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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各方来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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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宣醒来的时候陆婉正坐在她的榻边,一夜之间,这个勉力支撑的女人憔悴了许多,见赵宣醒了,忙道:“晴卿饿不饿,母亲让人做些膳食进来。”
赵宣昨晚叫完,韩姑便是第一个闯进来的,她当时看到榻下的那条青蛇,真是肝胆欲裂,见赵宣面色苍白神色惶恐,便上前捂住了她的眼睛,接着便等着医官进来。医官开了一帖安神药,赵宣喝了后一觉睡到了现在。她现在倒是不饿,只是渴得厉害。
“水,想喝水。”赵宣有气无力地说。
韩姑在一旁忙递上了水,赵宣喝了水这才缓过劲来。
赵宣见陆婉心力交瘁的模样,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虽然来到大梁的这半个月过得昏昏沉沉,但是陆婉对她的悉心照料她是看在眼中的,她这是又让陆婉担心了。
“母亲何故忧心,母亲展颜一笑可好,母亲笑起来甚美。”赵宣笑道。
陆婉欣慰地笑了,只是这笑容中还含着一丝苦涩。
韩姑端来一些膳食,是熬得浓软稀烂的肉羹,赵宣吃了一些,只是身体酸软,便又睡了过去。
她闭着眼睛隐约间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昨晚之事,实在太过骇人。”韩姑的话里还带着些心有余悸。
陆婉言辞冷静,道:“晴卿只是个稚弱的公主,我不明白幕后之人的矛头为何直指于她。”
“婕妤的意思是,这次公主和三殿下一直病着,也是人为?”韩姑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陆婉接着道:“阿暄那边我叫采薇一直盯着,上下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不妥。”
接着赵宣听到陆婉长叹一声道:“昨夜陛下在宫宴上说的话令我忧心忡忡,兴许,这便是有人想要杀晴卿的原因吧。”
宫宴上,梁帝到底说了什么呢?
“多说无益,陛下有他的天下,我猜不透他。”
陆婉言语间带着恐惧和无助,最后道:“韩姑,替我守着晴卿吧,我有些害怕,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声音远去,赵宣渐渐沉入黑暗中,她现下顾不得这些,只觉得什么都不想的好好睡一觉最重要。
赵宣再次醒来时,陆婉坐在榻边,正在同一个穿戴青黑色大袍的女子说话,女子脸上身上并没有太多装饰,容貌普通,只是她声音低沉轻柔,举止温婉,便能看出她同普通宫人的不同之处。
“皇后娘娘得知嘉定公主在病中,便送来了些药材,给公主殿下补身。”这女子缓缓说着自己的来意。
陆婉见女子身后的宫人们将东西搬进来,简单看了看不过是一些温补的药材,笑道:“只是送些东西过来,何须芸娘亲自跑一趟,妾多谢皇后娘娘美意。”
叫做芸娘的女子微微颔首,道:“嘉定公主的病皇后娘娘一直挂念着,晚些要遣永宁公主和昌平公主过来瞧瞧,说说话陪着公主解闷。”
赵宣在记忆中见过这个叫芸娘的侍女的,她是谭皇后的贴身侍女,在嘉定公主的记忆中,谭皇后一向是个高傲的女子,同后宫嫔妃一贯疏离,对着非自己亲生的皇子公主只当是没看见,只因她的母族谭氏是荆州长沙郡大族,她的姑母便是灵帝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而她的哥哥谭起则官居太尉。谭皇后还诞有梁帝长子赵晖和二女赵昕,外戚强势,自身又有子嗣,因而谭皇后的态度一贯轻慢。
这次主动送东西过来,让赵宣有些奇怪,怎么谭皇后的态度这么怪。
芸娘见赵宣醒了,也不说什么,只是行礼告退,陆婉则摸摸赵宣因睡着而乱了的头发,温柔地说:“晴卿睡醒了,还累不累。”
赵宣连着睡了这么久,感觉身体都要生锈了,她摇摇头,道:“母亲,皇后娘娘怎么送了东西过来?”
陆婉安抚一般地笑笑,道:“皇后娘娘是看晴卿病了,所以送些东西过来。”
“是因为有人要杀我么,所以安抚我?”赵宣试探性地说,原本嘉定公主是个爱娇但是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小姑娘,但是她的性格比较敏锐,时不时语出惊人。
陆婉惊讶于自己女儿的敏锐,但她自然地替嘉定公主理了理鬓发,道:“不是的,只是搞错了,没有人要杀晴卿,晴卿不用害怕。”
说完,陆婉把她搂到自己怀里。
母女二人相拥之际,门外的采薇道:“婕妤,杨常侍带了陛下的旨意过来。”
陆婉连忙起身,让韩姑照顾好赵宣,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出门去了。
杨常侍来做什么呢,他是梁帝最为信重的宦官,在梁帝病重的时候甚至能够便宜行事,赵宣非常熟悉梁帝的手段,无非就是扶持了一个宦官同盘踞两朝的谭氏对抗。
那么,病了一场的嘉定公主到底为什么忽然间让谭后和杨常侍一起关注起来,或者说,一贯对政治非常敏锐的赵宣有些好奇,深宫中籍籍无名的公主,怎么就让外戚和宦官一起关注了起来?
陆婉走后,韩姑一直陪着赵宣,她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让她有些疑惑,不过眼下这样的身体,也不能做些什么,她迷迷糊糊地打着盹。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她听到陆婉温柔的呼唤声:“晴卿,晴卿,姐姐们来了,你醒醒。”
然后又听陆婉对着韩姑说:“我们先出去,让她们姐妹多说说话。”接着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赵宣醒来,见榻边立着两个少女,一个身量较高,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目温婉,着蓝色襜褕,看年纪已经及笄了,梳迎春髻。一个略微矮些,十三四岁的样子,眉眼还没完全长开,容色娇美,眉目间带着不让人讨厌的骄矜,着白狐裘,穿碧色蜀锦制成的襜褕,腰带上装饰着白玉,乌黑长发只是简单束起,耳边悬着明珠。
大些的少女穿着简约朴素但自有一种温柔的坚定,赵宣心知这是早亡的蔡昭仪之女,永宁公主赵曦;小些的少女自有世家女子的娇贵,衣着打扮虽不是珠光宝气,但是简单中带着讲究,她正是谭皇后之女,昌平公主赵昕。
赵宣直起身子,压低嗓子道:“大皇姐,二皇姐。”
永宁公主上来忙道:“快躺着,几天不见怎么病成这幅模样。”
“多谢大皇姐关心。”赵宣怯怯低头,余光看去,昌平公主似乎并不太理会她们的样子,只是随意看了看赵宣殿内的摆设。
永宁公主替赵宣整理了被子,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居然还带着些愧疚与怜悯,她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说些什么一般,硬着头皮道:“嘉定,昨日……昨日父皇在宴上说的事情,陆婕妤同你说了么?”
赵宣眨眨眼睛,不太明白的样子。
永宁公主见 赵宣懵懂的样子,面上愧疚之色越来越明显。
昌平公主见状,道:“不就是要把嘉定指给何嘉的儿子何虞么,大皇姐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永宁闻言脸色又差了几分,赵宣只是更加懵懂地看向昌平,十岁的女孩,似乎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指婚了。
昌平公主随意把玩着自己腰带上的白玉,笑道:“我上次跟着皇兄出去见过那个何虞,长相倒是不错,只是不良于行,配给嘉定也不错啊,大皇姐怎么这副模样。”
永宁公主急道:“何虞今年已满二十,腿脚不好,他母亲不过是个羌人,哪里配得嘉定。”
昌平笑了,笑中不怀好意,“配不得嘉定,自然也配不得大皇姐了,如果不是大皇姐定了莫小将军,我又不能与何虞联姻,只怕也轮不到嘉定吧,毕竟若是晚上一点点,论年岁,今天要指婚的就是大皇姐了,大皇姐何须按捺心中窃喜来安慰嘉定。”
永宁涨红了脸,她不善言辞,母亲也早亡,赵宣的记忆里她言语间从未胜过昌平。永宁眼中泪光明显,她慌忙对赵宣道:“不是的,我……嘉定我没这个意思。”忽然声音又低沉下去,道:“若不是,若不是,早了一点点,该是我的,不该是你的,嘉定,是姐姐对不起你。”
“你还那么小……”
“哼,不打扰大皇姐和嘉定姐妹情深了,我要去祖母那里了。”昌平笑笑,也没同赵宣和永宁多说些什么便出去了。
“大皇姐不用这样,不关你的事。”赵宣抬手抚上永宁的肩膀。
永宁神色哀伤,道:“我是父皇长女,能为父皇分忧我感到高兴,只是这次我没能帮上忙。”赵宣能够感觉到永宁哀伤神色下满满的孺慕之情。
永宁擦拭了眼角的泪水,调整情绪道:“嘉定你好好休息,姐姐去看看三皇弟,我听说他病得也厉害,你早些好起来,陆婕妤也能宽心一些。”
赵宣乖巧地点头,目送永宁出去。
她躺平后心中暗自忖度,永宁公主从记忆里和今日言行来看,实在是个温厚的老好人,估计在后宫之中也是非常谨慎小心的。而昌平公主就有趣了,从嘉定的记忆中来看,她虽然是谭皇后所出,但是一直被谭太后抚养,同自己的母亲关系一般,却十分粘着大皇子赵晖,从她刚刚的称呼就能听出来,她上面除了大皇子赵晖,可还有一个郑容华所出的二皇子赵昶,不过她直称赵晖皇兄,分明就是不把赵昶放在眼里。
那么这个婚约算什么呢,赵宣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计量,她躺在床上,消瘦而精致的小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
她入局了,她这枚棋子放得地方还挺重要,于是有人要除掉她了,那么下棋的人是她的父皇梁帝,是外戚谭氏,还是权臣何嘉呢?
又是谁想要杀了她,来破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