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落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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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夏彤的悉心照料，青蓉的伤好得很快。
但人躺久了，能做的事情有限，偏又是草长莺飞的春时，青蓉就很焦急：“往年的春天，我都会悄悄去华林园采摘野菜的，蛰伏了一冬，春天的野菜长出来，滋味格外鲜美，公主还记得吗？”
萧玉姬记得才怪了，她也不答话，只是笑笑罢了。
青蓉惦记着华林园里的野菜，舍不得由着它们长老了，叨唠个没完，甚至还要强行下地来。
萧玉姬招架不住，说：“行了行了，你就好好养着伤别让我们操心了。不就是野菜吗？我和彤儿去采。”
拎着篮子出了嘉乐堂，走在去华林园的路上。
萧玉姬问夏彤：“彤儿，你认识野菜吗？”
这一问，倒把夏彤问愣了，以前跟着永寿公主，日子过得好到天上，哪里会去挖野菜吃啊？
夏彤细细想了想，说：“我不怎么认识野菜，但有一回，元世子请永寿公主尝过一种据说北方也会长的野菜，气味清香独特，样子我也还隐约记得，去到园子里，我应该能辨识得了，我们就采那种好了。”
这勾起了她的回忆，是……是有过那么一桩事的。
然而，提到了元昭予，心里总是不大舒服，萧玉姬讪讪，却努力表现得平常，什么也没多说。
华林园春景正盛，步步花草拥错，夏彤很快寻到了那种野菜，与萧玉姬两个人兴高采烈，连路挖采，没到一个时辰，篮子就装满了，主仆俩都是满手的泥，于是寻到水边去洗手。
岸边也有不少花木，树上白的、红的花开得正热闹。
萧玉姬擦了手，看到身后有一株梅树，颜色粉嫣嫣的，比桃花深许多，倒也挺漂亮的，她不由得艳羡：“这株梅树要是长在嘉乐堂就好了。”
夏彤从水边站起来，回头看看，笑说道：“花木长时间见得到阳光才会长好呢，要是真长在我们嘉乐堂了，说不定还开不出这么多的花。”
说得也是，嘉乐堂风水、方位都不好，冬天晒不足多久的太阳，庭前花木蔫蔫，开的花更是稀落，萧玉姬空有羡慕的心，不免遗憾。
夏彤瞅见她脸上可惜的神情，说：“公主喜欢这梅花，我们就摘一些，拿回去捣碎了做胭脂吧？”
萧玉姬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这三两个月以来，她是攒了不少钱，可都舍不得花，其他的公主都是有家底的，发的脂粉钱不够用能自行贴补，到了她这里不行，她要留着钱，方便以后求人办事。
夏彤教萧玉姬将帕子扎成小布袋的样子，用来装摘来的梅花。
一阵春风吹过，满树花瓣纷扬，不知是灰尘还是花粉，落进了萧玉姬的眼睛里，她刺痛得起了一层泪。
隔着花枝，夏彤没注意到，她在喜悦地说：“公主，这树梅花开得真是好呢，艳而不俗，做出来的胭脂一定是极美的。”
落梅。
落梅妆。
萧玉姬不知怎么地，忽然想到了“落梅妆”，她小的时候，常见宫中有妃子做此妆容，额上拟梅花五出之状，贴着很薄的金箔剪成的花形，后来是因为丁贵嫔性喜自然素美，天子又大力崇尚节俭，后妃们才逐渐罢了这种习气。
据传，“落梅妆”缘起刘宋一朝的寿阳公主，有年正月，寿阳公主在园中赏梅，走累了卧于含章殿檐下小憩，忽有梅花悄然飘落，落于她的前额，成五出花，拂之不去，三日方落，宫中女子奇其异，认为美丽，争相效仿，成一时最为流行的妆容。
腊梅鹅黄韵雅，固然好看，但红梅岂不是更为俏丽吗？
这天，萧玉姬回去以后，思之再三，连鲜嫩的野菜都无心品尝，她在琢磨怎样才能让丁贵嫔喜欢上落梅妆，以丁贵嫔的心性，肯定是不能直接告诉她“娘娘化这个妆好看啊”，太刻意了，弄不好就会被丁贵嫔嫌弃浮夸，好不容易讨得的好印象如烟云散去。
夏彤在捣胭脂的时候，青蓉在一边看，青蓉沾了点红汁子在手背上抹开，惊喜说道：“咦，这和贵嫔娘娘赏公主的那袭春衣颜色很像，穿那衣裳再用这个梅花胭脂，我们公主不会比别的公主差。”
萧玉姬心思一动，急忙自己去翻了丁贵嫔赏的两袭春裳出来，一袭烟紫带青，一袭软红娇嫩，红的那袭果真与红梅色相得益彰。
青蓉见萧玉姬在柜里翻出那两袭春衣，问她说：“现在气候还凉，公主身子才好些，就急着要穿这漂亮的春裳了吗？”
“没有。”萧玉姬把衣裳放回去，看看夏彤在捣的花瓣，觉得少了，不确定问道，“这些花瓣，够不够做出两盒口脂？”
夏彤诧异：“公主不做胭脂，要改做口脂？”
青蓉插嘴说：“做胭脂面药好看，用了整个人的气色都会好很多。”
萧玉姬无比坚定地说道：“不，我要口脂。”
夏彤低头看看，为难得不止一星半点：“不说这不够做两盒口脂的，就是材料也缺了几样。”
萧玉姬就叫青蓉拿钱给夏彤，从别的人手里买回缺少的材料，自己则拿过一个干净的布口袋，去华林园采摘梅花了。
两盒口脂，让夏彤忙活了很久，而且萧玉姬还说，有一盒是要送给丁贵嫔的，夏彤就更不敢掉以轻心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出去收集露水了。
萧玉姬画了好些天的额间花样，她的手生疏了，怎么画都觉得不满意，为此懊恼不已。
晚上，铺好床榻准备歇下时，夏彤看萧玉姬累得哈欠连天，小声地问她：“公主辛苦数日，是为了讨得丁贵嫔的欢心吧？”
青蓉循声望过来。
萧玉姬看着两个跟随自己、也一直跟着过得不怎么样的宫女，觉得是时候与她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萧玉姬没急着缩回被窝中，而是腰杆笔直，豪气干云地盘坐着，她指指青蓉，“青蓉，我作为一个公主，以前过得有多惨，你是全都看到过的，心里有数吧？”再指指夏彤，“彤儿，我虽然也是一位公主，但我和永寿公主的境遇完全不同，如一个高到天上，一个低到泥里。永寿公主亡故后，你在宫中辗转，吃了不少苦，应该知道跟着一个荣华富贵的主子有多重要。”
青蓉听后，不由得叹道：“是啊，如果公主过得像永寿公主那般，谁还敢来欺负青蓉？更别说像上回那样，被永兴公主打个半死。”
夏彤默然点头。
萧玉姬继续道：“在这皇宫里，父皇是最大的，但我没有太多的机会见到他，就算见到，他也不会在意我，然后就是太子、丁贵嫔，太子是东宫之主，大梁的储君，他要操心的是国家大事，我只能偶尔寻求他的帮助，不可以依仗他，只有丁贵嫔是最好的选择，后宫事宜都是丁贵嫔在打理，没有人不敬重她，我若是要摆脱居于人下的处境，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丁贵嫔。”
青蓉和夏彤面面相觑，直至今日，她们才完全明白了自己主子要的是什么。
夏彤隐有忧虑：“可是，贵嫔娘娘不喜欢艳丽的东西……”
萧玉姬笑：“彤儿，你看得太浅了，丁贵嫔不是不喜欢鲜亮艳丽的东西，而是对奢靡敬而远之。用梅花做成的口脂，自然朴质，再说了，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这等不耗费物力的好东西，丁贵嫔一定会喜欢的。”
青蓉一脸崇拜望着萧玉姬，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萧玉姬感觉全身热血都在翻涌，她将细瘦的手掌收为一个寓意“必胜”的拳头：“青蓉、彤儿，你们竖起耳朵听好了，本公主，要爬上云霄，带你们过好日子！所以，你们也要记住，不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不能质疑我的决定。”
青蓉、夏彤异口同声地答：“我们都听公主的！”
后来，夏彤将胭脂做好了，效果很不错，不干不油，附着度正刚好，萧玉姬改了又改，终于把梅花妆的样子画了出来，夏彤照着画样，拿青蓉的脸练了几回手，练熟了。
隔了两日，是个大晴天，天气和暖。
轻薄粉俏的春裳穿起来，改进后的落梅妆画起来，然后揣上那盒崭新未动的口脂，再带上夏彤，萧玉姬向着显阳殿出发了。
萧玉姬欢欢喜喜进了显阳殿，拜见了丁贵嫔。
丁贵嫔听着她声音就觉出了她的开心，抬眼细细看她，便就一眼瞧见了她与众不同的妆容：“呀，九公主今日的妆面，好是别致！”
萧玉姬转个圈儿，羞涩地问道：“贵嫔娘娘只觉得这落梅妆好看，这衣裙却不好看吗？”
一旁的春华贴近几分，告诉丁贵嫔：“娘娘，这是您赐给九公主的春衣。”
丁贵嫔点点头，朝萧玉姬招手道：“都好看。你来，让我好好瞧瞧。”
萧玉姬乖顺地上前，矮身坐在她脚边，扬起灿烂的笑脸说：“玉姬谢贵嫔娘娘，赐了如此漂亮的衣裳，还有，让显阳殿上的姑姑去给我挑了一个好宫女，彤儿勤快能干，我很喜欢她。”
夏彤是丁贵嫔特意令人去织室调出来的，终归原来是永寿公主身边得力的好手，搁在织室辛苦劳作大是于心不忍，可显阳殿不缺使唤的宫女，宫中各处也都不要人，就刚巧青蓉挨了打，能顶上嘉乐堂的缺。
能从织室出来就是好的，还能跟着一个好相处的主子，也是福分了。丁贵嫔只是意外，从织室出来后，那被改名叫“如雪”的小宫女又叫回“彤儿”了，她不知其中是有什么缘故，但看得出首先一定是因为九公主大度不拘小节。
萧玉姬唤夏彤再上前来给丁贵嫔见礼，夏彤感念丁贵嫔，含着泪跪下，向她行了跪拜的大礼。
丁贵嫔笑着说：“以后好好伺候九公主就是了。”
“娘娘，娘娘！您也说落梅妆好看是不是？”萧玉姬摇晃丁贵嫔的手，然后掖着宝似的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丁贵嫔，“这是用华林园的梅花捣碎了做的口脂，质地细腻，用来点唇和化落梅妆最是合适不过了，彤儿做的的时候，我特意嘱咐多做了一盒送给娘娘您。”
丁贵嫔讶然，接了小盒在手里，打开看见里面膏子红宝般的颜色，无奈笑道：“我都什么年纪了，哪里用得来你们小姑娘用的东西？”
“娘娘生得美丽非凡，胭脂口脂面药是平时都要用的，哪里能分谁能用、谁不能用呢？”
萧玉姬的称赞合了丁贵嫔的心，丁贵嫔笑浮两靥，极为受用。
春华察言观色，加上近身服侍多年，懂得丁贵嫔的心，看得出她喜欢九公主作的落梅妆，就顺着九公主的话道：“娘娘，公主说的是，娘娘常赞春花娇美，这口脂是梅花做的，定然隐隐清香，是合着了娘娘喜好的，娘娘不妨让奴婢给娘娘试妆瞧瞧？”
萧玉姬跟着直劝。
丁贵嫔左右推脱不过，由春华扶着去试妆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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