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吸引》蛋挞鲨

6、合约

　　应昭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

　　就算真的有这个意思，顶多是宴会上的暗示，一张烫金名片递过去，眼神交流后心照不宣地离场。

　　应昭入行很多年，知道这个圈子光鲜亮丽，底下是由共同的纸醉金迷支撑起来的繁盛，她能保护好乔含音，已经拼尽全力了。

　　如果撞上你情我不愿的场面，能解围就解围，解不了，也无能为力。
　　另一方面应昭又觉得新鲜。

　　孔一棠气都不敢喘，她低着头，卷曲的刘海因为低头的动作几乎遮住了她整双眼。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通过发丝的间隙里去窥探对面女人的神情。

　　这个地方装潢高档，桌上的陶瓷餐具都精美得像艺术品。
　　应昭一只手捏着茶杯，袅袅地热气从杯口自上蒸腾，像雾一般，模糊了她的面容。

　　这是一张孔一棠记忆里翻来覆去的脸。
　　柳眉配长眼，鼻梁高挺，孔一棠印象里的唇红齿白全来自这个人。

　　一个人孤独求学的生涯里，全被这张脸占据。
　　当年宛如雾里看花，对方给孔一棠留下的是匆匆一撇的坚毅。

　　包厢里是清泠的器乐声，应昭喝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看向孔一棠。

　　孔一棠瞬间坐直，却不太敢直视对方的面容。
　　只是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菜一道道地上来，应昭只是噙着笑，看了一眼上来的菜品，然后低低地说：“我知道啊……”

　　她的尾音拖得有点长，隔着氤氲在两个人之间的热气里，孔一棠甚至觉得自己被这热气蒸烫了脸颊，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应昭又看了一眼，觉得这位老板和传说里不太一样。

　　应昭这么多年虽然算不上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不少人了。

　　特别是这个圈子里的人，真真假假，说不明白，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大概是万千面孔里的一副。新闻稿上写得天花乱坠，真性情到底如何，又不得而知。

　　应昭也没见过孔一棠几次。

　　要么是对方旗下顶级艺人的发布会，要么就是她们公司也赞助商品的酒会，乔含音是代言人，她也跟着去的场合。

　　和孔一棠挂钩的很多都是「昕照老板新欢曝光，亲密同游」之类的标题，配上几张模糊不清的图。

　　偶尔孔一棠会给个反应，要么承认同游了你们跟着好烦人，要么就是口气很差劲地表示这个背影太高了和她对不上。
　　又蛮好笑的。

　　孔一棠在商业上又跟私生活完全相反。
　　雷厉风行，选的项目和艺人都给人一种大浪淘沙的毒辣。

　　就是因为她实在太复杂了，喜欢她的也不少。
　　引得有些人阴阳怪气地说某圈内残疾大佬苦心经营霸总人设，又被孔一棠追着骂了好几天。

　　孔一棠还不敢看对面坐着的女人。

　　她期待与应昭正式认识很多次了，从十几岁到现在二十几岁。

　　跨越的年头十指还算数的过来，没想到正式见面会是这样的。
　　我都说了什么啊，怎么会这样。
　　她在桌下狠狠捏了掐了一把自己一把，咬了咬嘴唇，恨不得当场自裁。

　　圈内对应昭的评价不错。
　　经纪人的最大职责就是挖掘艺人的商业价值，乔含音一路走来，全国知名度极高，应昭功不可没。

　　应昭也不能算是完全独立的经纪人，她的合约签在路达传媒，但自由度很高。

　　乔含音的部分收入会抽成给她，并不是像其他经纪人团队那样按月结。
　　培养一个当红，或者说是未来可能性很高的艺人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应昭二十出头跌跌撞撞地走上了这条道，为了尽量不让乔含音受委屈花了很大的力气。

　　孔一棠已经很努力地代入应昭的角度去想过现在的问题了，可她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应昭可以这么无所谓。

　　她让人猜不透。

　　偶尔娱乐新闻里被记者的话筒围住的时候，应昭总是经验丰富，被她一路护着的乔含音先走一步，把闪光灯跟嘈杂都丢给了应昭，放心得要命。

　　通稿都是姐妹同心，又要细数一遍这对姐妹在娱乐圈的这些年。

　　底下的粉丝又在夸乔含音从小到大都懂事，有说感谢应昭的，还有极少数应昭的粉丝，疯狂表白姐姐我好爱你。

　　大概是想到了这个，孔一棠实在忍不住了，“你别再盯着我看了，不能说句话么？”
　　应昭噢了一声：“那你想听我说什么？”

　　她又看了孔一棠一眼，卷发的年轻女人抿了抿嘴，“说点你的想法。”
　　应昭：“被包养的想法？”

　　孔一棠很绝望：“不是，工作方面的。”
　　……

　　看孔一棠这么说，应昭也不调侃了。

　　她两年前就有不想干的想法了，但因为手头的事情太多，能用的人也太少，招进来的助理老被乔含音辞退，总是抽不出空来彻底想想。

　　今年稍微好了点，夏哲东顶了上来。
　　他算是圈子里的老人了，也捧红了不少艺人，只不过有点倒霉，人是红了，到最后都走了。

　　夏哲东中途转行做生意过，最后欠了一屁股债，又回了路达，正好被应昭叫了去。

　　这段时间应昭考虑了很多，在想到底是一个人重新开始，还是换一家公司。
　　一无所有开始太困难了，她知道的。

　　现在熬过来了，又不太想这样。
　　圈子里路达和昕照势均力敌，剩下的小公司兢兢业业，但资源也不是很好。
　　如果她真的想去荧屏，那也只剩下昕照了。

　　很多年前昕照也发来过邀请，不过那时候正是乔含音的上升期，应昭给推了。
　　没想到到今天，对方居然依旧可以朝自己发出邀请。

　　对面坐着的女青年看上去格外消瘦，也说不上瘦骨嶙峋，就是觉得她很纤细，一手都能拎的起来的感觉。

　　“是这样的，你来如果是想演电影，近期就有个名导在选角，角色可以的话……”
　　和在外乖戾的形象不一样，孔一棠的声音有点脆甜，听起来很舒服。

　　不过孔一棠正儿八经说话还挺有气势，偶尔微博上有关于她的视频，不知道哪里流出来的，视频里正在讲话的棠总特别严肃，跟现在这么乖说话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乖。
　　应昭觉得没形容错。

　　孔一棠表面一本正经的，但是她并没有盯着应昭说，反而是有一眼没一眼的那种。

　　抬眼的时候那卷毛耸动一下，蓬松蓬松的，更别提眼神，应昭总觉得湿漉漉的。

　　“那什么时候签合约？”
　　应昭很干脆地问。

　　“啊？”
　　骤然被打断的孔一棠愣了一下，呆住了。

　　应昭重复了一遍：“我问什么时候签合约。”

　　女人面前的是刚才饭后新端上来的茶。
　　应昭一手撑着脸，她的坐姿很随意，有些短的头发一侧被夹入耳后，一边垂下来。

　　氤氲的热气扑在静谧的空间里，她笑得有些懒散，这点懒散大概和她的穿着差不多，一件看着有些旧的黑色棉服，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衬衫也没扣好 ，能看到露在外头的锁骨，领口也有点歪。

　　大众眼里的经纪人应昭，永远一丝不苟，笑里藏刀。
　　她的公关能力一流，如果对乔含音不利，她能咬着你不放，直到咬死为止。
　　至于私底下……

　　孔一棠哪见过她的私底下，颁奖典礼结束堵住对方是第一次私底下。
　　今天是第二次。

　　应昭都和以往的印象大相径庭。
　　这个人褪去正儿八经的媒体面孔，像是卸下了重甲，这个都让人觉得很轻松。

　　那点如山的安全感变成了漂浮的轻快，带着慵懒和漫不经心。
　　连吹茶的热气都变成一种致命的个人魅力。

　　“随时都可以。”
　　孔一棠回过神，笑得很灿烂。

　　这个笑让应昭都被感染了。
　　毕竟这位总裁常年皮笑肉不笑，要么是阴恻恻的，这种阳光过头喜悦溢于言表还露出虎牙的笑，实在跟人设不太相符。

　　她伸出一只手，“那希望以后合作愉快，过两天我做完交接就过来。”

　　孔一棠伸出手，握着的那只手暖得过分，不过皮肤并不细腻，指腹处还有茧。
　　她心在狂跳，面上还要端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嗯了一声。

　　应昭：“那还要麻烦您送我去一趟路达，我的车还停在那儿。”

　　外头很冷，冷风吹在脸上跟刀割似的。

　　应昭看了眼走在自己旁边的孔一棠，拄着拐走得并不慢，也不会给人一种姿态难看的感觉。

　　外界对孔一棠的瘸腿有很多猜测，有人说她是天生残疾，也有人说她是后天被打断的，众说纷纭，甚至还有专门盖了个楼讨论的。

　　也只有有钱有颜才有这个待遇了，没钱又不好看的富商多的是，但也没人讨论。

　　风呼呼的，应昭看着孔一棠熟练地拄着拐跨过门槛，又发现对方穿着格外单薄，本来是想着把外套给对方披一披的，不过车已经来了，也就作罢。

　　现在不是高峰期，不堵开去公司还不算太远，到了的时候应昭道了别干干脆脆地下车了。
　　车内的孔一棠耸了耸肩，因为自己今天出门没穿外套居然没让对方关心一句，有点不开心。

　　掉头回公司的时候她看到了柴颖发的消息，说是网上有她和应昭的新闻。

　　内容是柴颖截的一两句，写的是「昕照老总和新欢共进午餐共进午餐，女子疑是应昭，交谈甚欢。」

　　这新闻好没水平啊。
　　什么是疑似？新欢？
　　疑似个屁！
　　新欢……

　　唉……哪有。
　　要是真的「欢」就好了。

　　换做以前，孔一棠估计直接转发营销号了，但今天她莫名地不想，最后回柴颖——
　　“不用压，再加点热度，上个热搜也行。”