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患者》鬼野魂孤

65、重访旧处

　　警车和闻人的车开了半个小时的车程才穿过繁华的新区，来到一片荒芜的旧房区。这些房子应该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成的，有些房子的墙面都断裂了，有些房子外布满了枯萎的爬山虎根茎，有些家院子外围的矮墙轰然倒塌，却无人再去修葺，毕竟已经没有人住这里了，所有人都在半年前陆陆续续迁到了别处，因为下个月这里就要根据政策建造新的房地产了。

　　老房区的街道很窄，一个四人座大小的车辆才勉勉强强地能够通过，以至于让人担心秋冬的时候住在这里的人们的采光问题。这里虽不是泥泞的土路，但是路面上铺的石砖估计早就不经时间的磨砺，变得坑坑洼洼，幸好近期没有降水，否则无论是车还是人肯定都要陷进这路面上的大坑里了。就这干爽时，也是对车辆底盘的大考验。

　　“这路都多少年了？”闻人亓豈不敢相信城市里竟然还有这么个与城市格格不入的所在。

　　“至少五十年了吧。”袁尔白也是初次来这种穷乡僻壤之地，感叹着我国特有的建筑地貌。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穿过数条破旧的街区，终于来到了一条还算宽敞的街道，曹东强说，他的老房子就在这里。果不其然，在老道上走没几步远，就听他哼哼唧唧地说了句，“到了。”

　　一行人都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两层小房，底层有一个一米二宽两米多高的铁门，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铁门上的漆被剥离的差不多所剩无几了，门上的黄锈还是雨流模样。门的两边分别有两个很大的窗子，上面分别贴着具有年代感的红色八大字“东强超市”和“烟酒杂货”。但是因为长久不经营，那八个大字也沦落成了不清不楚的样子“小虽走巾”和“因氵九贝”。

　　一个警察拿出一串钥匙，问曹东强，“哪一个？”

　　“最大的那个方形的。”

　　警官在布满灰尘的锁口处吹了口气，被反了一脸的灰尘，“噗啊，这多久没人来了？”

　　“这个门已经好些年没动过了。”

　　“也没想着租出去？”这警官倒是长了个经商的脑袋。

　　“位置不好，难租。”曹东强勉勉强强地说。

　　“乐乐，”袁尔白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还好吗？”门开了，一股潮湿地霉味和着灰尘扑了大家满鼻，他用手在鼻子前扫了几下，以求少吸入这样的空气。

　　“还行。”肖乐嘴上说着还行，却难掩脸色的苍白。

　　袁尔白有时候觉得肖乐的性格很中庸，从来不会过分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以助于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柔软无刺，容易相处。他心里好像藏着某种标准，这个标准引导着他的处事为人——永远只在一个居中的空间里做事做人。新接触这样的人时，你会觉得他很懂事，可是等熟悉到恋人的程度之后，再这样做，就会觉得他自己一个人在苦苦地撑着，连对最亲近的人都不表达内心的感受，也没有需要你肩膀的意思。此刻，袁尔白觉得肖乐就在强撑，这不免让他有些窝火。

　　“感觉不好就不要进去了，我一直反对你来这里，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的那些经历要不要、记不记得都没有关系，你只要记得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够了。再说，你根本没有必要来这里，调查事情的真相是警察的责任，你没有必要靠自己的记忆去解答。”袁尔白话说的有些呛，伸手拉住了他继续向前的身子。

　　“我没事的，尔白，你放心。”肖乐转过头，极轻又极重地看了袁尔白一眼。

　　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和眼神里淡淡泛起的追寻过去的渴望，袁尔白是既心疼又不忍心阻止他。‘罢了’，他心想，‘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毕竟过去十几年他从来没有机会表达自己想要做什么。’再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也真是混账。

　　“那你拉紧我的手，实在难受了就告诉我。”他不能不担心地拍拍肖乐的脖颈处，他也能理解肖乐的感受，无论谁丢了十多年的记忆都会想着要找回来的。无论开心也好，难过也罢，都是人生的一部分。他没有权力去剥夺肖乐对人生的体验以及回忆体验的权利。

　　“嗯，我知道了。”

　　“走，进去吧。”陪着他，让他心里有个依靠，是袁尔白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屋子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黑暗破败，大概是今天天气晴好的缘故。但还是有一点因受潮而生长发酵的霉味。不得不说，这屋里并没有被覆盖那么多的灰尘，让人觉得这里可能长久有人居住。

　　“说吧。”一个警察说，边上的另一个警察拿着个笔记本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坐着准备好了敲击键盘。

　　“这里以前放的是货架，你也知道，我之前靠卖点杂货营生。那天晚上，已经十一点多了，外边下了一层的白霜，我觉得基本上没有人会再来买东西了，就准备关门睡觉。这边刚反锁上门，还没来得及关灯，就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趴在窗户上叫门，我告诉他现在不做生意了，他说‘大哥你行行好，我孩子发烧了，想给他买点热水喝’。之后他就把那男孩儿举起来让我看，我一看孩子长得挺秀气，脸却很红，估计是发烧烧的了。我想着做个好事吧，就让他们进来了。”

　　“之后呢？”

　　“之后那男人给我要了热水，喂孩子吃了药。他自己买了袋面泡上了，说天冷想吃点热乎的东西。我有些不耐烦，催促着让他赶紧吃完赶紧走，又怕他偷东西，就一直坐在柜台前等着他走。结果他吃完后说‘大哥，你觉得我怎么样？’我觉得他这话问的意味深长，于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之前他在外边的时候因为天黑没看清，这一看倒是觉得他长的挺好看的，和坐在一边打瞌睡的男孩儿还有点像，都是那种清秀的人。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告诉他我现在要关门了，让他赶紧走。”

　　“他在哪儿坐？”一个警察问。

　　“这里，之前这里放了几张矮凳子和一张桌子，有时候有些客人会在这儿打牌。”曹东强指着已经空无了的地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