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执事]Never change in whole life》有栖川平藏子

9、死神派遣协会

　　一节又一节的台阶直通向未曾感知的黑暗，我挽起繁复的白色蕾丝裙摆努力跟上前人的步伐，细跟高跟鞋与台阶哒哒的摩擦，我禁不住趔趄了一下。有人自身后搀住了我的手臂，我怯怯地抬头看进那双与自己相同的青金色双眸。我嘶哑地开口，声音已恍如隔世，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谢谢，史皮尔斯前辈。”
　　黑西装的严肃男人推了下眼镜，声音冷漠又认真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他说，“小心点，路易斯，进了管理科可容不得这样冒冒失失。”
　　“……是，前辈。”
　　我恍恍惚惚地跟在那男人的身后，穿过了一间又一间宽敞的大厅，有条理又不算拥挤的人群，可我隐约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嚯，来新人了？”
　　“是威廉前辈亲自去接的呢！”
　　“这小妮子谁啊？”
　　“嘘——听说是……传说中的上一任死神亲自推荐的。”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正面望去的是天穹漆黑一片。不，那不是天，狭小的房间内充斥着尘土的腥气，完全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的气息。这是在哪里？地狱吗，还是……我的身上仍然穿着做工考究的白色丧服，棺椁里是大朵大朵盛放的白色蔷薇，让我一下子想起了他，我的夏尔。他……知道我死了？他过的还好吗？失去了灵魂就是这种感觉？莫名的，我一点也没有觉得悲伤，只是单纯地由心底感到平静，为这种平静的美所折服。我试着转动眼珠，环视着室内的装潢，模糊的视线触及一旁悠闲咬着饼干的银发男人。
　　“葬仪屋？”我生硬地开口，嗓子仿佛太久没有使用干涩得厉害，让我第一次讲出如此失了优雅的英语。
　　“这是哪里？你怎么会……”我顿了顿，虚弱地喘气，“我……死了吗？”
　　“嘻嘻路易斯小姐，好久不见您怎么变成好奇宝宝了？”他半趴在棺椁的边上，满脸是凌乱的笑意，“这里当然是小生的棺材店啦，至于您么……”他在棺木上磨了磨指甲，“当然已经死了呀，您的灵魂，可真是异常的美味呢～”
　　“那我现在是什么呢？没有灵魂……”我迷茫地环视着四周，“我的眼睛……”
　　“当然是在小生身边做小生的傀儡啦，您将永远被囚禁在这浓浓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永远，永远……”
　　“搞什么。”我不耐烦地拍开他伸得过分近的手，“正经点！”
　　“阿拉阿拉～”他舔了舔嘴角的饼干渣，伸手又摸进了身旁的罐子里。“还真是认真呢。小生和您开玩笑的啦，小生可不是那些肮脏的恶魔，对灵魂提不起半点兴趣。小生最想要的，也只有极品的冷笑话而已哦呵呵呵。”
　　他，对我的灵魂不感兴趣？
　　我早该想到的，死神只是负责根据名单回收将死之人的灵魂，而不像恶魔以灵魂为食。
　　我想起那天，仍然是在这间熟悉的棺材店小屋里，我斯嘉丽·路易斯用自己的灵魂与他做了交易，来换取他保护夏尔·凡多姆海威的灵魂不被恶魔吞噬。死神毕竟只是半神，而葬仪屋是传说中的上代死神，只有他的力量能够和塞巴斯蒂安相抵。
　　“那我们的交易呢？！”我嚯地坐了起来，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巾，“夏尔他……”
　　“这你放心好了，那恶魔暂时还不会去取走伯爵的灵魂。”葬仪屋又叼起了一块骨头饼干，“你的灵魂已经不能被回收，小生自己留着也无用，就顺便给威廉那小子卖个人情吧。”
　　“哈？”我皱眉。
　　“和萨特克里夫同期有他受的了，希望你能机灵点，最好让管理科告别无薪加班啊！”他吞下最后一块饼干，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小生没告诉过您吗，因为小生也算是兢兢业业的老员工了，在死神派遣协会可是能开一点后门的哦。从今天开始，路易斯小姐，小生就勉为其难地让您进入死神派遣协会吧。”
　　“我……变成了死神？”我不可置信地吞了吞唾沫。
　　“只是实习死神哦～”他摇了摇手指，“您将灵魂卖给了小生，您以为……您还是人类吗？”他咧嘴，嘲讽地笑了。
　　“对了路易斯小姐，关于您的眼睛……”他突然又飞快地移了回来，衣袂翻飞，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鼻梁上就被架上了一副冰凉的眼镜。
　　“死神可以看到人类看不见的灵魂，可是需要近视作为代价的哦～”转身传来他张狂的笑。
　　结束了回忆，我静静地跟着男人踏进一间标有“管理科”牌子的办公室。出人意料的，那里已经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人，看到我们进门来立刻噤声，一丝不苟。
　　威廉用高枝剪扶了扶眼镜，象征性地咳嗽了声。“大家都到齐了吧，我是管理科的科长威廉·T·史皮尔斯，负责指导今年的新人。在实习期间我会负责指导大家，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向我提问。”
　　“我的下班时间是下午6点，但是你们如果5点30分去找我，我也是会在的……”
　　威廉冗长的讲话让我思绪飘忽了起来，想起临行前葬仪屋对我说过，“嘿嘿路易斯小姐，虽然小生有特权将您直接送入管理科，但是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您就好好享受一下实习期和最终考核吧。”
　　这个做棺材的，还真是麻烦又恶趣味呐。我啧了一声，不自在地扶了下眼镜，匆匆跟上未来“同事”的脚步。
　　威廉带领我们去参观整个死神派遣协会。
　　“死神们要根据上级配发给我们的灵魂回收清单，对即将死亡的人进行审查，用死神镰刀检查每个人的记忆走马灯。走马灯会放映出那个人生前的记录以及人生的一切，对它们进行确认，从而判断那个人是否值得一死并将其回收。”
　　“死神只需要谨遵上级的指令，淡漠地，淡漠地……”
　　一行人走过一间又一间的办公室，里面是衣冠楚楚而又忙碌的公务员们。
　　“这里是管理科，主要负责死亡者清单以及回收后的灵魂。负责协会内人事变动的人事科。管理储借品以及死神镰刀的庶务科。实际在现场进行灵魂回收的回收科。以及拥有与眼镜相关的一切，死神派遣协会中当之无愧的中枢——眼镜科。”
　　这是一间比之前都要大得多的房间，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眼镜，鬓角略微有些银色的男人正在对镜片细细打磨。
　　“这是眼镜科科长罗伦斯·安德森，通称‘老爹’。”大约是看到我的目光，威廉一手指向那个男人，“是传说中一手打造出所有死神眼镜的人，他所打造出的眼镜只有通过最终考试的人才能佩戴，也是独当一面的死神的证明。”
　　我们要通过最终考核，独立审查并回收一个人的灵魂，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死神。真不是个容易的职业啊，我心里想，在休息时间到来时一个人漫无边际地在楼道里游荡。
　　“嘿，你好！我叫罗纳德·诺克斯。”突然闯入充满活力的少年音吓了我一跳，我抬头看去，是个金色短发的男子。哦……好像是刚刚那些实习死神中的一员。
　　“贵安，我是斯嘉丽·路易斯。”我习惯性地提起裙摆行了个屈膝礼，再抬头时发现他一脸怔怔地盯着我。
　　怎么了？我的礼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啊，难道是……槽糕，难道死神之间不兴这一套？所有的死神都应该是从死神学院毕业之后才会被分配到死神派遣协会的，他该不会发现了我是……
　　“哦呵呵。”我尽力摆出一个自己最为满意的笑容，企图掩饰过去。
　　罗纳德也笑，配上一头金发满是我未曾见过阳光灿烂，“是这样啊，那我可以叫你斯嘉丽吗？”他没有等着我的回答，自顾自地就改口，“斯嘉丽，你真好看，就像是从晕染油画中走出来的贵族。”
　　你这家伙！我暗暗咬牙，除了父亲和母亲之外连夏尔都没有这么叫过我，初次见面你不觉得太……可看着他无比坦然的表情，我顿了顿，算了，既然身为死神……实习死神，就先想办法融入好了。
　　“您谬赞了。”我谦虚道。
　　罗纳德的思绪回到了一天之前，他正在和艾瑞克·斯林维前辈讨论协会里的女人。“庶务科的小姐们真是漂亮啊！”看着面前一双双走过的美腿，他忍不住赞叹道。
　　“哼，玛丽那种就算漂亮了？那是你没见过前几天新来的小妮子。落伍了吧，罗纳德！”艾瑞克不屑。
　　“谁啊？庶务科的小姐我明明都认识的！”他不服输道。
　　“不是庶务科，是管理科新来的，威廉前辈的后辈，好像是叫什么……斯嘉丽。”
　　于是今天工作的时候他就特意在实习生中注意了一下，果然，那个酒红色长发闪着温润光芒的女孩子一下子夺走了他的视线，明明那么娇小，白蕾丝裙衬托着她无比纤细瘦削，应该叫人好好地捧在手心保护才对。于是他开始死缠烂打。
　　“诶呀诶呀不要这么客气嘛，斯嘉丽。对了你住哪里啊，咱们应该离得不远吧，下班后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不用了诺克斯先生……”
　　实习死神们的集体公寓位于离死神派遣协会不远的一处山谷，当然，全部是偏僻到没有人类到来的郊外。侥幸分到单人公寓的我不胜荣幸，但也知道一定是受了葬仪屋的恩惠。
　　呼，我大喘了一口气，终于摆脱了那个黏人的罗纳德。结束了第一天的工作，房子里一个人影也无，再没有Sara等在身旁熟知我习惯地递上一杯温热红茶，她叫我小姐，可以令我放下所有的防备。
　　我躺倒在柔软的四柱床上，吹灭了烛台，静静凝视着漆黑的天花板。不再是路易斯宅邸那个熟悉的卧室，闻不见花瓶里隐隐的蔷薇花香难以入眠，窗边也不再有硕大的落地窗看不到漫天繁星，心中没有一丝光亮，满是前途未卜。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从重生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在我眼里仿佛一场梦一般，我始终不能找到真正的我。该如何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世界，该如何夺回自己应有的一切，该如何再见到……他？
　　可我不会就这么举步不前，夏尔，你说过的吧。悲观着，叹息着，这么做有什么用，停滞不前，即使是死人也办得到。于是，我活着，用自己的力量站着，终有一天会死的话，还是不要留下遗憾比较好吧。这才对得起……我将要无尽无尽漫长的生命。
　　我翻了个身，将羽绒被子拉到最高，整个脸都深埋了进去。算了，就这样一步步走下去吧，既然已经不是在棺材里了……明天就一定会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