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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珍珠弹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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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秋。秋风扑面,已有冬意。
白玉堂在那个林子里已经见过她很多次了,那个叫林茗馨的姑娘。
她似乎并不在意被人打扰,因为白玉堂只要稍稍在林子里转一转就能寻着她。这个林子里也并不是什么寂静幽辟之处,白玉堂在寻来时总会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家,雾气朦胧偶尔也会参杂着些许炊烟袅袅。
今天她并没有练剑,而是在练习暗器。
树前百米远立着块木板,两寸厚。林茗馨站在距离木板两丈远的地方将手中的暗器一颗接着一颗的打出去。她的身边放着大木桶,暗器装了满满一桶。
此时若是一位暗器名家站在这里定要嘲笑一番,站这么近,木板又是死物,暗器一颗颗的打出去木板怎么纹丝不动,毫发无损?
可站在这里的是白玉堂,他非但没有嘲笑,反而赞叹不已,因为他发现,林茗馨所执之物并非普通的暗器,而是珍珠。
是的,珍珠,还是药材铺里那种最柔软却不十分名贵的珍珠。
林中不断传来嗖嗖的声音,是珍珠的破空之声。
塔塔,是珍珠打在木板上的声音。
而木板下,则是一层被击碎了的珍珠粉末,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白玉堂也是一位暗器高手,他自然能看出来,要发射这等柔软之物,是需要极好的控制能力的,若是力气使大了一分,珍珠在出手的一瞬间便会被指力捻作粉末,若是力气使得轻了一分,珍珠射出的速度会慢,便不会有这么大的破空之声,若要使其击向木板并且碎成粉末,放眼如今整个江湖,能做到这点的绝不会超过二十个。可见林茗馨手底下的功夫绝不在他之下。
可林茗馨却好似十分懊恼似的,脸上虽全无表情,可目中却有阴影重重。
等到桶中的珍珠所剩无几,已经是两个时辰过后。
林茗馨目中的阴影已经化作一声轻轻柔柔的叹息。然后她转向白玉堂道:“你还没看够么。”
白玉堂道:“姑娘绝技当真叫人大开眼界,这世上若是有谁看够了,那他不是瞎子便是个呆子。”
“你没看够我却是打够了。”
“这么久了也的确是该歇歇了,林姑娘要不要喝水?”白玉堂晃了晃手中的竹筒,泉水在竹筒里咕咚咕咚的响。
“你是不是对我心存不良?”
白玉堂怔住了,竹筒被他晃到了地上。
林茗馨接着道:“我师父说一个男人如果对一个女人太过殷勤,太过关注,那么他肯定是对那个女人心存不良,如果我遇到了这样的男人应该离他远一点。”
白玉堂眨眨眼睛,点点头道:“尊师说得很对,遇到那样的男人的确该离得远些。”说完他在心里苦笑,果然是接触新世界的女人太多太久了,连带着他自己都轻浮了不少,忘了这个世界世界的女子大都看中名声胜于自己的性命的,今日此举若是落入外人口中,岂不是坏了姑娘的名节么?话说他这几日是怎么鬼使神差的出现在这的?难道自己真的对这位姑娘心存不良?天地良心,他白玉堂看姑娘练武的时间绝对比看姑娘的脸的时间多。
正准备告辞离去,却听林茗馨又道:“你离我又不近,你若想看就看吧,倒也碍不着我。”说完,也不看白玉堂,又拿起一颗珍珠来默默观看,暗暗出神。
白玉堂前脚已经踏出去一步,身子却不由自己的转了回来道:“姑娘似乎……有心事?”
林茗馨似自言自语道:“看来要叫师父失望了。”
白玉堂道:“尊师有你这样的徒弟该感到欣慰才是,如何会失望呢?”
林茗馨指着那块木板道:“你仔细看。”
白玉堂踱过去细细观看一番,果然发现木板中央有一个小圆洞,毫不起眼。白玉堂笑道:“林姑娘莫不是要说想要用珍珠打出个一模一样的洞来?倒不是不可行,二十年的内力,再辅上十年的寒暑功夫,若是悟性高些,或许可行。”
林茗馨摇摇头道:“你再仔细看。”
白玉堂又细细观看一番,发现小圆洞周边略有一点白,到像是珍珠击穿木板刮下来的一点点粉末。
“这莫非是尊师的手笔?”
“你再看木板后面的那棵树。”
白玉堂走到树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像是见到了极可怕的东西,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颗珍珠,药材铺里极柔软的珍珠完好无损的嵌在树中!
若不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白玉堂决不信有人能站在两丈外用一颗珍珠击穿两寸厚的木板,并且嵌在百米后的树中珍珠竟也能完好无损。
可林茗馨就是这么告诉他的。江湖上竟有如此高深莫测之人,他此前居然从未听说过!
白玉堂的目中就像燃了火苗,他急切地问道:“尊师究竟是何人?”
“我只知道他是我师父,不晓得他是什么人,至于名字,恐怕说了你也不认得。”林茗馨说完又低头盯着手里的珍珠看,仿佛珍珠上开了朵花。
“我师父让我在这桶珍珠打完之前做到他那种程度,可我已经打完还是半点都摸不着法门,这般交差自然是要让他失望了。”
白玉堂直接笑了出来,笑那位前辈异想天开,武学不比其他,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练出来的,哪有什么捷径可走?
“尊师倒是很会想些古怪东西来刁难人”
“并非刁难,他说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只是我还不够聪明罢了。”
“那尊师临走前可有提示过什么,或者交代些法门。”
林茗馨叹道:“不曾说过……”忽的眼睛一亮,道:“临走时倒是说了一句,我不是在教你用暗器,而是在教你剑术。”
白玉堂更是摸不着头脑,惊奇道:“我平日虽是惯使刀,可也学了十余年的剑法,却不知暗器功夫与剑有什么相干。”
林茗馨道:“你说的是剑法,我说的却是剑术,在“法”中,剑法就是剑法,与其他兵器大相径庭,讲究的是招式,路数。可在“术”中,剑与旁的兵器到没什么差别,只是形式不同而已,“术”讲究的是身体与兵器的配合……”说到这林茗馨笑了笑道:“抱歉,我不大擅长理论,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白玉堂也笑道:“林姑娘的讲解别树一帜,在下听得十分明白,也十分受教。所以说,尊师的意思是,以珍珠为暗器的练习也是剑术的练习。”白玉堂眼睛一亮,似乎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若想使珍珠击穿木板非得将内力一块弹出去不可,要保证珍珠不碎,那么必得以珍珠为媒介,而珍珠又是如此柔软……”白玉堂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一把抓住林茗馨的手,连连呼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一连说了四五遍,大笑道:“林姑娘,尊师当真是高人!我明白了!”
林茗馨若有所思,被抓住了手竟也没发觉,喃喃道:“所以说,珍珠是传力点而不是施力点,以珍珠为媒介,将内力送出去……”
白玉堂道:“没错,将这种方法用在剑上,若以剑为媒介,将内力传出去……林姑娘,尊师要教给你的应该是剑气!”
白玉堂觉得自己似乎打开了一扇门,兴奋得难以自持。从前他倒是听闻过剑气,如今一夕之间领悟,当真是喜不自胜,等醒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居然拉着姑娘的手!
白玉堂心里猛地一跳,连忙放开,却见林茗馨神色如常,还沉浸在剑术之中,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是个剑痴不曾觉察,否则定要生气了,若因此觉得自己是个登徒子,那才真真是冤死了。
白玉堂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装模作样的拿起颗珍珠,念叨着媒介,传递,运起内力。
嗖――砰的一声,木板被砸出一个小小的坑,珍珠落地,只碎了一小半。
“果然可行!”林茗馨指尖微动,又是砰的一声,木板已被打穿,可珍珠粉却随风飘散。
白玉堂面露喜色,道一句:“稍等我一会。”便匆匆越入林中不见了踪影,一个时辰后才回来,手中提了个一模一样的木桶,笑道:“仓促之间寻不到那样的软珠子,权以此物练手吧。”
林茗馨往里一看,原来是琉璃珠子,虽不是什么值钱货色,但这一桶下来,少说也要几十贯钱。
林茗馨道:“你又不欠我什么,我怎好白用你东西。”
白玉堂笑吟吟道:“如何说是白用呢?明明是我偷师在前,这桶玩应就全当束修之礼。”
林茗馨道:“既然是束修之礼,那我就许你同我一起练。”
“却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