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要有光》宓明

1、Chapter One

　　那时我们年少，轻狂便成了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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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云有些局促地提着行李站在漆成墨色的铁门前，伸手前去按铃。动作呆滞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身对身后一个已经高出她小半个头的少年说：“小衡，等会儿见到那个叔叔，记得要喊‘爸爸’。”

　　看少年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贺云才去按响了门铃。

　　来应门的是一个高大而温和的男人，见了贺云，立刻用热络的口吻说：“小贺呀，我琢磨着你也该到了，”男人的目光落到贺云身后的少年身上，“这孩子就是洛衡吧。”

　　“哎。”贺云应了一声，把洛衡推到身前。

　　洛衡看着面前的男人，那声“爸爸”却怎么都叫不出口。

　　爸爸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爸爸是个典型的东北大汉。外形粗犷，性格爽朗。

　　爸爸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总会把他轻轻松松举得老高，父子俩一起乐一乐。

　　爸爸……不是这样。

　　洛衡拼命地想象，却始终无法将“爸爸”这个词与眼前这个男人划上等号。

　　气氛有些异样，而男人却带着了然的笑容说：“以后是要一起住的，总这么害羞可不行。就叫我钟叔叔吧。”

　　洛衡只是一味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啊，那个……”贺云看看这两个人，“志……志杰，你不是说小阅也在吗？”

　　钟志杰点头说：“是啊，瞧我差点儿忘了，”他转身朝屋里喊，“小阅啊，出来一下！”

　　没有答复，却从黑洞洞的门里传来逐渐清晰的脚步。洛衡在看清从屋子里走出的少年的面貌时，倏地瞪大了眼睛。

　　少年穿着浅色的衬衫，俊秀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白。

　　洛衡眼前一亮，刚想向前迈步，就被钟志杰的话给打断：“小阅啊，这是洛衡，以后你们可就是兄弟了，你还得叫他一声哥哥呢。”钟志杰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你好，”少年看向洛衡，“我叫凌阅。”

　　“好了，让两个孩子单独联络感情吧，小云，我们先进去整理一下。”

　　钟志杰提起贺云脚旁的行李，领着她先行进了屋。

　　洛衡这才快步跑到凌阅身边：“刚才他一口一个‘小阅’的，我还不知道是在说你呢！”

　　“现在不就知道了吗？”凌阅说着，走到大门前的台阶上抱膝坐下。洛衡也过去坐在他身边：“那你昨天为什么又没去江边？又不舒服吗？”

　　凌阅身形一僵：“……是。”

　　“哎，我说你是什么病啊？好像经常发作的样子。”

　　凌阅只是笑了一下，并不说话。

　　“对了，”洛衡见他没有要答的意思，也没再追问，“你姓凌，可是……他……姓钟……”

　　“他什么他？以后你得叫爸爸。”凌阅淡淡瞥了他一眼，也听不出语气里是否有责备的意思。

　　洛衡皱眉：“他刚才自己说的我可以叫他‘叔叔’。”

　　凌阅听了只是轻叹一口气，只告诉他：“他是我继父。”看洛衡瞪大了眼睛，又说，“你不知道你妈妈是他第三任妻子吗？”

　　洛衡讷讷地摇头：“她没有提过。”

　　“那你就也当不知道吧。”凌阅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们该进去了。”

　　洛衡点点头，和凌阅一起朝正门走去。玄关连着的应该是一段走廊，采光不好。白天没有开灯，从外面看漆黑一片，让洛衡没由来地心里一阵发紧。

　　仿佛一走进去，就会被什么吞噬一样。

　　“咔哒”一声，凌阅打开了二楼的一扇门：“这是你的房间，你自己看看有什么缺的，跟我和爸爸说都可以……你怎么了？”他用余光看了一眼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愣着走神的洛衡。

　　听见凌阅的询问，洛衡这才醒过神来：“没……没什么。”似乎也自觉这句话没什么说服力，末了又补了一句，“很漂亮的房子。”

　　凌阅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轻笑起来，表情生动了很多。着并不是洛衡第一次看见他笑，却是第一次，洛衡觉得他连心里都是笑着的。

　　“好了，平时有事就找我和爸爸。我的房间就在楼下。”凌阅拨了拨垂在眼前的额发，“我先下去了。”

　　洛衡目送他下楼，终是忍不住跑到栏杆边向下喊：“你还去浅滩吗？”

　　凌阅停下脚步，仰头看他。洛衡注意到他的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是准备说什么，却听见钟志杰温和的声音插进来：“什么浅滩？”

　　凌阅原本青白的脸又白上几分：“没什么。”

　　钟志杰走过来：“是吗？好了，不说这个。小衡啊，下来准备吃饭了。”他抬头对洛衡一笑，又转身离开。

　　洛衡看到凌阅又看向他，不出声，只微微朝他点了点头，便也随着钟志杰走去餐厅。

　　洛衡松了口气，转念一想也觉着好笑，自己是凭什么突然觉得他不会再去那个江边的白色浅滩呢？也许，是凌阅方才留给他的背影，让他觉得极不真实。

　　洛衡走进房间，将背包挂在椅背上。

　　可是，凌阅看起来很怕钟叔叔。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