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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白狐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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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和二哥送了媒婆回来,吴蕃拉着大哥说:“常甫,说起獾郎的亲事,我这里有个好人选,就是我大哥的长女,比獾郎小了四岁,善书能文,贤德淑慧……”
大哥赶紧抬手止住:“彦弼,我知道你是为獾郎好,可獾郎的亲事……我爹爹说了,他的亲事还要明年才能定的。”
二哥狐疑地看着大哥,转头看看拉着林夕的手道歉的弟弟,莫名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摈弃在什么秘密之外。但还是给大哥补话,“彦弼,我爹爹说林夕来我家要和獾郎一起住十年的,得过了这十年才能说亲。”
这事吴蕃早就知道的,“常甫,给獾郎订亲,与这没关系吧?”
大哥只好糊弄他,“彦弼,出门前,我爹爹这么交代的。”摊摊手,表示无奈。
獾郎看着大哥,还不知道爹爹有这样的交代。也是的,长兄如父,有大哥和自己一起出来,这样的事情,爹爹一定是交代给大哥的。
吴蕃也没了再说的兴致,转而对林夕说:“林夕,别来无恙?你那个活字,把我们吴家的子弟都比下去了,你不知道家里长辈、族老对不考学的怎么说呢。”
见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吴蕃继续说:“你们就是不考学,也要上进啊!看看林夕,人家不考学,把我们家族赖以立足的家业改进多少!你们啊!”吴蕃学了后,自己笑笑,“林夕,本来不考学的就是想图个清闲,这下给你逼的,不读书更辛苦呢。”
大家哈哈一笑,商议喝酒庆祝,獾郎带了林夕出去买下酒菜,曾巩也跟了出来。三人好久未见,一路谈的欢畅。未了曾巩说:“若是你二人在京,我也早中了进士了。是我自己陷入迷障了。”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林夕,你说的对。我再与时文作对,可不就是在无边苦海里。”
“如今你回头啦。”
“哈哈,哈哈。”曾巩一扫眉间阴霾,豪气凌云,“林夕,介甫,看我明年中进士。”
“好。”三人击掌,后面跟着的送菜的人,看得也热血澎湃,上进的读书人哪。
是年(庆历二年)八月,选官落定,大哥去了太学教书,獾郎去淮南任判官之职。
得了任命,大哥对林夕说:“我和二哥在太学都有住的地方,这屋子还是租出去吧。”
林夕点头,各自清理自己的东西,俩人又都是几个大箱子。
獾郎又把已经装好的书都拿出来,挑挑拣拣了一天,收拾出二箱子书。叫了二哥过来说:“这箱书,我都吃透了,二哥拿去好好读。也让蕃舅舅、子固看看,对科举还是有用。”又指着另外一箱书说:“这箱里的,每本书我都做了标注,二哥一定要好好看。”
二哥望着那二箱子书,心里哎呦一声,还是对弟弟揖手相谢,提了书箱去太学。
獾郎和林夕一起找好船,把屋子也托给陈经济放租。因出发那天不是太学的休沐日,走的前一天特意去太学,找大哥、二哥、吴蕃、曾巩一起吃了饭,算是告别,离京的时候就不要几人去送了。
告别的时候,吴蕃拉住獾郎,“我和你说,我大哥家的大娘子,……”
大哥拖开吴蕃,“獾郎,一路小心,到了淮南给我们写信。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照顾林夕。”
獾郎和林夕再次和诸人行礼,告辞而去。
吴蕃拖住大哥,“常甫,你为何不许我说”
“彦弼,从来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今天喝多酒了,这事儿和獾郎说有什么用啊。”
吴蕃拍拍自己脑袋,是呵,真是喝多了,该与堂姐、堂姐夫说的。
曾巩扶着喝多的吴蕃走在后面,二哥悄悄问大哥,“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啊?”
“二哥,你还挺有闲的,有空你多看看獾郎给你的书。要是明年侄儿问你:三叔都做官了,爹爹怎么还没考上?你怎么回答侄儿啊。”大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二哥。
二哥缩缩脖子,在大哥指责的目光下,呐呐回了住处用功去了。
船入运河,轻舟逐波,两岸风光对再次行走运河的二人,已没有多大的吸引力。想起上次运河行船,王益教二人吹笛吹箫,林夕对獾郎说:“看来只有二哥像了官人,喜欢乐器的。”
獾郎默默。隔了一会儿,回舱取出笛箫,往林夕面前一伸,林夕伸手捡了萧来,獾郎拿起笛子,一曲欢快的《鶛鹘天》穿透云霄。林夕听了一会儿,待一段完成,也持萧合了进去。笛声清越、嘹亮,箫声低柔、婉转,一曲终了,二人相视一笑。
“我也喜欢这些的。只不过,阿夕,还是你说的那话,不能让爹娘养我。我先中了进士,再去玩耍这些,就是文人雅趣,而不是玩物丧志。”
“獾郎,你这想法真像大人啊。”
“阿夕,我二十一了,早加冠了,是大人而不是像大人。”
“多少人一辈子就没参透事情的先后,白误了时光。像你这样早早想明白的,不多啊。”
“所以我是少年进士,得志。他们是白吃饱、不立事的。”獾郎得意地翘唇角。
林夕看他少有表现出来的得意劲,心悦诚服地笑着称许一句,“你是谁啊,最厉害了。”
拿起萧吹起了《掀起你的盖头来》,这曲子活泼,用萧这样婉转低柔的乐器吹出来,别有一番特色。獾郎仔细听了一段,拿着笛子加入进去。二人合奏了一段,林夕放下萧,轻声唱出来:
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的眼,你的眼睛明又亮,好像秋天的水模样。
獾郎看林夕开口唱歌,又是这样轻巧、顽皮的歌词,就接着吹下去,示意林夕继续唱。
林夕无奈继续唱到:
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的脸,你的脸儿红又圆哪,好像那苹果到秋天。
唱完以后,林夕想起高中同学毕业三十年聚会准备节目时,绝顶聪明的那人提议,要班级最高最壮的那男生扮新娘,想想掀开盖头的时候,是多么地惊悚的场面。虽然这节目最后没推出去,每每想起,林夕就要笑倒。
獾郎看林夕笑倒的模样,自己也笑,“这歌该早几年教给五哥和二娘子,让他们在大哥和二哥的窗外唱。”
“教给六哥也行啊,明年在你的窗外唱。”
“好呀,你领着他们唱吧。”獾郎觉得洞房夜,要是有人在窗外唱这歌,挺好的。
船家是一对中年夫妇。二人在船尾摇橹。那汉子就说:“这兄弟二人感情真好。”
船娘就说:“当家的,那怎是小郎君,分明是小娘子。看二人情投意合的,怕是在等小娘子长大了呢。”
汉子对自己婆娘的话,是信不信都点头应是的人。看二人只聊天不唱了,学了林夕的唱起来,边唱边对自己的娘子夹眼:
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的脸,你的脸儿红又圆哪,好像那苹果到秋天。
歌声嘹亮粗犷,歌声里的情义,又非是林夕的轻巧、取笑、顽皮的味道。那船娘在汉子的歌声里,慢慢红了脸。
只剩下船头望着他们夫妻的獾郎,拍拍林夕,让他看船家夫妻。俩人不约而同拿起手中乐器,为那汉子伴奏了。
……
淮南的日子对獾郎来说是换了一个地方读书,有一次吃罢晚饭,林夕忍不住问他,“獾郎,你每天去衙门也是读书,回来也是读书,这判官是如此做的?”
“阿夕,你不明白,虽然判官是有一些职责的,但判官是副手。主官对自己辖区的事情,定是自有调度。我贸然出手,只会坏了主官的事儿。当然了,如果主官找我做什么,在我职责内的,我是不会推诿的。”
林夕看着侃侃而谈的獾郎,目瞪口呆。一把手全面负责制啊。再次敬佩得不得了。这样的副手,怕是没主官不喜欢用的。不干活不说,拿着俸禄读书,还能涮到好名声。怪不得人家在基层能上去啊!换谁做主官,不一路把这样的副手带着走呢。
可惜淮南的主官对獾郎这样的副手不感冒。
獾郎也不在乎,每天在自己的公房里读书。林夕做了一个沙漏,放在獾郎的桌子上。当半个时辰结束,沙子都漏下去了,就会牵连着一个布包的棉花球弹出来,方向是獾郎的脸。第一次恰好弹到獾郎眼睛上,吓了獾郎一跳。
林夕笑嘻嘻地说:“看了半个时辰,该起来动动啦。”
獾郎无奈,也听从林夕建议,起来活动。以后的时候,每半个时辰,棉花球就会弹到獾郎脸上。獾郎就起来走走,看看在阳光下打盹的林夕,摸摸他的手凉不凉,喝点茶,然后再回去继续读书。
正月里衙门只放了几天假,老资历的纷纷请假,獾郎就被派留守。三十晚,俩人围着火盆聊天。
“阿夕,你记得去年三十吗?”
“怎么啦?”
“家里多少人,多热闹啊。”
原来是想家了啊。“是啊。单七哥和二哥家的小郎俩,就够热闹的了。”
小孩子多了,二娘子带着几个小娘子做一伙儿玩。六哥带着小郎们一伙儿玩,偏七哥身体弱,给照顾得自生娇气,二哥家的小郎小,又不肯让他,二人到一处,娘子往往是愁得不得了。
“往常我们都在家,还能帮娘子带着他们。现在也不知道娘子能不能忙得过来。”獾郎的声音低沉,充满对母亲的担忧、怀念。
“四哥、五哥在呢,一人抱一个,还是可以的。还有官人在家呢。哎,你说大哥会不会接他新妇和二个小娘子去汴京啊?”
“暂时不会吧。汴京住的贵,吃的用的都贵。大哥的薪俸并不高。”
“我们不把房子租出去就好了。”
“大哥不会带家眷住到那里的。大哥是内里很有坚持的人。”
林夕翻个白眼。
獾郎在林夕额头轻轻一敲,“不好看。”及看林夕皱眉,又伸手在她额头揉了揉。
“等大哥外放时,就会带新妇和小娘子一起了。大哥去太学教书,都是为了二哥的。那天在吏部选官,我听到大哥和人说,他要去太学教书的。”
“大哥对二哥真好。”
“是啊。大哥比我大了七岁,我都是很大了,明白事儿了,才知道大哥和我不是一母同胞。小的时候,大哥对我和二哥一样好。阿娘对大哥、二哥比对我还好。我记得有人不解,阿娘回答她们:大哥二哥丧母,本来就可怜了。他们现在叫我阿娘,他们就是我的儿子了。若我不看重他俩兄弟,这家里家外的,怕是别人更会看轻他们了。我自己的儿子,怎么能让别人轻视了?!”
林夕翻着火盆上烤的糍粑,焦黄的,香香的,獾郎接过去翻面,“在韶州的时候,阿娘特依赖大哥。有人去告诉阿娘,还是要好好养好我才是。阿娘就再不让说话的人上门了。阿娘说立家靠长子,爹娘娇幺儿。可不是的麽,你看小七,不娇着都不成的。”
林夕想到小七吃了饭就得立着抱的习惯,“不知道小七现在吃了饭,还要不要人抱着顺气了?”林夕也有些怀念江宁那热闹的温馨的大家庭。
二人慢慢说话守岁,渡过庆历二年,迎来了庆历三年。
到二月的时候,请假的官员陆续回来了,獾郎想到林夕要回临川道观还愿,就与主官请了假,回乡省亲。
春光明媚的三月,獾郎和林夕二人踏上了临川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