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选择在左，命运在右 ...
-
1
“爸爸，你的儿子又来电话啦，快点接电话，爱你爱你爱你哟！”
这是我的电话铃声，而且只为一个人而设置的，他就是关隆鑫。
关隆鑫打来电话时，我正跟着我的老板颜莉莉，四处逛商场。当铃声响起的时候，颜莉莉转身，取下墨镜看着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朝着香奈儿包包店走去。
颜莉莉追着我喊道：“喂，你怎么回事？叫你走了吗？”
颜莉莉是一个有背景的剩女，现已经34岁了，相亲次数不下一百场，她的父亲是某网站的CEO，她母亲是我大学的班主任。我和她，算是渊源很深。而在一年前，我误打误撞面试了她开的一家公司。来到公司后，我的简历无意间被她看中，又恰巧她的母亲在她面前提过我。这可能是缘分造的孽。
神奇的缘分，让我们走到了一起，我成了她的秘书。与其说是秘书，不如说是跟班。我的工作就是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八小时，晚上不得加班。不得加班？那要干嘛？没错，这就是我的老板颜莉莉的规定。规定是不能让我太累，周末才有精神，让我陪她去玩，每个月的周末都会去一次游乐园，她最喜欢玩旋转木马，最不喜欢玩过山车。
一开始，我当然是拒绝，说，NO！
但是，颜莉莉说：“从今天起，你做我的秘书，你每天二十四小时的每一秒钟，我都包了，你的薪水，按秒钟计算。”她边说边拿出一个计算器，计算器上显示出一串数字，“你一个月的薪水是25920元，人民币。”
哇塞！这可是我四个月的工资啊！这可是要包养我的节奏啊！NO！即便是金钱的诱惑，我也要随时保持清醒，不能让金钱冲昏了头脑。
我摇了摇头，很严肃地回答她：“我不能这样。”
当公司所有的员工对我的目光，我的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感觉到我身处于冰河时代。
可是，命运终究是逃不过的，该来的还是会来。
“上次那件事，我答应你。”我说。
“太好了。”颜莉莉冲了上来，给我一个熊抱。
答应她的原因我谁都没说，一直是我的秘密。
有一天深夜，颜莉莉打了我的电话，电话里全是她的疯言疯语，她喝醉了酒，很伤心，她说她这把岁数了，怎么了，我要钱有钱，我没靠爹妈自己开了公司，年收益可都是千万级，凭什么就没人喜欢我，凭什么……第二天上班，我进了她的办公室。
“我们约法三章可以吗？”我问她。
“可以。”她点了点头。
“第一，我们之间不能靠太近，你是我的上司，我是下属，要保持距离。”我说。
“怕别人说闲话？”她问。
“第二，不能做有违背道德的事情。”我说。
“OK！”她点头。
“第三，你可不可以跟我的女朋友解释一下……这件事情的……”我吞吞吐吐地说。
“解释？解释什么。这个不能答应，我又不会吃了你。”她用肯定的语气说完这句话。
“我不是不想我们三者之间有什么矛盾嘛！”我说。
颜莉莉似乎对“矛盾”这两个字很反感，转身，拿起手机，让我报出我女朋友的手机号码。
电话拨通了！
“你是李恒的女朋友张小敏吧。我是李恒的老板。颜莉莉本人。李恒现在晋升为我的御用秘书，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随时随地都要无条件遵守和执行我的命令，如果你没有异议，那就从今日起，李恒的时间就属于我。”
——金钱可以买下时间！
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估计小敏是没有答应的。
这时，颜莉莉却一直盯着我看。
我说：“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她笑了笑摇头。
“你……你盯着我看干嘛？”
“我决定还你一点时间，周一至周五，晚上不加班，时间交由你来执行，但是周末的时间，必须是我的。”
我忽然“啊”了一声出来。
她又说：“薪水照样给。这份合同，两年期满，续约或不续约，到时候再说。你签了吧。”
就这样，我迷迷糊糊地签了合同，又迷迷糊糊地走出了她的办公室，想找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睡一觉，却被关隆鑫和其他人都过来，为我祝贺。
关隆鑫虚伪地说：“好兄弟，升职加薪，晚上出去嗨一嗨？”
我说：“你请客？”
关隆鑫指着我，说：“你啊！”
当我回头看四周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无奈之下，微笑着点了点头。
2
我躲在假人模特后面，接通了关隆鑫打来的电话：“事情办的怎么样？”
“搞砸了。”电话那头，关隆鑫用遗憾的语气说。
“你居然搞砸了？”我非常生气，声音说得非常大声，四周的人都转身看着我，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
我无奈地一笑，左手举起手机，右手指着手机，表情做出笑脸，向射来目光的人点头。
转了一圈，我把手机紧凑我的耳朵。
“到底哪里出差错了？”我问。
关隆鑫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颜莉莉了，把小敏晾在一边，你的心，被狗吃了是吧。”于是，电话就挂了。
今天是七夕节。
也是周末。
时间不是我的。
我打算在七夕，和张小敏求婚。
七夕的前一晚，我找关隆鑫帮忙，我来说服颜莉莉，提前终止合同。
可是，从早上我跟颜莉莉提起时，她却刻意回避，假装听不到。
“我打算今晚就和张小敏求婚。”我冲上去，看着颜莉莉的眼睛说。
“你说什么？”她问。
“我要在今晚和张小敏求婚。”我重述了一遍。
“咳，这是一件好事啊！我为你高兴。”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的合同能不能提前终止？”我问。
“说这事情干嘛？”她的眼睛看向香奈儿店。
我绕到她面前，“你是知道，这一年来，我和小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了，要是我们的合同终止，我还是你公司的职员，你的命令我都可以执行，但是，我也要有很多时间，去陪小敏，我不能辜负了她。”我说。
她看着我，“矛盾？呵，你知道矛盾是怎么来的吗？我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合同没有问题，问题是你们。”她吼着，对着我说。
这些话，算是骂进了我的心里。
那天，她独自一人开车走了，她哭了。
我在商场门口徘徊了许久，想了许久，觉得颜莉莉没有亏待过我，薪水按月准时结算。
于是，我最终还是打通了张小敏的电话。
“抱歉！小敏，本来我们说好下午陪一起去莲花山的，但公司突然临时加开重要会议，这个会议恐怕一时半会也开不完，要不……”我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嘈杂，但回复的话却一字比一字清晰。“要不什么？要不我一个人去吗？你的承诺被狗吃了吗？”张小敏怒气冲冲地说。
我沉默了几秒钟，“小敏，要不这样吧，我晚上陪你去看电影好吗？”
“好什么好，好的话你自己去，晚上别回来睡觉啦！”张小敏哭着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两边都出事了，但我现在到底要去哪一边？颜莉莉吗？还是张小敏？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我拿出一枚硬币，就由硬币来决定。
我把硬币抛向空中，硬币在空中翻腾。
“是反面。”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方向是公司。
在出租车里。
我打了关隆鑫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你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可恶，关键时刻居然不接听我的电话。”
到了公司门口。
我急匆匆地跑进了颜莉莉的办公室。
颜莉莉说：“你不是去找你女朋友了吗？”
我笑着说：“我可是言而有信的人，我会坚持到期满的，当然，在工作期间，我是不会提出任何要求，必须服从您的指令。”
颜莉莉笑了。“那下午陪我去看电影。我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聊聊。”她拎起包包朝我走来，停下，离我很近。
“你要干嘛？”我紧张地后退了一步。
“我打想问问你，你要干嘛！你的反应难道不是遵命吗？”她微笑着说。
“遵命。”我说。
3
下午三点，我和颜莉莉看完一场恐怖电影。
下午四点，我和颜莉莉超市采购，说晚上家里有客人来访，给他们准备火锅。
下午五点半，张小敏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我过得挺轻松的。还没等我开口解释或提问，她就已经把电话挂断，而且还关机了。
下午六点整，我说我要下班，颜莉莉死活不让我走，拉着我去她家。
下午六点半，颜莉莉的家，客厅都坐满了人，你一句，他一句，细声议论着，像是在讨论我。
“管家，带他上去换件好看的西装，好好打扮打扮。”颜莉莉说。
过了很久。
我从一间放满各种大品牌的西装屋里，穿了一身纯黑色的西装。
此时此刻，关隆鑫也坐在他们之中，只是眼神很凶戾地看着我。
我和关隆鑫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一种不祥的预感由心底升起，我强压着心里的不安，将脸转向颜莉莉：“莉莉姐，这是要干嘛？”
颜莉莉真切地回答我：“证婚人。”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被颜莉莉拉到一位长者面前，两鬓斑白，嘴角下有颗黑痣，隐隐约约，被白胡须挡住。
颜莉莉说：“爷爷，这是我的男朋友。”
老爷子似乎看我不是很满意，“你男朋友干嘛不自己穿件像样的西装过来啊？”他苍老的嗓音说。
旁边比较年青的男子说：“年轻人都比较随意，没见过大世面。”
颜莉莉撒起了娇，脸贴在我的手臂上，向我眉目传情，“爸，你不要这样说人家。”
那男子原来是颜莉莉的父亲，某网站的CEO。
“哎呀，爷爷和爸，你们两就别为难人家了。”说完，颜莉莉把我推到右侧的椅子上，我和她坐在一起。
穿着一身旗袍的中年妇女说：“看你们这么亲密，我就放心了。”她就是我的大学班主任。
她是从头到尾都看着我，看我的眼神是满意的眼神。
“妈，您就放心吧。”她说。
就这样，他们都在聊天，只有我和关隆鑫没有说话，他从头到尾一直盯着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次面见家长，他们都看过我的简历了。这份所谓的简历，都是关隆鑫伪造的，至于他是为了帮我，才这么做的。
那晚，用过晚膳后，我们三个一起离开。
我们去了酒吧。
酒吧里吵闹的声音，让我觉得浑身舒畅，我钻进人群里，嗨跳了起来。
只有关隆鑫和颜莉莉坐在吧台上，捧杯喝酒。
“这事情算是办妥了，你看，这小子的合同该……”
“该什么？”
“切，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不要跟我说你忘了。”
“忘了。”
“你……”
“你什么你，我都34了，好不容易能拴住一个我爱的男人，你说叫我放手就放手啊？”
“喂喂喂喂喂喂，34怎么了？你爱他，他爱你吗？他也是因为同情你，才敢跟你签下合同的。他们都互相见过家长，许过承诺的了，他们的父母都是乡下人，乡下人讲究黄道吉日，下个月初九，就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我们也见了家长了。”
“你那是假的，骗人的。”
“你给我滚开。”
颜莉莉咕噜咕噜一杯啤酒下肚，清醒地钻进人群，拉住我的手，跟我一起跳舞。
4
虽然跳了一夜，但我却一口酒也没喝。凌晨一点，颜莉莉紧紧搂着我，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关隆鑫说：“看来是她喜欢上你了。”
“是吗？”我说。
我避开他的眼神，侧脸沉默。
“哼，我先回去了。”关隆鑫起身离开。
“等等……谢谢！”我说。
“嗯。”关隆鑫看了我一眼。
我把颜莉莉送回她的公寓。
“嗯~李恒，我喜欢你，不要离开我。”她在谁梦话。
我想解开她双手的束缚，却被紧紧揽入怀里。
“李恒，你知道吗？你在大学的时候，我见过你，你的回眸一笑，我对你一见钟情，我喜欢你，李恒，不要离开我。”
我很用力地挣脱开来，站直身子，看着她熟睡的样子。
“要是我们能早点遇见就好了。”
我和张小敏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有一次大人们的玩笑，给我们定下了婚事。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彼此都相爱。
对啊！
我们都很相爱。
可是。
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如果我们还不能解约，接下来的日子……
我给颜莉莉盖上被子，关上卧室门，留下一张纸条，就离开了。
这一晚，我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是回家，还是去关隆鑫家，或是露宿街头。
最终。
我选择露宿街头。
我在大街上走走停停，累了，在天桥上，低头往下看着稀稀疏疏来回的车辆，昏黄的灯光一段又一段。
凌晨五点。
我还不觉得困，手机只剩下15%的电量。
我看着手机屏幕里壁纸，是张小敏。
她很美。
是我爱的女人。
但我却食言了。
我还配爱她吗？
凌晨六点，朝阳徐徐升起。
我收到张小敏的短信：“如果你爱我，请你立刻回家；如果你不爱我，晚上我们在老地方见个面。”
我没有多加思考，收起手机，往家的方向跑。
当我掏出钥匙开了门，看到张小敏的那一刻，我冲了上去，紧紧地拥抱着她，生怕她离我而去。
“你怎么了？”
“我一夜没见到你，很不习惯。”
“是吗？”
“嗯，是真的，小敏，我爱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哭了，哗啦啦的眼泪，滴答在她的香肩上。
张小敏用力推开我，我却不肯放手。
“你先放开，放开。”她叫着，捶打着我的后背。
“我不能放，放了，你就离开我了。”
她的捶打越来越轻，直到她也哭了，紧紧地抱着我，说：“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
……
这像是一场梦一般，我把手机关了，和张小敏一起生活。
5
直到，一个星期后，关隆鑫找到了我，一见面就狠狠地打了我一拳。
他大声骂我：“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颜莉莉绝食，现在进了医院啊？”说完，把我推到墙上。
张小敏挡在我面前，“你们给我住手。”她对着关隆鑫大喊。
可是。
关隆鑫哪里听得进去，还是指着我骂：“王八蛋，你这是害人，她现在醒了，不肯吃饭，你现在给老子去医院。”他右手指着楼梯的方向。
那个方向好敞亮。
那个方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我说：“好。”
张小敏扑到我怀里，紧紧拥住我，说：“你不可以去，你是属于我的。”
“人命关天。”
“你要是走了，我自杀。”
张小敏看着我的眼神，给我带来无尽的压迫感和罪恶感。我到底要怎么样？我不知道。
许久。
这里安静了许久。
这里的空间像是被冰封了一样，流下滚烫的泪水，也瞬间被冻结。
关隆鑫缓慢地转身，上前踏出一步。“你知道吗？我最开始以为爱情只要坚守，彼此相爱就够了，但在我的眼里，却再一次显得卑微了。爱情，可以被背叛，但不能被矛盾。”他说。
“为什么？”我问他。
“这是颜莉莉告诉我的，她说她宁愿背叛爱的人，也不要选择矛盾，爱情的矛盾是一座高山，只能绕路而行，永远，也翻不过去。”他离开了。
门，被“嘭”地一声，关上了。
张小敏躲在卧室里哭泣。
我把沉重的身体，坠落在沙发上。软绵绵的沙发，却好像一根根刺，扎着我的身体。
中午。
我叫了外卖，我特意点了一个皮蛋瘦肉粥。
我敲门，“小敏，出来吃点东西吧。”我说。
卧室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我敲门的速度和力度不断增加，不到三十秒钟，我找来了钥匙，打开了卧室门。
原来是虚惊一场！
张小敏吃了安眠药，睡着了。
三个月前。
我突然发现张小敏的行为举动很不对劲。于是，我决定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说她有轻度抑郁症和轻度的狂躁症。
这两种病，让我感觉到全身发冷。
是我对不起她，这一年冷落了她。
所以。
我决定找机会，说服颜莉莉解约。
可是，颜莉莉不愧是职场上的女王，直面跟她说，她要么是回避，要么是说出千万个理由，要么是敷衍我。总之，解约的事情，持续了这么久，我一无所获。
但，这三个月来，我一有空出的时间，就回家照顾小敏，医生也说，她的病情有了大大的好转。可没高兴几天，小敏的父母打电话给她，说最近有个黄道吉日，适合婚嫁。
显然，小敏的父母和我的父母是串通好的，他们都急着抱孙子。那天，我正好下班，我接到我妈的电话。
“儿子，妈跟你说，下个月初九是黄道吉日，适合你和小敏，就这么定了，那天你就把小敏娶回家吧。”
妈妈的话让我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我只好答应。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关隆鑫。
我知道，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外面，在这个大城市，能帮到我的人，只有关隆鑫了。
关隆鑫是公司销售部的经理，也是我大学的师兄（比我大两届），这份工作也是他介绍给我的。
可就在一个星期以前。
关隆鑫说事情办砸了。
我的心，瞬间心灰意冷。
我想不出别的办法，既可以继续和张小敏在一起，又可以不丢掉这份工作，而且还是在不违约的情况下做到。
每一家公司的老板，都会精打细算。我签下的合同，每个月领的工资，只有经理级别才能拿到的工资，但是违约金确实两百万。
两百万，对我来说太遥远了，这可能是我一辈子才能挣够的钱。
毁约的后果……不可估量。
6
次日。我打了很多次颜莉莉的电话，可一直无人接听。我决定去医院看望她，也希望能说服她。
我提着水果篮，踏进医院的大门。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矛盾”这两个字。
原来，我一直都很矛盾。
这边放不下，那边也放不下，两边都放不下，足以说明我已经陷入深渊，不能自拔了。可我依然会顺着跑道继续前进，因为有一个是我最爱的女人，另一个是我不能伤害的女人。
“走吧。”我鼓励自己。
我敲门，进了颜莉莉的病房。
她看了我一眼，下一刻又把脸转到窗外。
“你好点了吗？”我把果篮放下，坐到她旁边。
“听说你……”我有些手足无措，又站了起来，拆开果篮，拿出一颗苹果，“我削个苹果给你吃吧。”
颜莉莉回头看着我。
我们彼此对视着。
许久。
“我觉得，你应该祝福我，而不是伤害自己。” 我低着头说。
“你抬起头看着我，你确定你爱的人是她，而不是我吗？”她凝视着我，紧紧握住我的手臂。
“最初，我觉得你的要求，我不能接受，有一次，我看到你喝得宁酊大醉，在街边上呕吐，连续好几个晚上我都看见了，……呵呵，所以，我决定答应你。”我凝视着她的眼睛，真切地说。
“你是在可怜我吗？”她松开了手，紧抱着自己，然后朝着我大喊大叫，“我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你走，你走，你走啊！”
那次，我真的离开了。
我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只记得是一间漂亮的房子，雪白的墙壁，摆放整齐又古香古色的家具，洋式壁灯，这个房子充满了六七十年代的色彩。
“好困啊！”
“我这是在哪里？”
我的眼睛越来越困，直到眼皮合上，看不清事物，只能用耳朵，听到风嗖嗖地吹来，还带着土腥味。
我听见一个老者的声音：“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努力地想睁开眼睛，想看到问我名字的人是谁。
可是。
我怎么努力，就是睁不开眼睛。
“孩子，你的名字以后就叫李恒吧，做人做事，要持之以恒，呵呵，好听的名字。”
“我叫李恒？呵！”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躺在一个灰暗的房间里，带着呼吸罩，感觉不到四肢。
“我这是在哪？”我的眼珠子四下转动。
声音慢慢变得清晰了，“嘀嘀嘀”有频率的响声。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
……
……
我看到门后面有人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我醒来，我也听到她仓促的叫唤声：“李医生，306号病房的病人醒了。”
过了一会儿，一男一女走进了这个灰暗的房间。
他们是医生和护士。
“血压。”
“正常。”
“心跳。”
“偏高。”
……
我的四肢慢慢地有了感觉，感觉到有人拿着针管扎进我的肉里。
医生掀起的眼皮，用手电的光照在眼珠子上，看了几秒钟。
“很好，病人的伤势大大好转。”
我发声问：“医生，我这是怎么了？”
医生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说：“你四十二个小时之前，你撞车了。”
“呃！！！我以为我死了呢！”
“你算是幸运的了，头只是轻微的撞伤，只是腿部受伤最严重。想死都难，呵呵！”
“我还真的不想死。”
“不想死就对了，年轻人应该珍惜生命，珍惜时间，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不留下一点美好的东西，怎能就此诀别呢？”
“呵！医生不愧是医生，还是心灵导师。”
“年轻人，好好养伤，我们先离开了。”
“嗯。”
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后，我慢慢地熟悉这灰暗的环境。
“原来，我去了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了。在漫长的梦里，会是真的吗？我娶了颜莉莉，张小敏嫁给了一个我最熟悉的背影的男人，很熟悉，但我的心却很纠结，我不敢相信这样的结局。我爱的人，在彼岸等着我，穿着婚纱；另一边的彼岸，也站着一个人，同样是穿着婚纱。我却不知道怎么去选择。”我在脑海里想了很久。
当我睡了一觉醒来时，门外站着一个人，在窗户外望着我。
她进来了。
“你来了？”我说。
她点了点头。
“小敏，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觉得已经没什么必要了，你喜欢谁，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嗯。”
“嗯什么？”
“我很想知道你做出的选择，是你的选择吗？”
“嗯。”
“嗯什么？”
“就是我的选择。”
张小敏低着头，她紧张的时候，都会不知所措地玩弄手指，特别紧张的时候，说话会吞吞吐吐。
我已经得到答案了。
“是吗？”我说，“陪我聊会天吧。”
“医生说你要多休息。”她说。
我笑了。“要是我还能活蹦乱跳，我就会拉住你的手，不让你走，也不会听你的选择。可是，现在的我，绷带束缚。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听你说。”我认真地看着她。
“既然你不想听，那我走了。”她看了我一眼。
我又笑了，“我觉得你变了。”
我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张小敏，而她却变得让我好陌生。
这种感觉，让我觉得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雾，进去了，就等于迷失了自己。
我看着张小敏的背影消失在这个白色房间，房间变得安静了。
7
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我终于出院了。
在此之前，颜莉莉来过三次，买我最爱吃的水果，买我最爱吃的饭菜，买我最想看的书。每次来，都和我聊天聊很久。我就像冰箱里的冰块一样，被她融化了。
我感觉这才是我最想要的。
可是。
我出院后，去了我和张小敏的出租屋。陪着我去的，是关隆鑫。
“你回来了。”张小敏抬头看着我。
她正在切菜，切着我最喜欢吃的菠菜。
我笑了一下，“蒜爆菠菜吗？”我说。
张小敏看着我一会，脸上有些尴尬之色。
关隆鑫把东西放下，然后站出来解围，“蒜爆菠菜，要剥蒜，小敏，你忘了？”
小敏这才回过神来，说：“哦！嗯，我还没把菠菜切好呢！”
关隆鑫说：“那我帮你剥蒜。”
我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小敏。而，她也看着我。
我们陷入了僵局。
我们一起吃完午饭，张小敏给我夹菜，关隆鑫给我夹菜，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关隆鑫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来，吃多一点。”
张小敏最了解我，知道我喜欢吃蒜爆菠菜，从头到尾，只给我夹这道菜。
这餐，应该是“分手餐”吧！
我跟张小敏分手了。
至于……
是什么时候分手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8
半年后，合约到期，我恢复自由身，我一直觉得颜莉莉是想用合约拴住我，不让我离开，原来并不是。
我提交了辞职信，再后来，自己在北方开了一家餐馆，自谋自足。
我记得那时颜莉莉说：“我们可以正式交往了吗？”
我笑了笑，对着她那清澈的脸庞，“是你？还是追我？”我回头离开。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我径直地走出了公司，在公司外面，撞见了关隆鑫。也不算是撞见吧，是他刻意在外面等我的。
他说：“你就这样离开了？”
我看着他，然后笑了，“这几年你没少照顾我，可能是我一时糊涂，不知深浅，踏进了深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我在医院躺着的时候，我就开始想，我是不是该离开这里，去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我说。
当我说完的时候，关隆鑫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他说，“小敏吗？李恒他辞职了。”
“你这是在监视我！”我说。
他把电话挂了，然后点开通讯录给我看，“你不在小敏身边的日子，小敏是怎么过的，你知不知道？她不敢打电话给你，可她却相信我，打给我，去了解现在的你。”他说。
我冷冷一笑，说：“我和小敏从小青梅竹马，她还不了解我嘛？我喜欢吃蒜爆菠菜，不喜欢吃酱香牛肉，她都知道。她为了能更好的去了解我，还要通过你，真是荒唐，荒唐。”
关隆鑫气得上前推了我一下，两眼怒气冲冲地直视着我。
我说：“你还是这暴脾气，没什么变化！”
关隆鑫说：“就你有变化，我们三个，就你变化最大，从你爱小敏到分手，你有说过一句抱歉吗？从你出院，我们坐在一起吃饭，她给你做蒜爆菠菜，你有多问候几句吗？这半年来，你一直躲躲闪闪，颜莉莉天天盼着你回来，可是你呢！你怎么想的，你究竟爱谁？”他咽下一口气，转身背对着我。
其实。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却做不出来。
无论是张小敏，还是颜莉莉，两者之间我根本无法选择其中之一。
选择左，命运在右；选择右，命运却在左。
左右都是选择，却躲不过命运的捉弄。
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这难道也是我错了吗？
最后，关隆鑫说：“小敏要回老家了，她说这可能是你和她在这个城市见的最后一面。”
我点了点头。
周末的一个下午，车站。
我仿佛看见张小敏第一次来这个城市的样子，齐耳利发，微黄的肤色，娇小的身子，背着大大的书包，在车站门口等我。
那时候，张小敏看到我，就冲上来紧紧地抱住我：“我们又见面了，开不开心啊？”
她抱住我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温暖，是从家里带过来的温度。
“我们上个月不是刚见过面了吗？”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那是你来见我，这次是我来见你。”
“嗯，确实不一样。”
“对了，我打算在这个城市找一份工作，陪你读书，你看可不可以？”
她那副天真可爱的样子，我至今都无法忘记。那时，我否认了她这个想法。
我要她给我一个理由，她却半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直到六月二十五号那天晚上，她自己一个人去了网吧。
从网吧回来的时候，她说：“你上次不是想要一个理由吗？”
我点头。
“你看这条短信。”
我看了许久这条短信，内心突如其来的喜悦感，喷然而起。我抱住她，“可以啊！”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你准备去哪间学校？”
“去你那间学校！”
“不行，这怎么行呢？你的分数可以填报这里最好的学院，我的只是三本。”
“怎么不行？能跟喜欢的人在一块，哪里都是知识的海洋，怕什么？”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这次是认真的发火了，抢过她的手机，凝视着她的眼睛说。
她想推开我，却怎么也推不动，最后，尖叫着说：“哎呀，你走开，不行就不行，反正我爸妈已经说了，一切听你的。”
最后，我也点头了。
最后，张小敏只填了一个志愿——G大学。
9
之后的几年，我都是一个人在北方的小镇里度过。夏季，酷热的天气，有一阵风，我可以叫满足；冬季，酷寒的天气，有一阵风，我可以叫孤独。清冷的小餐馆，也只有在晚饭之余会好一些，接待的都是常客。
有一年，有一位客人失恋，在我的小餐馆里哭了很久，她喝得宁酊大醉，把我错认识她的男朋友。
她紧紧地揽着我的手臂在怀里。
“姑娘，别这样……”
“你不可以走，我也不允许你走……”
“姑娘，看清楚，我是老板。”
我把脸凑到她面前。
她眯缝地看了我一下，又拿起酒瓶子猛喝几口：“哦！抱歉，原来是老板……”
她松开手的那一刻，我的心似乎化了。
这样我想起当年张小敏抱着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后来。
某一天夜晚，外面的风雪很大，我开着面包车开进一条胡同巷子里。
这条路我不熟悉，一路问路，才出了这条胡同。
奇怪的是，在一间旅馆旁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我的错觉吗？
——“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她心里每一寸幸福得真残忍让我又爱又恨她的爱怎么那么深……”
我的电话铃声响了。
是个北京的陌生固定电话。
“喂！你好！”
“李恒！”
“小……小敏……”
“我来找你了。”
“你在哪里？”
“幸福旅馆。”
原来，那不是错觉，是真的！
我把车子又退了回去。
我下车，看到旅店旁边的一间小卖部旁，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张小敏。
我大喊：“小敏。”
张小敏冲了上来，紧紧地抱住我，依偎在我的怀里：“我以为，我找不到你了呢！我以为，你的电话会一直打不通！我以为，我以为……”她哭了。
我说：“这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选择在左，命运在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