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续》血狸猫

2、第二章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终于真正的死去。我来到了修罗地狱，阎王说我上一世的情缘未尽，这一世可投胎成人，但能否再续前缘，可就得看自己的命数…

　　我来到奈何桥旁，瞧着这些孤魂，他在哪儿？
　　一旁的鬼差严词道：你个柳树精不可在此久留，有机会投生人道，就速速投胎。不然阎王爷改个本，你就得进恶鬼道…

　　我的确被唬到了，我怕我不入人道，就见不到他了。我站在孤魂的身后排队了。终于到我了，一位高挑芊瘦，温婉如玉的女子站在我的面前，她拉起了我的手，递给我一个碗，道：喝下去，你就找到你想找到的人了。
　　我看了看，心念，这就是孟婆汤？：“我能不喝么？我喝了，我下去就认不得他了。”

　　她浅笑道：“你不喝，就不能投胎转世，别说认了，你也找不到他。”

　　我一定不能忘，我喝了也不能忘，我一饮而尽。

　　第二世：从我落地那一刻起，我就叫“杨柳”，杨家三千金。因为头两位都是哥哥，只有我一个女儿家，所以爹娘都对我比较好。因父亲在市里经商，家中还是比较富裕的。寻常人家的女儿都只学女红和琴棋书画，我却可以像哥哥们一样，跟着夫子学习论语文学…

　　那年我十五岁，老夫子又被二哥气走了，我也落得清闲，在院子里休息了几天，娘亲也教我刺绣的手法，只是也一直也没绣好一个“柳”字，母亲还打趣我以后怎么寻夫家。

　　今日，听说父亲请来了现下正有名的明也先生。明也先生的诗词，我也看过不少，还曾偷偷得将先生的作品默写的绢布上，放入荷包内，已备随时拿出来回味一番呢！但从未一睹真人的风采，还真叫人期待呀。

　　次日，鸡鸣，我早早的就来到了书房门口等候。不久，先生到了，果真如传言般，虽然年过三十，但也不显老态，落落大方。但不知为何，看久了竟有些眼熟，眉宇间细看，还有一丝年少时的英气，看得出，明也大大年少时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两位哥哥因为来迟了都被先生掌罚了，所谓掌罚也就是用戒尺敲击手心三下。听起来不疼，但看先生的敲击的力度，至少也得麻一个时辰。

　　明也先生不仅为人严厉，教书也是这般严肃，但不知为何，他念的每一篇文章，都特别的好理解，以前的先生说不明白的地方，他一点就通，果真是为明师。

　　日复一日，不知不觉中明也先生也在府中教书半年有余了，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本以为先生只是个文人雅士，却在那天夜里才知道，先生还是个文武双全的侠士呢。

　　那天是个夏夜，酷暑难耐，到了晚上也是一样，毫无睡意的我，没有叫醒侍从，自己一个人在花园里慢慢散步。原本打算走累了再回去就寝，却意外听到有人在耍剑。是哥哥么？

　　走近一看，才知道原来是明也先生。那一套剑法潇洒帅气，却每一下都是进攻凶猛的招式，让人无力招架。世人只知明也先生的文才出众，而我知明也先生文武双全。

　　我就这样痴痴的看着，一套剑法下来。才恍然想起了时辰，这时明也先生也才留意到了我。道：“柳儿，你不在房中歇息，来此处做何？”

　　我赶忙回道：“夜里闷热，本想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竟遇到先生，打扰到先生练剑，实在抱歉。”

　　“无碍，我也是热的睡不着才出来的，夜深了，我送你回房吧。”说着，他从地上捡起剑鞘，收剑。

　　路途中，我们都没有再说话，月儿已上梢头，被云遮盖了，宁静的夜晚，更添了几分寂静，诺大的园中只听得见几只知了的蝉鸣声还有我和明也先生的走路声。

　　没有月光照路，夜更黑了，我不小心拌到一块凸起的石子，险些倒地，明也先生将我一手抓起，才没有摔落倒地。如果真的摔倒在明也先生面前，那可真的没脸见先生了。

　　站稳脚跟后，才定住心神，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明也大大抓住，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太好吧。正想抽身出来，却被明也大大拉住手臂，道：“夜里黑，我拉着你吧，免得又摔了。”

　　于是，一路上，都是先生拉着我走，夜色虽深不见指，却心安。他的掌温透过了我的手臂传到了我的心里。

　　回房时发现房中已点灯，睡在侧房的侍女已醒来，问道：“小姐，大晚上的你去哪儿了，那么久才回来”

　　“夜里太热了，睡不着，出去走走”为了避嫌，我还是没将遇见先生的事说出来，回想起刚才那一幕，还是有些紧张。

　　侍女突然靠近问道：“小姐，你脸怎么怎么红，是太热了么？要不，夜里我给你扇扇，这样就不热了。”

　　我坐在塌上，准备就寝，她在一旁轻摇蒲扇。还没待我入睡，她就已经睡着了，我叫醒了她，最后让她回房睡了。这一夜，注定无眠。

　　由于昨晚未眠，今日一早起床也觉得腰酸背疼，眼皮子在打架，在课堂上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每次都正好被明也先生抓到，真是羞愧到要死。但每次与明也先生眼神相对，总忍不住避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嘛？

　　下堂了，明也先生却让我留下，可能是因为我今天打得几个哈欠吧。又或是因为昨晚的事么？

　　明也先生背过手，一脸严肃的走到我面前。虽然他已经很努力的去藏起他手上的戒尺，但是我还是看见了。我主动的伸出左手。明也先生顿了顿道：“今日我教的是哪一章，哪一段。”

　　我低下头摇了摇，的确今日先生讲的课题，我一句也没听进耳朵。现下有些畏惧先生，他这般神情，我还从未那么贴近的看过，虽然也见过他罚过我的哥哥，但是罚我，倒是头一次。

　　明也先生把我的手握在手中，摊直我的手板，用戒尺敲击了我的手心两下，不是太疼却有点麻麻的。看来先生还是对我手下留情了。

　　“日后可不许再像今日这般，不然可就不止两下。”说完，明也先生就坐在我旁边，重新给我讲解文章。我偷偷的把手放在胸口处，感觉明也先生给我手心的温度。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像整个人发光了一样，就那么一瞥，我就入了迷，双眼就定在了他了脸上。这个画面一直就在我心中，没有模糊过。

　　明也先生，明也，明，这个字还真有些熟悉的感觉，从第一次阅读到明也先生的作品开始，就对这个名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这份感觉却不知从何而来。总觉得明也先生很重要，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对我更重要。等我一切都理解明白后，我才知道，一切都迟了，或原本就不对。

　　学了两年，二哥高中了，虽然只是个榜眼，但还是把父亲高兴坏了，杨家祖宗历代经商头脑不错，为官的却是一个也没有，现在出了二哥这样的人才，父亲还去祠堂烧高香，行善施米呢！

　　当晚父亲在家中举办宴席，本来明也先生也该出席的，明也先生说有些咳，不打扰各位雅兴便拒绝了。城里各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说是庆贺我二哥，但不过只是希望讨好我二哥，可日后方便。

　　看着宴会里一群尔虞我诈，拍马屁，拉关系的酒肉商人，我忍不住鄙夷。没多久就独自一人挑灯回房了。有过长廊看见了明也先生，他在看信。

　　我过去问道：先生，你此时不在房里休息，怎么了？

　　他笑道：只是家乡里发妻给我写了封信，有些思乡，就出来逛逛。现下你二哥高中，我也该向老爷辞行了。

　　发妻？告辞还乡？我心里漏了一拍，险些没站稳。

　　我愣了许久。直到感觉到先生的手在抚摸我的脸颊，我才回过神来。

　　他小声的询问道：你怎么了哭了？

　　我才发现我自己落泪，明也在帮我擦拭，有些窘态，但更多的是害怕先生的离开，我提着的灯早就落了地，我一把抱住明也先生，哭着道：明也先生你别走好么？如果真的要走，带上我，此生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被抱住的明也有些僵硬，不拒绝，不回应，就这样被抱着。此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或许也真的不想离开或者推开。

　　次日，因为身体不适，我没有下床，连膳食都端来房里。看着桌面上美味佳肴，我却连动筷的力气也没有。昨日我混混沌沌的回到房里大哭了一场，也不知道为什么哭，是因为他要走么？

　　这时，敲门声响起，来人是母亲。母亲坐在床沿边，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发道：柳儿，身体好些了么？

　　或许是因为真的病了吧，总想在最脆弱的时候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我窝在母亲怀里，思绪飞远：娘，二哥要上京就职，你舍得么？

　　娘亲叹了口气宽慰道：“舍不得也得舍，男儿志在四方，你哥他能高中也多亏了明也先生，少时就顽皮，只有先生治的住他。”

　　我最终还是问出了我最想问的一句话：那明也先生要走了，你知道么？

　　他跟你爹提过了，你爹也答应了，毕竟现在也用不着先生的地方，他要走也正常。你放心，我们家不会亏待明也先生的。

　　我…我还没学好呀。

　　傻女儿，还真的惯坏你了，你是女儿家，迟早得嫁人的，当年让你念书，第一是因为你你喜欢，第二也好跟你二哥一块做个伴。现在，你得张罗找个婆家了，难不成你还想学你二哥考个名头？

　　我不要嫁，我也不要明也先生走。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女大当嫁，你看别人家的女儿都已经当娘了，你呀…………

　　我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母亲说什么我也已经听不清了…等我回过神时，母亲已经走了。

　　没多久，二哥就上京赴任了，明也先生留下一份书信就走了，信中写道：“曲终人散”

　　次年二月，杨家三千金出嫁，新郎官是邻县刘府家之子，据说也是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也算是一桩好姻缘。

　　明也先生也在家乡建了一个私塾，继续做夫子，教授课业。享年四十八，一生未娶。下葬时夫子手里还拽着一张丝巾，边角有个“柳”字。

　　同年：刘府里大夫人生下一个男孩后，便离开人世了，孩子叫刘思 字子明。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已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