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尾巴美不美》冬暝

3、治愈的水流

　　小岛上的生活风平浪静，水池里的七海百无聊赖了十多天，基本总结出了人类少女的生活规律。

　　她住在岛中央的渔村里，每天早上会先送新鲜的鱼过来，跟七海一起吃早餐，然后去小岛附近的海域里捕鱼。大概是因为体内流淌着海翼龙的血，米娅的水性非常好，能够不借助任何外力下潜到很深的地方，闭气时间超过十五分钟，可以去到一些人类渔船无法靠近的海域，除了一般的渔获外时不时还能带回些黄金贝与宝石蚝之类的珍贵海产。

　　通常她会在傍晚前回来，跟七海一起吃晚餐再闲聊几句，而后依依不舍地回家睡觉。尽管每天都辛勤劳作，但少女依然挣扎在温饱边缘，可以果腹的食物只有鱼跟一种硬到发苦的黑面包，七海尝了一口就拒之门外了，那东西比海里的石头还要硬，也不知道人类的胃是怎么消化的。

　　衣服也只有那一件的样子……虽然大部分时候米娅人都在海里畅游，上岸之后也保持了基本的整洁，不过那身朴素的白布裙从初见起就一直随着少女出现，快要在七海的视网膜上留下永久的烙印，跟那头橘色的短发与带着小雀斑的脸颊一样成为米娅的外形特征之一了。

　　看上去她也没有任何的亲人或者朋友，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捕鱼或者跟七海混在一起，只有晚上会回渔村睡觉，米娅说过抚养她长大的奶奶已经在两年前去世，自幼就没有见过父母的面，七海猜他们大概是死在了那场著名的宾克斯独立运动中。

　　这样一来到给七海省了不少事，他的身份敏感，并不想牵扯进任何多余的事情里，现在这样只面对米娅一个人，能够天天吃到新鲜海产，还不用担心被海妖势力追杀的和平日子是他离开故国后难得的舒心时光，连带看橘发少女也变得顺眼可爱起来。

　　一声哔啦的轻响打断了七海的思绪，是小石块落进水里的声音，七海靠在小水池的边缘，抬起头架着胳膊看米娅在另一边忙活。水池中的海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控制，聚集在靠近七海的一侧，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墙壁牢牢挡住了，米娅则站在水池干燥的另一边，将堆积起来的泥土石块搬到外面去。

　　今天米娅跟七海说好扩建小水池，过了几天安稳日子的海洋霸主骨子里的挑剔毛病又冒出头来，觉得放养普通海鱼的小水坑实在有违他的身份，在米娅送早餐来的时候拍着鱼尾表达了不满，少女好脾气的答应了他改造水池的要求，说就当是海这些天提供鳟鱼洄游线情报的谢礼。

　　“还没好吗？”美貌的人鱼有些不耐烦的用指尖敲着手臂，他的手指以人类的角度来看显得过分漂亮了，如玉般修长白皙，手背与指关节处覆盖了一层极细密的圆鳞，在水中泛着隐约的珠光，如同最上等的宝石玉器。

　　虽然像这样操控水流对七海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不过手举久了也会觉得烦躁。

　　“再等等。”米娅将一块比她半个人还高的石头扔出了水池，砸的地面一阵隐隐颤动。她没有用任何工具，直接徒手在干燥的水池一侧进行挖掘，手掌到手肘的位置长出了粗糙的纹路，与她耳背后浅淡的龙鳞十分相似，让米娅能够轻松破开土石。

　　七海在水里转了个身，尾鳍晃得水流波光粼粼，柔和的光线落在了橘发少女的后背上，他少有从这样的角度观察米娅的时候，忽然找到了乐趣，凑的更近了一些。

　　“你的膝盖是怎么回事？”七海注意到少女的膝盖与手臂上都有些擦伤破皮，皱了皱眉问道。

　　“这个？”米娅抬了抬手，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体内的龙血薄弱，需要长时间集中精力才能调集部分龙鳞覆盖在身体特定的位置，虽然能够徒手碎石破土，却没办法防御突如其来的伤害，没有龙鳞的保护米娅就与普通的人类少女无异，因此摔了一跤留下擦伤倒也说得过去。

　　“走在路上也能摔跤，跟那些说话太快导致呛水的海妖有一拼了啊，笨蛋。”七海勾起尾巴嘲笑道。

　　米娅想象了一下人鱼说话时呛水的画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七海心中人类的摔跤大概是这样的感觉啊？”

　　“把受伤的部位放进水里来。”人鱼晃了晃尾巴游到了池水的边缘，朝米娅抬起了下巴，少女不明所以的走过来，被七海一把拉进了水里，橘色的短发随着水流轻轻飘起来。

　　紫眸的人鱼低吟了一句什么，周围的水流像是被强大的力量感召，飞快的绕着米娅旋转起来，水元素精灵们欢呼雀跃着涌向了少女的伤处，施展治愈之力让那些地方快速愈合，涌动的水流如飓风般将少女的衣裙吹的猎猎飞舞，那股力量离开之后，少女受伤的地方已经变得光洁如新，不留一丝疤痕。

　　“好厉害……这是水元素魔法吗？”等到水流彻底离开，米娅低头看了看自己变得光滑的皮肤，满眼惊叹。池水在七海手中如同牵线木偶一般乖巧听话，离开之后甚至没有打湿米娅的衣服，如先前一样被看不见的力量禁锢在七海的四周。

　　“一些小魔法而已，别这么大惊小怪。”七海哼了一声，从上挑的尾音来看他此时的心情不错，他只是看不惯米娅带着伤干活而已，才不是为了享受少女惊叹的目光而施展魔法的，嗯。

　　“谢谢。”米娅笑眯眯的回了一句，继续去修整水池的边界了。

　　等到米娅基本完工，小水池的规模已经扩大了一倍有余，依照七海的喜好将池底变成了几段不同的高度，最后增加了一个斜坡，方便他出水晒太阳。橘发的少女擦了擦头上的汗，盘算着接下来的改装计划，“下次捕鱼的时候我会带一些贝壳回来作为装饰，我知道有个长满紫水晶螺的峡谷呢，很适合七海。海水的话我尽量保持两天一换，七海应该更喜欢活水一点吧？不过那可是个大工程，得慢慢来。”

　　“唔……”七海已经整个鱼靠在斜坡上了，这里正好可以让他把尾巴泡在水里，上半身沐浴在暖洋洋的日光中，他看上去很喜欢，尾鳍勾成一个愉悦的弧度，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水里摇晃着。

　　懒懒躺着晒太阳的人鱼也非常美丽，随便定格都是一幅足以放在博物馆中展览的精美画卷，米娅在水池边蹲坐下来，双手捧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一脸惬意的人鱼，忽然产生了一股饲主的自豪感，偷偷弯了弯唇角。

　　不过这可不能告诉七海呢，要让海洋霸主知道自己把他当鱼养，肯定会暴跳如雷吧。（心）

　　这一番忙活下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灼热的火轮缓缓沉入海平线，夕阳的余晖洒满世界，为远方的海面与近处的水池都镀上一层粼粼暖光。

　　米娅的目光落在身旁的人鱼上，落日入海的盛景很壮观，但更吸引她的果然还是融入暖光中的七海，黄昏时分的人鱼有一种不可名状的魅惑魔力，金橘色的余晖落在他的鳞片上，落在他的眼底，让深海的紫晶染上了属于天空的色彩，那如刀锋般盛气凌人的美丽也变得柔和动人起来。

　　耳畔响起了断续的歌声，七海哼着舒缓的小调，声音慢慢拔高，最后闭上眼睛，第一次在人类少女的跟前展现了真正属于海妖的歌喉。那是海妖一族所独有的语言，必须借助耳鳍与鳃辅助发音才能完成，听上去好像只是同一个音节的不同语调，却蕴含着丰富的含义与情感，是为‘歌声’这种发音形式而诞生的语言。

　　人鱼的歌声对米娅没有魅惑的效果，却并不妨碍她喜欢这无比优美动人的音调。七海只是在清唱，但独特的发音方式让他在放声歌唱时带上了回音的特效，仿佛海浪层层叠叠压下来，直击听者的心灵；渐渐地连周围的景物也都融入进来，他所在的这一方天地变成了最棒的舞台，吹过砂砾与荒草的风声，大海排击着沙滩与岩石的潮声，甚至是飞过天际海鸟的鸣叫，都成了人鱼之歌的伴奏；而橘红色的夕阳负责所有的灯光，自然之力与唤醒海浪的歌声相辅相成，完成了一场激动人心的精彩演出。

　　直到七海收了声，米娅在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所幸她能闭气的时间很长，不然就无缘听完这一曲人鱼的歌了。紫眸的人鱼侧过头，橘发少女满目的惊羡猝不及防撞进了他的眼里，七海微微一滞，耳鳍背后猛地泛起了一缕红，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谢礼。”他挺直背脊看向逐渐暗下来的海面，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偏向了米娅的方向。

　　可惜少女还处在被歌声惊艳的状态中，好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嗯了一声。

　　“刚才的歌，作为你帮我改造水池的谢礼。”七海咳了一声，不太自在的甩了甩浸在水中的尾巴，“你不是很喜欢给我谢礼么？”

　　不管是之前宝石蚝还是这一次的水池改造，米娅都说是谢礼，那么这次理应换他来给吧。

　　夕阳的余晖还剩下最后一点，天色与海面都逐渐暗了下来，晚霞耀眼的金橘色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墨，七海的尾鳍在水中晃动，映着霞光潋滟，米娅又一次看到了那能与夕阳争辉的异色。

　　心跳悄悄漏了一拍，米娅交叠双手放在胸口的位置，朝着人鱼露出了欣喜的微笑，“谢谢，七海，真是一份无比贵重的谢礼呢。”

　　“那是当然，海妖王族的歌声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听的。”七海勾了勾嘴角，终于还是管不住自己老是往那边瞟的眼睛，侧头看向了米娅。

　　话是这么说，但七海也是第一次唱歌给人听，因此很在意对方的反应。普通人类会被海妖的歌声魅惑，而同族的海妖会本能的对王族的歌声感到畏惧与顺从，被人安静的听完一首歌并表达赞美，对年轻的王鱼继承者来说其实是个新鲜有趣的体验。

　　“说起来也差不多是时间了……”人鱼用力地晃动了一下尾鳍，挺了挺背脊，像是在活动身体。

　　“嗯？”米娅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可以上岸的时间。”七海悠然一笑，涌动的水流将他整个包裹，人鱼的身体泛起了星星点点的蓝色萤光，紧接着光芒越来越耀眼，强烈到米娅不得不伸手挡住眼睛的程度。

　　等到强光散去，七海竟然已经站在了岸上——是真正意义的站，他的鱼尾分化成了一双修长笔挺的腿，除了在腿根与脚踝处多了一些细鳞之外，看上去与人类的双腿并无区别。

　　“呜哇——”米娅惊叫了一声再一次用手捂住了眼睛，不过到底对七海双腿的好奇大过了看到异性身体的羞耻心，她的手指间留了条缝，视线越过层层障碍，努力停在了人鱼分化的长腿上。

　　“啧，差点忘记人类麻烦的东西。”七海脸上一红，随即召来水流，又是一阵淡蓝的萤光闪过，他身上多了一条蓝色的长袍，乍一看很像是某种昂贵的丝绸，米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以极细密的蓝鳞拼织而成的衣物。

　　“这样就行了吧。”七海出声道，大概是因为变成了人类，他的声音听上去普通了许多，米娅放下手，站在她跟前的是一个盛气凌人的美貌少年，个头比米娅高了一点点，有着一头海藻般美丽的浅褐色长卷发，原本的耳鳍变成了与人类相似的耳朵，只在耳背与手指关节处留下了一些难以发现的浅淡鳞片。

　　“七、七海原来可以变成人么？”米娅惊奇地问道。

　　“对拥有王族血统的海妖来说，这种程度的变化并不是难事，只不过因为之前受伤才拖到了现在。”七海气闷地哼了一声，显然至今对受伤的事耿耿于怀，“我不仅能够变化成人，还能——”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跨步，而后在米娅来不及出口的惊呼声中，毫不留情的左脚绊右脚，‘啪叽’一声摔倒在地。

　　七海：“…………”

　　海洋霸主的尊严在第一次登陆的过程中摔了个粉碎。

　　“你没事吧？”米娅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将他扶起来，七海显然非常不习惯用双腿在陆上行走的感觉，整个身体都无比僵硬，差点又把自己绊倒一次。

　　“这感觉简直太奇怪了……你们人类到底是怎么忍受用双腿行走的别扭感的……”七海歪歪扭扭地走了两步，发现现阶段依靠自己独立行走实在艰难，不得己握住了米娅的手。

　　“对我们来说用尾巴游泳也是无法想象的事呢。”米娅好脾气地笑了笑，耐心地扶着少年往前走，“□□时保持平衡很重要，你看，像这样就不容易摔倒了。”

　　少女示范性的□□站直身体，七海试图学习，奈何在陆地上的平衡感实在太差，眼看着又要摔。

　　“小心——”米娅伸手接住了他，少年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还要轻盈，拥有龙血的少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顺手将他抱了起来，两人同时愣神，而后七海一秒变回了人鱼，尾巴一甩挣脱了米娅的手，跃回了小水池里。

　　水花溅了少女一脸，米娅的手中还残留着鱼尾留下的滑腻感，她讪讪地挠了挠脸颊，突然理解了七海跳走的原因，刚才那个姿势以雄性的角度而言的话，确实是有点那个啥……伤自尊的哈？

　　米娅喊了几声七海都沉在池底毫无反应，短时间内自尊心连续破碎两次的深海霸主今晚似乎已经打定主意闷水里不露面了，米娅看着不断冒泡泡的水面有些想笑，憋了半天才让自己收敛起笑意露出了正直的神情。

　　“那今晚我就先回去了，七海？”她朝着水里说道。

　　回答她的是一串冒出水面生闷气的泡泡。

　　“明天见。”橘发的少女笑着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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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浪了整个国庆假期终于抽出时间更了一发_(:з」∠)_
明明只是个小短梗，为什么我越写越长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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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月酱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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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