪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其实我明白，”临潥移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眼神落在前面黑夜中虚空一点，“你虽然是大人的转世，但是并不是大人。”

　　“你有你的思考，也有你的想法，”临潥的语气忽然令人觉得有些落寞，“不用勉强你自己。”

　　喻笑白虽然变了，但是他没有变，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矛盾点。临潥希望他们能够回到千年之前的样子，重新相知和相爱，但是喻笑白并不想。

　　他一开始试图努力让喻笑白想起来那些回忆，对方提及到一点儿什么关于前世的事情他都会觉得很高兴，但是这也让他渐渐地变得更加清醒了。

　　无论他怎么努力，过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的喻笑白早就已经把前尘往事忘记得一干二净，就像那些来过人界又经过界门回去的妖怪，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还停留在前一世，喻笑白却已经是崭新的一个人生了。

　　尽管对方还会因为交换所的事情有需要他的时候，但是他们之前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现在的喻笑白，喜欢是一个普通人的、跟他差不多年纪的、没有什么难以舍弃的前尘过往的普通女孩子。

　　而不是他。

　　这种感觉让他回想起当初大人死后，他一个人抱着回忆度日的日子。现在比起那还要残酷，他面前的人长得跟大人一模一样，但又不是他。

　　就像一盘香甜诱人的点心放在他面前，却被命令只能看着不能下手一样痛苦。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解脱比较好。

　　“等这次的事情解决了，”临潥道，“我就会回神界。”

　　“啊？”

　　“就像其他来到人界的生物一样，我们本来就不属于人界不是么，还是应该回去比较好吧。”

　　喻笑白没有读心术不知道临潥心里的这些弯弯绕，他听见临潥突然说要回去，只觉得更加惊讶，“怎么……突然间就说要回去？”

　　临潥勉强笑了笑，看着他说：“这不是交换所的职责所在吗？”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可是……”喻笑白竟然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挽留他。

　　交换所需要你？不，这好像把临潥当成一个工具一样，用这种理由也太无情了。

　　要不，我还想试图回想一下前世的那些事情？啊呸，别骗自己了，那可是前世，是你想回忆就能回忆起来的？又不是韩剧里出车祸。

　　喻笑白憋了半天，才道：“……这样啊，好吧。”

　　好吧。

　　他本身也没有任何立场挽留临潥。想一想当初临潥也是因为自己才留在交换所的，工资什么的也没有，就在这儿帮了这么多忙，他应该感恩才是。

　　而且大大小小不知道搭救过他多少次，临潥可以说是他当之无愧的救命恩人，不想要回报反而继续索取，哪有这样的道理？

　　临潥低着头看向火堆里正在噼里啪啦燃烧着的一根木棍，不出意外的还是有点儿失落。

　　半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吗……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

　　喻笑白也不知道用什么能够打破沉默，只能也跟着他一起盯着火堆。夜晚山里的温度降下来了，他觉得身体也像这种冷场的气氛一样开始变冷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了汪北的喊声。

　　“醒醒！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他从帐篷里面冲出来，单手抱着讹兽兔子，另一只手试图把自己衣服的拉链拉上去。

　　严明杰他们也被惊醒，从帐篷里面钻了出来。

　　“什么东西？野猪吗？”王勇毅紧张地问。

　　喻笑白本来坐在火堆边上都开始犯困了，这时候下意识地看临潥。

　　他们就待在外面，但是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也没听见大型动物接近的声音。

　　小董道：“应该不是，跟你们一起走好像几乎没什么动物敢靠近。”

　　而且看样子临潥的神识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兔子被吵醒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看着惊慌之中的众人道：“别紧张，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主动过来了。”

　　这倒好，还不用他们找去老巢，对方已经知道了有这样一群不速之客的来访，准备先下手为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